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森吧 关注:4贴子:425
  • 5回复贴,共1

《光明皇帝》by江南(2)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第三章.月夜(上)

“这位兄台,打搅了。”少年拱手行礼,轻声细语的说道。
  
  他背衬着明亮的月光,叶羽看不清楚他的脸。叶羽也不回答,只是抱拳行礼,稍稍退后一步。
  
  “小弟方才看见月光大好,在街上走动,谁知道忽然有歌声传来。小弟不知究竟,只怕是有什么歹人,兄台能不能让小弟入内稍避片刻?”少年语气委婉,声音清亮悦耳。
  
  “这是一家客栈,公子不必客气,请。”叶羽淡淡的说道,可心里对少年所说却不以为然。那少年从哪里来,何时出现,以叶羽的武功竟也分辨不出来。这一身轻功已经极为不俗,他不该怕歹人,歹人却应该怕他。
  
  少年身子纤细,轻飘飘的翻进了窗子,对叶羽长揖。叶羽缓步退了开去,也是长揖回礼,而后引着少年到一张大桌子的两侧坐下。少年远远跟在后面,自始至终两人都是相隔一丈。
  
  一片黑暗里,火苗亮起来,居然是少年拿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油灯。灯光温暖了整个屋子,也照亮了少年的脸,叶羽这才看清楚,那黑衣少年竟然是个清秀不可方物的美男子,而且年纪甚小,不过十六七岁大小。叶羽自己也颇俊朗,可是和这个少年比起来就少了那股不染尘埃的清气。那股清气让少年看起来份外柔弱,几乎不象尘世中人。
  
  “方才扣窗的时候,兄台好强的剑气,莫不是终南山的高足?”少年恭谨的问道。
  
  “昆仑门下,叶羽。”
  “剑道之宗?”少年似乎有些诧异,“想不到在此地见到昆仑剑宗的高手,真是有缘。”
  “此处本来荒僻,公子为何在夜间出来行走呢?”叶羽不动声色的问道。
  
  “地方虽然偏僻,可是所谓‘太乙峰颠一片月,重阳云间几声歌’,这祖庵镇以重阳真人的表字为名,传说当年重阳真人修成大道的当夜在这里月下长歌,随即拾云飞升。在下是仰慕重阳仙踪和如此良辰佳月,所以偷偷跑出来的。”少年坐在那里,有些局促的样子,轻轻捻着自己的衣角。
  
  叶羽起了好奇心,悄悄转眼去看他,只见他那对晶亮的大眼睛转来转去,可就是不肯抬起头来,好象一个怕见生人的孩子一样。叶羽心里的敌意顿时消了几分,忽然就想笑。
  
  门外的颂经声本来遥远,此时却忽然近在耳边,层层叠叠好象潮水一样涌了过来。一个沉重脚步声渐渐接近,似乎是无数人刚刚转过一个街口,正踏着同样的步伐走过客栈门口的小街。几片飘忽的火光从窗口透了进来,不知道客栈外有多少人。叶羽的目光渐渐冷了起来,不再说话,只是扣着长剑,默默的盯着客栈的大门。
  
  死寂的镇子,只有单调而僵硬的脚步,单调而沉郁的歌声,镇子上的居民似乎都消失了,只有叶羽和这个黑衣的少年静坐在一片沉沉的死气中,除了他们两个,这里不再有半分生机。
  
  叶羽手指下,纯钧古剑竟然自己轻轻的振鸣。叶羽心里更是寒冷,古剑纯钧号称天下剑宗第一神剑,据传剑魂嗜血通灵。此时看来,周围的危险竟然已经惊动了剑魂本身,不顾紫绫的包裹压制而有出鞘之意。
  
  “来了……”黑衣少年低低的呻吟了一声。叶羽看去的时候,他正紧紧抱着自己的肩膀,轻微的颤抖着,一双大眼睛忽然失色了,隐隐有恐惧的神情。
  
  “公子不必慌张,只不过是明尊教的一个小法会而已,”叶羽看他抖得越来越厉害,低声安慰道。
  
  “我知道没事,也知道是法会,”那少年脸色苍白,勉强对叶羽笑了笑,“我没事情的,我从小就怕开法会,怕很多很多人聚在一起……我一看到,就会觉得冷。”
  “勿须担心,想来不会有事的。在下的剑术虽然算不得绝技,百十个人还应付得过来,明尊教真的敢起衅,只怕是自速其祸!”叶羽看他抖个不住,绝不象是在作伪,心想他小时候一定是给什么盛大的法事惊吓过,急忙抽出怀里的一枚银梭去挑起了灯芯。油灯随之亮了起来,屋里不再那么阴森,那少年也不说谢谢,只是感激的点了点头。



1楼2005-12-04 18:51回复
      
      “公子且坐,我去门边看看,”叶羽提剑起身。
      
      那少年忽然抬起头来看叶羽,眼睛里又添几分惊慌。他低下头去,轻声道:
      “我还是害怕……兄台陪我少坐一刻可好?”声音细细的,几不可闻。
      
      叶羽犹豫了一下,刚想拒绝,可那少年又怯生生的抬起头来瞟了他一眼,随即一声不响的垂下脑袋。叶羽愣了半晌,无可奈何的坐回了椅子上。
      
      两人静静的对坐,屋外的脚步声则越来越远。随着脚步声远去,颂经的歌声再不可闻,少年终于恢复了常态,抬起头来对叶羽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给他平添了几分天真。
      
      “公子现在可好些了?”叶羽问道。
      
      “好了,多谢兄台陪我坐这些时候。我从小胆子就不大,尤其怕这种法会神教之类。”那少年有些羞愧的样子。
      
      “其实这也没什么,和胆子大小无关。在下小的时候怕蛇,后来渐渐也就好了。”叶羽随口安慰他道。
      
      “我还以为兄台会笑话在下呢。”那少年小声道。
      
      “不敢,天下何人无畏呢?”叶羽道,“在下听说有人就是特别的害怕一些东西,说起来似乎奇怪,其实却总是有原因可循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小时候去看那些法会,看所有人都念经膜拜,一看到神像,他们的目光都变了,变得不象他们自己。有人说那是虔诚,可我就是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神像就让他们变得和普通人不一样了,一看到黑压压的一片跪下,我心里就害怕……”
      “所谓虔诚,若是过了,人就变得如疯如狂,古来皆然,公子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叶羽嘴里这么说,心里却觉得这个黑衣的小公子必定是出身大家,未免也太娇气了一点。
      
      “多谢兄台。我小的时候给别人说,他们都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后来我就不敢说了。天下也许只有公子这样的好脾气,不但愿意留下来陪我,还愿意听我说这些……”少年低声道。
      
      “公子不知从何而来?”叶羽听那少年话里似乎有一点忧郁,不愿意和他深谈,换了话题。
      
      “扬州。”
      “扬州离此地千里之遥,不知公子何以舟车劳顿远至此间呢?”叶羽对少年的来历还是怀疑。
      
      “兄台从哪里来?”少年轻轻一笑,笑起来有一丝狡黠。
      
      “昆仑。”
      “昆仑离此地千里之遥,不知公子何以舟车劳顿远至此间呢?”
      叶羽忽然语塞,竟愣住了。只听见一声浅笑,抬头看时,少年脸上有些孩子样的得意神情。
      
      “兄台刚才曾说名叫叶羽?”最终还是少年岔开了话题。
      
      “正是在下的名字。”
      “我也姓叶,那我称兄台为大哥可好?”少年犹豫了一会,轻声问道。
      
      叶羽又是一愣,那少年一举一动都有亲近之意,对于初次相见的人确实罕见,可是他话里分明没有造作的感觉。叶羽终于还是点头道:“随公子的便吧。”
      “大哥……”少年轻轻叫了一声,悠悠而来,几不可闻。那一瞬间,叶羽心里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少年的话里竟有许多没有道出的意味。
      
      “我名叫长容,如果大哥不嫌弃,就叫我小名阿容好了。”
      叶羽一阵茫然。那个少年一双晶亮透彻的眼睛投在自己脸上,隐约有企盼的感觉,他终于还是勉强的叫了一声:“阿容。”
      叶长容又是微微的笑,收回了目光。偏巧着时候一阵风来,油灯的火焰熄灭了。叶长容和叶羽对坐在黑暗里,各自无语。 

    第三章.月夜(中)

    清辉遍地,叶长容走到窗边,仰头看向明月,静到了极点。可那一身黑色丝绸的长袍随着微风扬起,却又动到了极处,象是他披在肩上的一幅流水。
      叶羽看他,他看明月,就这么,两人一言不发,似乎各怀心事。很久,叶长容忽然低声道:“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声音里稚气不脱,可是清寂悠远,又有点叹息的意味。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叶羽不由自主的随他念道。
    


    2楼2005-12-04 18:51
    回复
        
        “难得今夜月色,又遇见了大哥,真是小弟的福气。我想在这里再坐一刻,等明尊教的人远去了再走,不知道大哥愿意听我吹首曲子么?”叶长容手持一只短笛悠然道。
        
        “请。”叶羽有些无可奈何。
        
        叶长容拿袖子擦了擦笛子口,柔若丝缕的笛声回响在叶羽身边。笛声如幻,叶羽初一听去,竟是不由自主的低声叹息,神思忽然就恍惚了。
        
        他的笛声只是在一个调子上低回,婉转反复,仿佛没有尽头似的。叶羽听来,忽然有一种感觉,好象是一个人把一片白色的羽毛慢慢撕成缕,又吹在四周的空气里。于是周围一片,都是绒绒的白色羽丝。而每一根羽丝都奏起同一首调子,千千万万的,再汇成一曲。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长容的笛声停下。
        
        “大哥认为这首曲子怎么样?”
        “好一首……柔和的曲子。”叶羽点头,那确实是他所听过的最柔和的一首曲子,可是真要他说为什么好,他却说不出来。
        
        “大哥见笑了。”叶长容低低的笑。
        
        笑声落,月光水一样在两人之间的地下流淌,两人各自无语。
        
        “小弟有事先告辞了。”叶长容走到桌边长施一礼。
        
        “不送。”叶羽拱手道。
        
        “不必。”随着这句话,叶长容缓步走向窗户的方向。
        
        看着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落下孤伶伶的背影,叶羽心里有些萧瑟之意,竟站起身来看他。就在这个时候,叶长容忽然回身道:“大哥可还记得我的名字?”
        “叶长容。”
        “此间一会,你我兄弟相称,下次见面的时候不要忘记叫我阿容。”
        “阿容。”叶羽几乎是不由自主的顺从他的心意。
        
        清清的笑声里,叶长容双手在嘴边凭空摆出吹笛的姿势,看他十指飞动,刚才那首羽丝般的曲子又回荡在叶羽脑海。黑袍飘荡,他飞身跃出窗外,最后留给叶羽的是一个有些天真的笑容。
        
        还是叶羽独自站在月光里,指间剑气慢慢收回。许久他回首,目光扫过桌上,才发现那只小竹笛已经留在了那里,一串鲜红的流苏从桌旁垂下。
        
        白衣的队伍过去了,街头又恢复了一片寂静。魏枯雪这才从旁边的屋顶上探出头往下看了看,随手扔掉手里咬了一半的鸡腿,纵身跃下房顶。周围夜风呼啸,他却凭着真气剑心在风声中分辨歌声远去的方向,直射镇子的西北角而去。
        
        只一刻,魏枯雪已经到了镇子西北角的小巷里。绵绵不断的颂经歌声传自小巷尽头,远处有一片朦胧的灯光和隐约的人影。这时候魏枯雪倒不忙了,将龙渊剑倒提在身后,信步走过小巷,直向灯火处去。靠在小巷的墙边,魏枯雪拿一张帕子擦着手指上的油腻,默默的听着那单调而诡异的颂经声,微微冷笑,心里却有些后悔扔掉了那只鸡腿。
        
        一直听了半盏茶的工夫,魏枯雪听得再也没有什么变化,这才低低的哼了一声。
        
        哼声不大,可是颂经的歌声骤然停息。一片死寂,许久,一声大喝,颇为浑厚的声音:“何方妖人,胆敢搅乱本教的法会?”
        “妖人?”墙角的魏枯雪呵呵冷笑,却不现身。
        
        “护法,你且退下,”一个柔和绵软的声音取而代之的响起,“何方高手,好生强劲的剑气!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青衣提剑的人迈着悠然的步子出现的墙角:“原来明尊教内还有高手,怪不得近来强盛如此呢。”正是魏枯雪,他听后者的声音,知道对方修为也颇不寻常。
        
        “阁下是刚巧路过呢?还是有备而来?”一顶白色的软轿里传来声音,轿子旁边是一个白衣乌帽的人,身量魁梧,面目颇为凶恶,对着魏枯雪怒目而视,周围数百个同样白衣乌帽的人席地而坐,六堆火焰分一大五小,以一个奇怪的阵形排开,照得巷子里通明一片。
        
        “在下是听见了众位颂经的歌声,所以冒昧前来,没想到打搅了众位的雅兴?”魏枯雪面带笑容,犀利的目光却扫过全场,一点一滴都不曾放过。
        
        “我教中法会,与阁下无关,还请阁下回避为好。否则……”轿子里的人缓缓说道。
      


      3楼2005-12-04 18:51
      回复
          
          火焰一样的红绒花,在风里微微的颤抖。
          
          魏枯雪转身走了,原本朦胧的眼睛更加黯淡,走了几步,他却又停了下来,轻轻蹲下身来把小女孩的尸体放回地上,用自己的外袍遮盖了她的尸体。微微的叹息回响在小巷里,魏枯雪去了,没有再回头。
          
          魏枯雪的脚步声消失在远处,小巷另一侧的墙角里闪出一个飘忽的黑影,一身漆黑的衣服把那人从头到脚包裹着,只露出一双眼睛闪闪发亮。他先奔向明尊教倒地的教众,扶起其中的两个人,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们的身上已经满是霜粉,身体一丝热气也不剩下。
          
          “主人,他们是被魏枯雪剑上的寒气逼杀的,全身都已经冻僵了,好象这些人的骨头都给冻得脆了些,难怪刚才魏枯雪的手指轻而易举就刺穿那人的额头,”黑衣人转身对着原先的墙角说道。
          
          “雪煞天剑气,名不虚传。”墙角的黑影中传来飘忽难测的声音。
          
          黑衣人又向白衣护法奔去,身后墙角里的人却道:“不必看他,他是给吓死的!”
          “吓死?”黑衣人愣了一会,又小心的掀开轿帘,只看见一个脸色苍白的白衣男子端坐在轿子里,死鱼一样的双眼瞪得很大,神情极其怪异可怖。
          
          黑衣人仔细了看了几眼,回头躬身行礼,小心的说道:“主人,属下看不出他身上有什么伤痕。”
          “你且推一推他。”
          黑衣人如言轻轻的推动那白衣男子的身体,刚刚用上一点力道,那白衣男子的尸身就向后倒去,好象身体里没有骨头,和一般的尸体完全不一样。倒下的时候竟然把轿子也压成了碎片!
          
          “这!”黑衣人惊道。
          
          “传说昆仑魏枯雪不喜欢见血,所以刚才他以雪煞天剑气毁了轿子,同时剑气透体杀人。虽然身体外面看不出伤口,可以里面的脊骨已经被他剑气斩为碎片。
          数百年来昆仑无上剑气不曾真正出世,如今一看依然是剑仙一流的手段!”黑影里的人幽幽说道。
          
          “原来……”黑衣人骇然道。
          
          “你现在知道我方才为什么没有出手了吧?以我现在的样子和魏枯雪一拼未必胜券在握,要杀他,以后还有机会。”
          “属下明白,主人英明。多亏主人以心力制住了明尊教那小丫头的心神让她去送死,否则魏枯雪一定会找到我们,那时候一场恶战事小,保不住主人的安全属下就百死莫赎了!”
          一个人缓步走出了墙角的黑暗。他浑身从头到脚被一袭巨大的黑袍所遮蔽,看不见半分肌肤,身材不高,身子也不臃肿,走路的声音却显得异常的沉重。那人走到小女孩的尸身旁边,蹲下身去,犹豫了很久,终于掀开魏枯雪的袍子。小女孩双眼被剑气划过,几乎透脑而过,脸上溅满她自己的鲜血,可奇怪的是,此时她圆润嫣红的脸蛋上却显出了一分天真,几乎就象睡着了似的。
          
          “到底是魏枯雪杀的你?还是我杀的你?”那人幽幽的问小女孩。
          
          “主人,为防不测,属下以为我们应当先离开此地。”旁边的黑衣人此时恭敬的半跪在地下。
          
          那主人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却道:“是我制住了她的心神送她出去,可是我却没有想到要她死。魏枯雪封穴的时候解开了我对她心神的控制,我是没有想到的。”
          黑衣人不知道主人的心意,只好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主人从黑袍里伸出一只手,那手上竟然裹着玄色铁甲,一只不知名的怪兽贴在他手背上,雕刻得精致华丽,却又极为狰狞,一团妖异的光华笼罩着那只铁手。
          他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摘下了她头顶的红绒花:“你说人为何要这么傻呢?
          难道为了投生光明天宇,就连死也不怕了?光明天宇这般好么?真的……值得么?”
          “属……属下不知道!”黑衣人见主人问得古怪,慌张得无所适从。
          
          “这个不是问你?乃是问我自己,”那主人低声道,随后他的声音骤然变得严厉,“我要问你的是,这次我出来原本无人知道,你又跟来做什么?”
          “主人饶命,主人饶命!”黑衣人双膝一软跪在地下,“不是属下擅自作主,而是几位长老的意思。”
        


        6楼2005-12-04 18:51
        回复
            “你不说我也明白,只是让你知道小心,对你而言,最大的不是长老,而是我!好了,跟我走吧,在我身边听令,不必再理会那些长老了。”说到这里,主人已经重新遮蔽了小女孩的尸首,漫步着远去了。他手里尤然拈着那朵红绒花,低头看个不休。
            
            “是!”黑衣人听得他的叹息,忽然觉得那叹息声和魏枯雪竟有几分相似。
            可是他一个字也不敢多说,急忙去追赶那主人的步伐。
            
            六堆火焰依然飘忽不定,这样的夜,静得吓人。
            
            “徒弟!开门了!”魏枯雪喊了一声,却没有等叶羽开门的意思,一把推开客栈的大门大步直入屋里来。屋里的叶羽却也没有去开门的意思,只是站在漆黑的房间里摸索着一只小竹笛,看也不看魏枯雪一眼。魏枯雪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转过眼去静静的看他。
            
            “师傅如果以这个样子看人,世上能经得起师傅看的人只怕不多。”叶羽皱起眉毛说道。
            
            “恐怕夜深人静不去睡觉,在漆黑的屋子里摸竹笛的徒弟世上也有限得很。”魏枯雪撇着嘴道。
            
            叶羽想了想,把竹笛收进怀里,坐下来问道:“师傅此去,不知道见到了多少明尊教妖人。”
            “妖人?很多。”魏枯雪唇边挂起一丝笑容,笑容里却显出几分疲惫。
            
            “没有了?”
            “没什么好说的,无聊得很。”魏枯雪声音低回,一付懒洋洋的样子。
            
            “那好。我在这里倒是见到了一个人,不知道比起师傅见到的明尊教妖人是不是有趣一点。”
            “赶去的碰不着,留下不动的却见了有趣的人物,这就是所谓守株待兔罢?
            说来听听。”魏枯雪似乎不是很有兴趣。
            
            叶羽也不思索,当下把遇见黑衣少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魏枯雪。说着说着,魏枯雪昏昏欲睡的眼睛亮了起来,最后睁大了眼睛一言不发的盯着叶羽。
            叶羽说完了,直看着魏枯雪的眼睛问道:“以师傅的眼光看去,叶长容可能是江湖上的什么门派呢?或者……是明尊教弟子?”
            魏枯雪看了叶羽许久,目光却暗淡下去,最后枕在自己的胳膊上打了个哈欠道:“你看见了都猜不出他的来历,师傅没看见又怎么知道?”
            叶羽断然没想到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个结论,无奈之下只得摇头道:“叶姓的高手在江湖上不算很少,不过大部份还是出自洛水的叶家。可是阿容却说他来自扬州,就越发的猜不出来了。”
            “猜不出,想不到的事情永远都有。”魏枯雪把脸埋在了自己的胳膊里。
            
            叶羽看见师傅的一付模样,只好起身道:“师傅就先睡吧,明日早晨我来叫你上路。”
            静了很久,魏枯雪忽然抬起头来,脸上的疲惫都不见了:“师傅不睡。”
            “不睡?”
            “出门依师傅号令行事,我可曾说过我们要在这家客栈过夜?”
            “没有。”
            “答得不错。”魏枯雪点头道,“酒足饭饱,月黑风高,正是上路的好时候!”
            “现在上路?”叶羽吃了一惊。
            
             
          第三章.月夜(下)

          “不错,对我们武林中人来说,夜间走路再好也不过。路上不必顶着骄阳烈火。官道宽敞无人正好纵马奔驰,而且不容易被仇家盯梢,往往在路上还能遇见三五个小贼,正是锻炼武功的好机会,更不要说夜间纵马奔驰的风骨了。”魏枯雪大喝一声,“牵马来,随为师上路!”
            叶羽终于没了话说,自己去后院里牵了马来,师徒二人一跃上马。又是铁蹄如雷,两骑骏马直奔镇外而去。跑得远了,叶羽回望一眼,古镇已经模糊在夜色里 ,浓云遮天,四周一片黑暗。除了镇上的些许灯光,就是马上的火把。
            
            想到这里,叶羽猛的打了个寒噤,莫名的惊慌从心底泛起,脸色竟是苍白一片。因为他忽然想起叶长容所说的话,“今夜却有好月光”。而以现在的天气,仅仅一个时辰前怎么可能满天无云月照大地呢?可是叶长容在月光下孤伶伶的背影又分明闪动在他眼前。
            
            “徒弟?怎么了?”魏枯雪在奔驰中也注意到了叶羽的脸色。
          


          7楼2005-12-04 18:51
          回复
              
              “师傅,你去看明尊教妖人的时候,有没有月亮?”
              “月亮?”魏枯雪打了个哈哈,“徒弟你真的是醉晕了吧?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样子,哪里来的月亮,那时候漆黑一片,师傅在巷子里摸黑半天才摸到妖人们的所在。你以为出去赏月看花的么?”
              “没有月亮!”叶羽心里的寒意更盛,全身都炸起了麻皮。
              
              接连几天的日夜兼程,又是换了十几匹骏马,师徒两人终于一身旅尘的赶到了开封。
              
              两人风尘仆仆,尚未来得及歇息,魏枯雪却先停马在开封延庆大道上的“七曜楼”。叶羽跟在他后面一言不发,魏枯雪行事古怪本来就多,他也懒得问了。
              
              七曜楼在开封的酒楼中名署第一,装饰雅致,生意兴隆,更是众商家生意往来之所。魏枯雪和叶羽刚刚找了位子坐下,一个小伙计已经殷勤的迎了上来。
              “客官要些什么?我们七曜楼每日新进的南北货色,样样新鲜,大厨更是一等一的高明,守备大人也是我们座上常客,客官您可真有眼力。”
              “我要一个人,”魏枯雪微微笑着低声道。
              
              “人?”小伙计有些疑惑,思索良久,他也低头悄悄在魏枯雪耳旁道,“客官,你莫为难我,清平世界,哪里有卖人肉的店啊?”
              听了这话,魏枯雪一愣,只得苦笑着点明道:“我是要你家掌柜的谢童。”
              “啊?”小伙计更加惊讶,哭丧着脸道,“客官,你不要总是捉弄小的,小的新来,不知道高低,有得罪的地方您担待着。可您又是要人肉,又是要我们掌柜的,就是真有人目无王法敢卖人肉,也断然不会有把自己掌柜的做来卖的吧?
              客官您这样捉弄小的,小的会给而掌柜辞工的。”
              魏枯雪见那伙计越走越歪,急忙说明道:“我们是要见你家掌柜的谢童而已。”
              “啊!”小伙计长舒了一口气,“我还以为遇见客官耍弄小的呢。原来是要见我家主人……没有!”
              “刚说日进南北货,怎么就没有了?”魏枯雪笑问道。
              
              “客官,您看见那边的三张桌子了么?”小伙计比个眼色,偷偷指给他们看。
              
              “看见了?怎么了?”
              “那是开封有名的吕公子,在这里等着见我们家公子已经等了三天,每天从早上一直吃酒吃到夜里,可就这样连我们公子的衣带也没有见着呢。”小伙计分明为谢童面子大而是很得意。
              
              “啊!”魏枯雪也吃惊不小,
              “您再看看您身后那七张桌子,对,就是靠窗的那片。”
              “看见了,莫非……”魏枯雪试探着问道。
              
              “是啊!他们一桌是北城绸庄的赵当家的,一桌是大梁行的李先生,还有一桌是大都的严公子,都是想问我们公子借钱。再有那个贼眉鼠眼的小子乃是借了我们公子三万担谷子去倒卖,却亏了本,这想上来哭穷不还的,可休想见我们公子!有一桌是苏二先生,为我们公子代管在长沙的生意,这次回开封想见公子一面,还有是关外的一位大富商,小的不知道名字,只知道他带了五十多万两银子想和我们公子做生意。最后那个可了不得,是守备府的捕头龙大哥,守备让他找我们公子去议事,他等了两天没等着,这就快发火了。可是发火也没用不是?”
              魏枯雪听得两眼金星直冒,一脑袋的浆糊,只得将怀里的终南山信物碧血玉佩拿出来,轻轻放在伙计的盘子里道:“去,给你们二掌柜的看看。”
              伙计急忙点头,一溜烟的去了。魏枯雪无可奈何,他知道碧血玉佩在终南山也只有三块,是终南山第一等的信物,本来不想轻易示人。可是事到如今见谢童一面难比登天,魏枯雪也不得不如此了。
              
              一会儿,小伙计带着一个老头儿过来了,魏枯雪微微一笑,只等对方带他去见谢童。
              
              那老头儿走到桌边,恭恭敬敬给他们二人行礼道:“贵客前来,未曾远迎,赎罪赎罪。”
              魏枯雪微微点头道:“不敢,不敢。”
              老头儿又继续说道:“客官可是手头不方便?我们七曜楼确实是兼做典当的生意,客官这块玉佩也确实是上好的货色,只不过实在太过稀罕,老朽当了四十年朝奉还是看不出来历,不敢轻易收货。客官如果真的要当,不如在我们七曜楼住上些日子。我家公子行踪难见,可是十天半个月却会来此一趟,只等公子亲自前来,老朽请他慧眼亲断,再当客官的玉佩如何?”
              他这一番话说完就抬头看魏枯雪的反应,却看魏枯雪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呆呆的看着他。把老朝奉看得茫然不知所措。 


            8楼2005-12-04 18:51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