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红衣落落,那人屋顶摆酒,玉杯向天而举,微微转腕,一泓酒液如血色泼洒而下。
“猫儿……”当他转过身去时,被这人一声轻唤而顿住了身形,回头时,这人一身白衣,当时的一番月光亦如此时般清辉如洗,只照得这人笼罩在一片淡淡雪色里一时如幻……
他说了些什么呢?竟是半点也没有记得,红衣人只是一动不动望着一轮弦月,遍寻那明明还不过是几天前的记忆,然而纷扰蘅芜,任凭他此时如何地蹙紧了眉心,却只是更为空蒙。
“都说皇帝老儿此番得了只御猫,牙尖爪厉甚是了得啊,不过在我五爷看来……也不过如此。”
红衣人犹然记得在那句话之后,便是他和这人连续了三天三夜的打斗,直到两人都难以握住自己手中的剑才在蒋四爷的劝说下半推半就地做了罢,可是接下去,便是三天三夜的酒里见高低……
“怎么样?你是服我五爷……不服?”这人猝然站起,却不料实在醉得厉害,在自己面前微微一个趔趄,自己忙伸手去扶,却被他仰头闪避,然而自己也是眼前微朦,不及变招的手指一拂却是恰恰拂在了那人的面颊之上,正是暗自凝神着等待此人勃然发恼时,此人却是勾唇一笑,道:
“我说猫大人,你是想趁机吃我豆腐不成?”
一句话闷得他当即双颊滚沸,直想再度一剑刺向那张嘻嘻而笑的醉脸。
那张脸上冰洁玉白,若不是时时都带着入骨的傲意和自然而然洒脱不羁,真是宛如处子般精致如画。当他凝神专注时,一双凤目如中天弦月般熠熠生辉……
“展昭---我白玉堂顶天立地,爱恨分明,从来不揣着糊涂过日子,我今天就要听你一句明明白白的话……”明明已经醉到十分,此人居然能一伸手就抓住自己的双臂,只是指尖根根入肉,令自己分毫动弹不得,莹然的水光剔透地盈浮出来,却兀自凝在睫毛上不肯溢出,亦不肯稍稍转脸……
……两行终于流了下来,红衣因风浮动,渐进中宵,春风料峭,只是立时就使他濡湿的脸颊一片冰冷,他低头,温热只是一股接着又滑了下来,落在红衫上,浸染开去一片殷暗。
他张开了口,却只是喉咙生涩,满胸的抑痛终于找到出口,争着涌了上来,化作一片腥辣,还等不到他弯腰俯身,就滴滴连珠而下,溅在幽浊的酒面上,玉色杯沿。月色下,殷艳得使人不忍目触。
然而他却微微一勾起了血色微泫的唇,一番努力,微弱的音节暗暗如咽:
“我……”脑海中一片空白,说什么呢,当此时只剩自己一个人对着这瞒天月华,即或此人一段魂魄尚未走远,然而自己能说什么呢?
“玉堂……”
上穷碧落下黄泉?来生我们交换?……你当知我从不相信这等的虚妄,不信则不灵,我亦绝不虚言于你,终是错过了啊。
“醉生梦死,魂牵梦萦……那是怎样一番况味,你知道么?”一口喝干剩下的酒,此人一挥雪白的衣袖站起了身,红衣人却依然坐着,想象不出此人是用什么样的表情,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醉生梦死,魂牵梦萦……如此,我将直到……那个时候,这一次,断不再会让你等太久了。红衣人缓缓合上眼皮,仿佛再也不愿睁开一般,口内语声低如呢喃:
“你说……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