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风像一双无形的手，迎着光将纤影推向兰堂深处；适闻长主来唤，忙不迭加快了步履向她近前，指尖微蜷，自然而然的按向掌心。
“微参鼻观犹疑似，全在炉烟未发时。龙涎香似百花凝聚，又清雅温润，很适合小姑姑。”
我这样称呼她，原系信王之故，赵文彦与我好挣口头便宜，譬如认义女。连指尖都泛起娇怯，微蜷的指恰好握住扇柄，蝉翼悄悄压下半面，——目光业开始游移。
“闽南一行，姑姑得了许多好东西？我瞧这处添了张生面孔，未曾见过。”

2楼：
过了闽南山群，车队仪仗便快了起来，迨至嘉国邸，亦不过才日暮时分。偕煜泽抱了小濯入阁，次日晨起，才将众人各自安遣。
深廊娇影，韫着杨柳发新枝般青春的朝气，扑进门来，我亦于此刻展眉。
“风蘋，过来，瞧瞧这几盒福建产的龙涎香。”

乾观四年，我长至廿六岁。小子如退之、游君，女儿如小桥、屏秾、风蘋，或天潢宗室，或清贵世家，逐而悉皆有其功名声业。此即似陂上风吹又生的麦子，旧稻尚有紫芒，新谷已亟不待地云成碧波绿浪。
这片讳曰权贵的陇上，从来不乏人物。
我将小濯格于此陇亩之外，为她造园林，石蒲，松萝，洁吟小令，学史不若学诗，习弈不若习绣，将一切文弱的、不伤害的、自由而天真的特质，徽章般地、别在她的心胸上。作为母亲，我愿她在飨用我怀中玫瑰色的世界时，绝不试图亲自撷花。
故而于风蘋，作为慈和的、恰到好处的长辈，便又乐于施予惊心动魄的议论。
“喜欢吗，捎予你的。你与禾一人两盒，概能用到明年去，——嘘，先让你挑。” 觑了刘氏一眼，复添后话，“这里头颇有一个故事，我也只悄悄告诉小蘋。”
“这是裴公的学生……” 待由头至尾叙罢，呷一口茶。

“诶？”
音调上扬的曲折又低，娇怯的，逐渐揉成害羞的形状，表现在从扇后望出的一双眼，与春山一弯、盈盈泓波，对于香料我是又惧又爱，这原有一层缘故，不再细想。反而对未曾见过的有了兴致，认真倾听。
“原来如此。”
将这事从头至尾的听过一遍，忍不住抒发感慨，要说的也只有这四个字罢；我想起文社联句时，私心里将这事与张六娘的故事对比，发觉更跌宕起伏，引人入胜，便兴致盎然的建议。
“跌宕起伏，我听着倒有意思，若是能将刘郎遭遇改成戏文，搬上台面就好啦。”
“姑姑，你说好不好？”

纤素盈巧香执小罗扇，一泓稍下垂的秋水瞳自扇下、爆灯花似兀地露了来，与她对上眼儿，便于午后深廊华堂之上的燕喁间，漾开恰如其分的靥。
支起双耳，聆听罢后言，不由蹙了两弯眉毛。
“怎么有这般闲心，要作起戏文来？”

“文社小聚时，荀先生拿出了他新作的话本子，我们都瞧着有趣，便想着效仿南戏。”
说起这件事便有些滔滔不绝，浑然未觉眼前人蹙起的眉，只一味将要说的话竹筒倒豆似的一股脑儿倾出：“便一齐合了一出《出金屋记》。姑姑，若是你见了也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