说三枪低俗恶俗的言论当中,不少是鄙视角色的大红大绿服装的。豆瓣上就有人说,一看见那海报就恶心,烂片,不看!韩寒洪晃等一干“精英”更是对三枪鄙夷得歪了嘴。
是那种大红大绿的乡村风味把他们给雷着了。
生活中谁要是这么穿衣服,是有点雷。但三枪是电影,仅仅以红啊绿的色彩表象来评判电影质量和品位高低,起码是混淆了现实生活与艺术审美的界限,客气点说属于无知。马蒂斯就喜欢单纯强烈的大红大绿大蓝大黄大紫,他还画法国农民的狂欢,土就土吧,他还有点抽象和变形,对此附庸风雅假装有文化的小资们除了呕吐之外恐怕还要头疼。
况且,三枪还是一部风格强烈的非现实主义的电影。有些人完全以现实主义作品的评判标准来批判它,是用错了工具,结论自然不着四六。
三枪的人物造型,从服装服饰的设计到色彩选用,是导演有意把人物符号化、小丑化、戏剧化,以服从影片总体风格为目标的艺术表现手法。至于说丑不丑,土不土,俗不俗,那要看这色彩用得合适不合适,就是形式与内容能否达成统一。合适了,统一了,就是美的,这个美,既不等于漂亮,也不等于洋气,是否高雅、淡雅、文雅更不是标准。
下面我以李四的服装为例来说明。
据说原来张艺谋给美术指导(负责美工和服道化等部门)的要求是,人物服装基本为素色,总体上较凝重。后来尚敬导演建议能不能用花的,张艺谋觉得是一个好主意。大思路决定之后,还有细部的调整:本来给李四设计的服装是比较洋气的大红色,被张艺谋改为粉红色。
大红改成了粉红,减弱了力度感和严肃性,变得嫩、弱、软,而作为男人的服装用色,还有些轻佻和暧昧,但更重要的是反常——这种彩度很高的粉红,是戏曲舞台上花旦、彩旦的常用色,生角是决然不会用的。而这种颜色也绝不符合人们对于理想男人(哪怕仅仅是个普通男人)的想象和期待,通常认为完美男人应该是理性、冷静、稳重、阳刚、安全、严肃的。(自恋风流修炼格调的小资男人除了黑白灰之外偶尔穿穿粉红也并非绝对不可,但彩度一定要低,要那种若有若无的粉红,这才“洋气”而不至于引起呕吐。)这种反常是一种戏剧化的夸张表现手法。
李四的服装,还有个我很喜欢的地方,就是裤子的设计和剪裁。我注意到,即使他站直了,膝盖那部分也总是鼓鼓的,整个人看上去就是根曲线(张三则是硬朗的直线)。这个设计不仅在直观上有滑稽的效果,也象征着角色性格的懦弱。还有那个露脐的红兜肚,也不仅是戏剧手法的丑化,还暗示着李四的某种幼稚。
这就对了。剧本中的角色设定,李四就是一个胆小的小男人嘛!粉衣粉裤露脐红兜肚只是外化和着重强化了人物特点和性格特征。
于是,这个小男人一出场,观众在发笑或轻蔑的同时,就把李四这个人看扁了,观众这种俯视的心理视角正是导演想要的效果。
有人会说,这种手法不新鲜呀,在外部造型上极力强化小丑形象,很多喜剧都是这么干的.没错。但我要说的是,在三枪中,这还是一种铺垫,随着情节的推进,观众对这个粉红色男人的轻蔑会发生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