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熏着香，是今早丫头们来添的，清甜的果子香，业不知用什么熏制的，叫心底几丝烦杂勉强祛除。这阵子朝上隐隐有些不大好听的言论，竟朝民间流去，我本是不掺和纷争之人，眼下也不禁犯了难，竟是有忠孝难两全的错觉】
【一侧落座的少年，提及朝里考纪之事，有些为难，我这会子没有什么好门道，只捡些不打紧的先说】
如今你家兄弟是新科状元，倒是好事，有什么难的，你们在朝里也可一道商议。

【举荐我入朝的归冲将军，如今并不在京里，能说得上话的前辈，便也只有沾亲带故的庆王爷。近些日朝里考纪，因着先头恩荣宴上的一桩事，竟变成了烫手山芋，咱们这些个微末小官，便妥妥里外不是人】
【同人诉了一诉，只是他面有难色，也并不肯说得明白。原道他不欲得罪，只是瞧着那副模样，似也在为难之中】
您哪里晓得，虽是一门的兄弟，我仍是与仲麟亲厚些，有甚么也只同他说。阿玛原便瞧着我顽皮，这会子更爱拿这说事儿，我是愈发不愿见着他们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故年额涅不也常念叨，怨我痴傻，不若昆季一干颖伦，好在我看得开，并未拿此当回事儿，也就过去了】莫说胡话，都是同宗的兄弟，最该相互扶持。
【犹记初年举荐他的，乃归冲将军，再有阵子，便是他归京述职的时候。这会子贺阳进来送茶，不待他提壶，便打发了人出去。不计身份，亲替这小辈斟茶水，宽慰道】
不必恼，到底你阿玛也是为你着想。过些时日，归冲将军回来了，势必要见你，你可不能是这副模样。正巧，今遭的疑惑，你同他说说，想来在朝里，他是如鱼得水的。

【几分怨怼叫人捕捉，面露赧色，旦见他亲斟茶水，又愈加不好意思，忙起身来接过】您说得是，小侄不过是意难平罢了。
【闻归冲将军即将归京，不免添得喜色三分。先前恩荣宴上，来不及说上两句，只瞧几个有头有脸的大人，凑在一齐，我不便打搅，而后竟是忙忙碌碌，无缘再见。如今遇上难事，真盼人提点几句】
在朝里吃了哑巴亏，当下还得叨扰几个长辈指点，您说，侄儿这样，会否显得无能。今次考纪如此难过，改明儿考出去的，怕便是侄儿了。

【端茶呷时，听得人几声烦忧，不禁嗤一声笑，颤出了几滴茶渍，堪堪落在素色的衣角上，形成一朵花渍。腿一收，恍若不见，只将茶盏搁下，指了指他】
你便这般瞧不上你家门楣？历来京察，少不得要过都察院这一关，你这又是瞧不起本王了！
【比起仲麟，他确实逊色了几分。往先在私塾里，夫子多有叱责他，无非是贪顽成性这样的话，脑子却不算笨。如今在朝中，却不能只凭这点小聪明蒙混过关，累年未有擢迁，是该好生反省】
你先把分内的差使料理妥当，旁的行事缺点，倒也无妨，不算什么大过错。只是若要立点功绩，凭你眼下这点功夫，断然不够。我可听说，有阵子你常去吃酒，白日上了衙门都是酒气？

这......这您是如何知晓的？
【忙是撂下茶盏，正襟危坐。前些日生了些怨怼，恰逢几个同僚亦生同感，几人有些懈怠，寻思着既然考纪难做，便囫囵做做，不若吃酒痛快。是以邀了好几日，于醉春楼中畅饮，有了几分痛快与舒畅】
【将事情原委道来，头埋得极低】只是后头，自个觉着这样不甚好，后来的酒局便拒了。只是差使不易，侄儿生了几分做好的心思，却无能为力。

【支棱起窗牅，由几丝，凉风透来，意图叫风将少年吹得清醒些。再听他后来的解释，才稍稍安下些心来】京察，不单是大功大过，你素日来的行止皆在考纪之列，你既知不易，如何能自知自犯？
【闻罢，猛地将头一抬，定定瞧着，良久才疑道】
莫不是你生了离朝的心思？又不欲请辞，遭家里说论，索性便胡来。是也不是？

【凉风翦来，却缓释不了窘迫得绯红的面颊。再往后，心底那点小九九仍是叫人一语道破，更加难堪，竟似孩子似的，有些红了眼眶，喉头哽噎】
确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侄儿犹豫不定，又畏惧惩处，这方没敢造次。
【朝庆王处挪了挪，双手攥紧了他的衣袖】侄儿知错了，这事儿您可千万别同我阿玛他们提及。这事关考纪的困窘，待归冲将军回来，便立时登门请教，想是过阵子便料理好了。

【我素来是个没甚么脾气的，当下即便有几分恼意，瞧着他这副模样，也烟消云散了。手摆了摆手，示意他坐回去，出言安抚】
你放心，这事儿过了也就过了，朝里的事情原就不若你想的容易，但凡你肯下功夫，总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彼时外间响了声，道是都察院的常大人的来访，想是衙门里有要事。文彬见状即请了辞，我只道辅周有阵子不见他，打发了他们小辈去说过，这才见了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