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杨戬中心】莲花落 九天变（旧文翻新）

1、
   天庭，凌霄宝殿。
   一成不变的金碧辉煌，祥云缭绕，瑞气蒸腾。只是那些华丽的金光流云，却是透着冷硬死板，缺乏丝丝生气。
   每日例行的朝会，双圣威严的端坐朝堂，执法天神肃立于大殿最前正中处，以彰显执法天神地位的尊崇及执法的公正和不偏不倚。其余众仙分列两旁。更加显得那个位置太特殊太扎眼太孤单太冷清太离群。但是那人的背影一贯的笔直倔强挺拔，似乎并未将这天庭无处不在的冰冷漠然看在眼里放在心上，或许只因这天庭固有的冷漠丝毫不及其心中之万一吧。
   那个人似乎一直这样无情无绪，淡然的表情、清冷的声音、苍白的容颜，直如冷玉雪雕，绝世亦凛然。
   今日的凌霄宝殿却与往日截然不同。
   双圣之一的女仙之首西王母赫然不在座上，而昊天玉帝则是冷眼看着殿中一双人影负隅顽抗做困兽之斗，只是冷然的眸中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存在。
   被杀阵围困的两人中，一人紫衣翩翩，长袖挥舞，说不出的优美飘逸，不似与人动手，倒像踏刃而舞，正是广寒仙子月中嫦娥；另一人手中兵刃如流光飞舞，虽在生死相搏，却仍如花间散步，优雅自如，一阵刀风擦过，扬起额前的散发，浣雪般的容颜上，不知是累是恼，平添一抹极淡的晕红，为这冰雪一般的人物增了几分暖意和艳色。
   原以为无往不胜的战将怎么也该是高大、健壮、粗豪、狂莽的，不应如他一般，如此的瘦削、单薄、文弱、清俊、优雅…然而正是这瘦削、单薄、文弱、清俊、优雅的神仙作为三界第一战神、执法天神，稳坐天庭八百余年，声名显赫，权倾一时。
   杨戬，这三界中仅居双圣之下的炙手可热的权臣，为何会与广寒仙子一起被天兵天将围困与杀阵之中？


数月前中天北极紫微大帝因故下界，众仙只知内幕深远难测，在执法天神与西王母的积威之下，也绝无人敢胡言乱语。但此时，双圣与执法天神之间却出现了极微妙的变化。玉帝对杨戬日益冷淡，而王母却倍加宠幸。与此同时，杨戬却似与广寒仙子越走越近，偶尔有仙家看到他二人在玉树林中对坐品茗。然而玉帝的冷淡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圣眷的再次加诸，杨戬的权焰更加滔天，一应事务不论大小皆决于其手，双圣甚至放纵到不闻不问的境地。
   早朝之上有天命司长史当殿参奏，执法天神徇私弄权，擅自更改凡人命数，草菅人命。
   一言既出，满殿皆惊。不少仙家暗道：这人怎么如此不知好歹？就为了区区几个凡人，招惹谁不好，偏偏去得罪那心黑手狠的杨家小子？！
   果然，王母娘娘面色不虞，道：“此等小事也来参奏？杨戬，本宫是否该治你御下不严之罪？”
   杨戬微微拱手，清冷的声音中也听不出什么恭谨之意：“娘娘教训的是。”
   西王母却满意的点点头，不再开口。
   那长史显然是正直过头了，不甘的急道：“陛下、娘娘，此事…”
   玉帝打断他，道：“此事娘娘不是已经交付执法天神处理了么？难道卿家信不过执法天神么？”
   那长史瞟一眼一身清寒淡漠的杨戬，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长史诺诺的退回班列。
   众仙中有人义愤，有人感叹，有人松了口气，也有人幸灾乐祸。
   岂料又有仙家出列参奏，却是自天蓬元帅被贬后执掌天河的靖河元帅。此人还算颇有将才，将天河兵将整治的井井有条，前几日奉旨下界平定一班作乱的妖众，倒不知他今日要说何话。
   “陛下、娘娘，末将奉命征讨青云洞以‘金袖、银衫’为首的妖众，幸不辱命擒得‘银衫秀士’，然不幸的是‘金袖公子’漏网脱逃，望陛下、娘娘恕罪。”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王母娘娘皱眉道：“此事就交给司法天神处理。”
    “娘娘，此事交给真君大人恐怕不妥。”
    “为何？”
    “末将怀疑此次‘金袖’漏网与真君大人干系匪浅，望陛下娘娘另着他人彻查此事。”
    “理由？”
    “末将审讯俘虏时，有妖孽称战前曾有一人造访青云洞，‘金袖银衫’对此人颇为礼遇。据此妖对那人的形容想来颇似…真君，而且…而且…”
   “而且怎样？”这次说话的是玉帝，一改往日的慵懒而凌厉。
   “而且，”靖河元帅犹豫着如何措辞一般，“而且举止亲…”他抬头看了一眼始终淡漠的杨戬，生硬的改口，“呃，私交甚笃的模样。”
   王母还未开口，玉帝已经问道：“你当真去过青云洞了？”他细长的双目泛着四溢的冷光，死死的盯着最靠近御座的权臣。
   杨戬还是那副雷打不动的德行，点点头，回道：“不错。”
   玉帝冷笑道：“很好。”转而对靖河元帅，“卿家多虑了吧？此事与司法天神无关。”
   靖河元帅被他的眼神吓得连声应是，退回班列。目光再次瞟了杨戬一眼，刚好看到杨戬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闪过的细微光华，于是几不可察的点点头。
   玉帝懒散的打个哈欠。
   “退朝——”
   于是整个早朝就在侍官细长的声音、高亢的调子中结束了。
   双圣离座后，众仙家才纷纷退出大殿。
   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杨戬以极低的声音道：“不错。”
   靖河元帅眼睛一亮，嘴角划开愉悦的弧度，但转瞬即被他掩饰成愤愤的样子。
   杨戬面无表情的从众仙中走过。
   散朝后的神仙，不时三五成群的窃窃私语，一边偷瞟经过的杨戬一边议论着什么。
   杨戬路过月宫时，正看到广寒仙子站在玉树下。
   “仙子。”
   “他还未醒，不过好多了。只是，”广寒仙子明艳的脸上是少有的担忧，“真君要当心，今日的朝会很不寻常。”
    杨戬颔首，道：“有劳仙子挂心。若是…醒了，还请通知杨戬一声。告辞。”略略拱手，飘然而去。
    “杨戬…”叹息般的声音转瞬消失在凛冽的天风中。

   真君神殿。
   杨戬刚坐下，就有哮天犬进来道：“主人，娘娘有要事召见您，好像很急的样子。”
   “知道了。”杨戬想了想，叫住哮天犬低声吩咐道，“去告诉老四，让他带几个身手不错的兄弟，变换形貌潜进广寒宫，一有不对，立马将人带走，不可牵累仙子。快去。”
    “是，主人。”
  
   瑶池。
   “小神参见娘娘。”
   王母一把拉起他，道：“戬儿过来坐，本宫有话问你。”
   “是。”杨戬乖巧的坐好。
   王母的神情有些凝重，道：“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不曾。”摇头。
   “那你是什么时候认识那两个妖孽的？”
   “娘娘，金袖和银衫是小神的朋友。”
   “要叫舅母。”王母拍拍杨戬的发顶着重更正。
   “是，舅母”乖乖改口，“去凡间执行公务时，觉得意气相投就相识了。”
   “人果然是你放走的？”
   “只来得及救出金袖。”还是乖乖的样子。
   王母沉吟道：“陛下今日有些…戬儿，你可知道？”
   杨戬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恐怕是因为上次之事，听不得某些词句。”
   王母深深看一眼杨戬，嗔怪道：“谁叫你胡闹？”复又叹道：“果真如此，还好些。”
   又道：“陛下近来对本宫行事颇多不满，恐怕总有一天要对付本宫。你万事小心。”
   “是，舅母。您，多加小心了。”
   王母微笑，点头，道：“你回去吧。”
   “是，小神告退。”
   看着他单薄挺拔的背影，王母娘娘突然觉得眼角湿润。
   “戬儿，多保重了…”
   果然出事了。
   杨戬一出瑶池，就看到似乎已等候多时的哮天犬。
   “主人…”
   “回去再说。”
   真君神殿。后殿。密室。
   “二爷，属下无能。不但未能带出胡公子，还折了两个兄弟。”
   梅山老四满身狼狈，血迹还未干透。
   “慢慢说。”杨戬和声道。“究竟怎么回事？”
   “二爷，这件事有点古怪。按您的命令，兄弟们前脚刚到，李天王带领人马后脚就来奉命搜查，于是兄弟们立马将胡公子带走。好不容易才混出广寒宫，岂料玉树林中竟有埋伏。兄弟们已经尽力了，可胡公子还是被他二人劫走了。请二爷责罚。”
   “可看清那二人的形容打扮？”
   “不曾，那二人身上不知藏有什么法宝，面容身形俱都模糊不清。不过身手极佳，虽是两人联手，却似剑阵一般…”
   “又是他们。”
   杨戬的声音还是清清淡淡的，却莫名的让梅山老四打了个寒颤。
   “二爷…”
   杨戬只摆摆手，道：“辛苦众位兄弟了。老四，拿了伤药去给众兄弟疗伤。下去休息吧。”
   众人默默退去后，杨戬似是有些累了，斜倚在榻上，闭目养神。苍白的面孔在荧荧的灯光中，眉目清俊，精致如画。
   良久，他的眉心轻轻皱起，清清冷冷的道：“他怎么样了？”
   “还活着。”是一把温柔中夹杂霸气的声音，继而转作狠厉，“竟然已经到称‘他’的地步了么?”
   杨戬眉心的皱痕更深：“金袖是我的朋友，你…你放了他吧。”说到后半句，他一贯无波无澜的声音中也有了丝无奈，让人听了不由心中一动，不忍拒绝。
   谁知那声音只是冷笑一声：“金袖？还真是‘私交甚笃’啊！”
   杨戬菱唇微抿，不再说话。
   又过了良久，久到那声音的主人都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杨戬轻轻的说道：“你不相信我。”软软的调子，一反平日的清冷，如沐春风一般，说不出的悦耳好听。
   那声音呵呵笑起，却听不出半分高兴的意思：“信你？前车之鉴不胜枚举啊…”
   “条件。”柔软的语调复又冷然，好像刚刚说话的是另外一人。
   似乎早知他会如此，那人柔声道：“你是知道我想要什么的…”渐至低柔缠绵。
   “好。”干脆的毫不犹豫。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杨戬苍白的脸颊上立刻浮上红痕宛然。
   杨戬默默的揩净嘴角的血迹，低叹道：“我不答应，你不高兴；答应了，你还不高兴。”叹得让人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那把柔和而霸道的声音彻底冷戾，冷哼道：“等着给胡金袖收尸吧！”
   杨戬叹一息，知道那人已走。低头思虑一会儿，才缓缓抬手掐了个繁复的手诀，问道：“胡金袖被关在何处？”
   “回禀君上，长风不知。”毕恭毕敬的清朗声音。
   “难道不是你们动的手？”
   “是无心和无忧，主上并未吩咐长风。”
   “好。”杨戬按了按额头，唇角微勾，“劳烦你了。”
   “君上，半个时辰之前，无情也奉命出宫去了。”
   “嗯，我知道了，你多小心。”
   “是。”
   孰料，盏茶功夫未到，一封密报的到来让向来镇定如杨戬者也有了瞬间的震惊。
   “广寒仙子劫天牢被当场擒获。”
   不一时，昊天玉帝召见执法天神的手谕也送到了杨戬面前。
   “康大哥，带所有兄弟退回灌江口，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有任何行动。”杨戬还是一副漠然的样子，却自然而然的散发着武将特有的厉色。
   “是，二爷。”康老大欲言又止却还是带着众兄弟毅然离开。
   大约是从沉香事件之后，梅山兄弟绝对忠实的执行着杨戬的任何命令。也许是因为之前对杨戬的不信任竟让他受了那么大的伤害，所以想要弥补心中的愧疚吧。
   如今时局有变，杨戬不想有太多后顾之忧，更不想祸起萧墙，让他们脱离天庭退回灌江口，是最好的安排。
   走出真君神殿的时候，杨戬忽然有些感慨了，大约是回不来了吧…
   也好。

2、
    走进凌霄宝殿，一眼望去，偌大的御座之上，只有玉帝一人。娘娘她…
   亭亭立于殿上的人，一袭淡紫，虽然有些凌乱狼狈，却仍是清透入骨，不损风华半分。正是月宫之主广寒仙子。
   杨戬就在众仙家各式各样复杂的目光中淡漠的走到广寒仙子身侧三尺处。
   “小神参见陛下。”不咸不淡的口吻。
   他一向如此，玉帝并不以为意，只是看着他，唇角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似笑非笑：“杨戬，如若有人擅闯天牢，私放天庭重犯，该当何罪？”
   “敢问陛下，要犯可曾救出？”
   “这倒不曾。”
   “既是不曾，当属未遂。按天条定罪，当斩断仙根，贬下凡尘，永受轮回之苦。”
   “不错，只是若然使要犯身亡了呢？又当如何？”
   杨戬倏忽抬眸，深深望着玉帝，淡淡言道：“陛下好计谋！”
   这人就算怒极也原来是这般淡漠，只是睫羽轻颤，眼神寒潭也似，幽深不见底。
   玉帝突然笑了起来：“朕容他们到今日已是…呵呵，杨戬，你还未曾回答朕呢。”
   一只静静站着的广寒仙子突然开口：“陛下何必问真君大人？左右不过是斩仙台上一刀罢了，小仙还不曾放在眼里。”
   一石激起千层浪。
   杨戬近乎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不知道他本就是要你们死么？
   众仙家纷纷求情，玉帝也有点纳闷。
   这嫦娥仙子，既非帝党亦非后党，一直不曾介入任何势力。平日也不多话，虽然冷傲，人缘却极好。她竟然会真的闯天牢救人？果真是为了杨戬？现在已正如自己所愿，可以名正言顺的除掉她了，可是，为什么会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嫦娥将众人的神态看在眼中，只是在心中冷笑连连。难道都没有看出玉帝早已动了杀机？而这些神仙中又有哪些是真心为自己的呢？也不过是惋惜天庭日后少了一道风景而已吧。也就只有…她转过头去看杨戬，正好迎上杨戬复杂的目光，不由向他微微一笑。
   我若死了，你会不会伤心呢？
   只听嫦娥柔声道：“承蒙真君千年望月之情，纵然小仙知道真君并非为嫦娥，然真君可知月亦望君千年。今日小仙误中他人奸计，自请一死，真君日后多珍重。”
   这样，你就不会再忘记我了吧…
   仙子，你又是何苦？
   众仙家呆愣，广寒仙子当众表白？！
   玉帝震怒，喝道：“嫦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朕面前讲此大逆不道之言！罪无可赦！”
   嫦娥冷笑道：“将死之人，还怕什么！总比不过有些人，”目光中透出讥诮之意，“道貌岸然，小人行径。”
   玉帝只当她是讽刺自己，更是大怒：“即刻将广寒仙子押往斩仙台！”
   “慢着。”
   众仙的目光落到杨戬身上，竟见他正淡淡的笑了。这这，有“移动冰山”之称的执法天神竟然会有笑得这样柔和的时候，盘古大神啊，我眼花了么？
   那清浅的笑容恰似冰雪初融，直如春暖大地，风绿杨柳，竟是说不出的温柔动人。
   石化的众仙。
   “陛下。”杨戬眉目柔润，看向玉帝。
   玉帝痴痴的目光陡然清明，语调还是软下来：“什么？”
   “陛下，可曾记得当日就在这大殿之上，小神被孙悟空一面普通铜镜所骗时说的话？”
   玉帝双目一眯，冷光四溢，冷声道：“当然。”
   杨戬继续笑得眉眼弯弯：“若得广寒仙子真心相待，杨戬宁愿反下天去，竖旗为妖，天庭又能奈我何？”
   众仙大惊，叫嚷纷纷。玉帝勃然大怒，愤然拍案，厉喝道：“杨戬，你说什么！”


   杨戬缓缓撤出三尖两刃刀，悠然道：“就是今日了。”
   “天衣绝杀阵”未必是天庭杀伤力最强的法阵，但绝对是最难缠的。仅从其名不难想象，“天衣无缝，赶尽杀绝”，最能与人打消耗战。就算不被层出不穷的法宝击伤，不被五光十色的彩光绞杀，也绝对会被累死。正所谓“蚁多咬死象”，再强也架不住几千几万甚至十万百万号的人跟你车轮战啊~~~~~~~~
   于是，杨戬与嫦娥就被困住了。
   已不知打了多久，嫦娥只觉得眼前的敌人似乎越来越多，法力损耗太盛，再者自己实在不惯杀场，渐觉力不从心。恍惚不察之下，臂上已被彩光划过，一朵硕大的殷红渐在淡紫的罗衣上氤氲开来，衣袖浸血。
   她知道杨戬已承担了绝大部分的压力，自己绝不能令他分心，于是紧咬银牙，勉励坚持。
   杨戬力拼一记，稍作喘息，正好看到嫦娥身上再添一道血痕。
   于是，立刻的，杨戬旋身掠至嫦娥身边，替她挡下当头一击，温言道：“仙子，还好吧？”
   嫦娥只是摇头，连话都说不出了。
   昊天玉帝负手立于御案之后，居高临下的看着杨戬将嫦娥护于身后继续在阵中拼杀挣扎，眼中诡谲的神光变幻不定。
   嫦娥缓过一口气来，道：“真君，莫要再管小仙了…”
   杨戬三尖刀横扫，皱眉打断她：“仙子说的什么傻话！杨戬岂能扔下仙子一人？”
   嫦娥被他带的一晃，稳住身形后，摇头道：“带着小仙，真君怕是绝难出阵，还有胡公子他…”一柄钢枪如毒蛇般斜噬而来截断了她下面的话。
   杨戬被迫推开嫦娥旋身躲过斜刺腰身的点钢枪，继而兵刃斜挥，人亦跟着倒掠而出。等到攻击再至时，他已再次挡在嫦娥身前。
   砰然一声，杨戬带着嫦娥飘然后退，这才极快极轻的问道：“仙子说什么？”
   嫦娥一边压低声音道：“胡公子已被救走啦。”一边在杨戬掌心划了个“三”字。
   杨戬点头，明确知道朋友无恙，心头一松，一时也忘了将手抽回。
   又是几道彩光袭来，杨戬挡过之后才惊觉自己的手还被那人握着，立即飞快的抽回，旋即转过头去，一抹淡红已悄染上玉颜。嫦娥也顿时脸红如霞。
   玉帝看到杨戬苍白容颜上那抹转瞬即逝的羞窘，眼中似有烈烈火焰闪动，但面上笑容却愈发温和。
“戬儿，”这是玉帝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几近亲昵的叫他的名字，杨戬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怔，继而冷冷的盯了玉帝一眼。也只有玉帝能够看透他眼中森然的冰寒以及其下滔天的怨恨与疯狂的杀意。
   而立于杨戬身边的嫦娥仙子似也感受到他瞬间散发的冰寒杀气及冷意，不禁打个寒噤：“真君？”
   于是杨戬又变成平日的样子，无情无绪。
   只听玉帝道：“戬儿，你这般维护她，倒真叫朕为难了。”
   杨戬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玉帝也不以为忤，接着和声道：“这样吧，只要你肯束手就擒，朕可以从轻发落，如何？”
   有几位神仙却已按耐不住，急切大呼：“陛下请三思，此事万万不可啊…”
   玉帝压根懒得理会他们，只定定看着杨戬。
   杨戬不语，似在沉吟。
   玉帝轻笑几声，道：“只要戬儿肯就擒，今日之事朕可以不计较。你依然是朕的执法天神，广寒仙子之事朕也可以交与你从轻发落，你道如何？”
   怎么可能？怎么可以？众仙再次石化。
   “陛下！杨戬触犯天条，忤逆犯上，陛下肯恕其罪已属天恩，怎可再…”
    玉帝冷眸扫过，众仙皆被他眼神中的冷戾吓得噤若寒蝉，再不出声。玉帝复又微笑看着杨戬，再次问道：“戬儿，你道如何？”


   杨戬眼看着嫦娥的幻象消失，清亮的双眸蒙上一层水然湿意，浓浓哀伤：“不是眼睛。仙子她…不这样的。”
   哪吒知道杨戬并非爱的是那个女人，但望月千年，爱屋及乌，怕也是有几分感情的。
   胡金袖似懂非懂，心想那个女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心下还是难受得很，不管怎么说毕竟嫦娥救了他一命，就算她只是为了杨戬。虽然他是很不欣赏那个女仙的做法，却还是替她难过。心里琢磨着，嘴上已经问道：“哦，那是怎样的呢？”
   哪吒最见不得杨戬难过，故作戏谑道：“嫦娥仙子善舞不擅武，金袖，你那麽能打，当然会被识破了。”一边说，一边狠狠的瞪他。
   胡金袖被他一瞪，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杨戬怎能不知哪吒的意思，于是伸手拍拍他的头，嗔道：“人小鬼大。我只是有些…有些难过，仙子她…是我害死她的。”
   哪吒叫道：“二哥，我不是小孩子了。”一边抗议，一边将杨戬放在他头上的手拉下来，反手握紧，看着杨戬的眼神慢慢幽深起来。
   “二哥，你明明早就知道我…我对你…为何一定要这样对我？”
   杨戬缓慢但坚定的将自己的手抽回，避开他饱含太多感情的目光，轻声道：“对不起。”
   胡金袖看着眼前二人，更觉恻然。
   仙子，你如愿了，他一定会记得你的。真君他此生恐怕都无法接受别人了。你看到了么…
   嫦娥，你真是太残忍了！。不管什么事，二哥都只肯自己承担。他从来不会为难别人，因为他只为难自己。你明知他是这样的人，竟还要这样对他？你竟如此忍心？现在，你高兴了？满意了？
   哪吒心里惨笑，却还是不忍让他为难，于是故作轻松的笑道：“二哥，我要听的从来不是这个。你，你就当我从来没有说过吧。我要走了。”
   胡金袖道：“三哥要去哪里？”
   杨戬霍然抬眸，皱眉冷道：“你要回天庭！”
   胡金袖一惊，大声道：“回天庭？三哥你不要命了？不行不行。”
   哪吒道：“我意已决，为何不行？虽然我很不喜欢李靖，但他总是我的父亲。我若不回，他必死无疑。我不能让我的母亲失去儿子的同时，再失去丈夫。”
   他定定的凝视杨戬半晌，再顾不得还有旁人，突然扑过去，紧紧抱住杨戬的腰身，似要揉进自己的骨血中一般。
   “二哥二哥二哥，我舍不得你…”
   有滚烫的液体洇在胸口，杨戬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被灼伤了…他迟疑的抬手，还是在哪吒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等我，我一定回来找你！”哪吒强迫自己放开他，踏上风火轮，转眼间英姿飒爽的背影就在二人的视野中远去，再也辨不清。
   呆立良久，胡金袖问道：“二哥，我们去哪？”
   “人间。”
   又是那个冷傲强势的杨戬了。

4、
   宁王朱权，帝十七子。领八万精兵驻守大宁，是实力最强的藩王之一。素以能文善谋著称，帝诸子中与燕王朱棣齐名——“燕王善战，宁王善谋”。善音律，有琴名曰“中和”。
   “大明的王爷，怎会与三哥有关呢？”
    胡金袖皱眉看向杨戬，很是不解。
    杨戬看他一眼，却答非所问：“武林中有一‘天争教’，自三年前始以锐不可当之势迅速崛起，其教主之一，凌若仙，自号‘紫衫龙王’，人品出众，文采风流，智谋不俗，尤擅音杀之术，也用琴，名‘飞瀑连珠’。据传其另有一条红绫护体…”
    胡金袖更是满头雾水，道：“二哥，等等，这凌若仙又是…”
    杨戬道：“紫衫龙王便是宁王。”
    胡金袖呆呆的低头喃喃道：“凌若仙，朱权，天争教，红绫，三年前…三年前？三年前！莫非…”蓦地抬起头来，直直看向杨戬，道，“三哥疯了么？！”
    杨戬并未回答，只侧首低叹一声，心中暗道：“夺舍之术，你究竟想干什么？”
    真君…
    看那人的神情，虽是一贯的冷清，可是他心里一定又在自责难过了吧。
    胡金袖收拾心情，问道：“二哥，我们如今便去找他么？”
    杨戬摇摇头，道：“不是我们，而是我。我自己去。”抬手止住胡金袖，又道，“金袖，你与哮天犬一起去帮为兄办件事。”
    “何事？”
    “传句话。”杨戬淡然道，缓缓抬起的右手中，显出一只半尺来高金光莹润通体血红的葫芦来。揭开芦盖，拿手一指，浓郁邪肆的烟气中，一道白光冲起，缓缓挂下一面灰扑扑的白幡，带着血色诡秘的符咒。
    随着那白幡的出现，一股宏大迫人的压力迎面扑来，连刚成就妖仙之体的胡金袖都不得不跪地膜拜。手心、后背、额头满是冷汗，勉强开口，涩声道：“二哥，这这是——”
    “招妖幡。”
     杨戬左手墨扇打出一道清光罩在小幡上，口中念念有词。
     胡金袖顿觉压力骤减，费力的站起来，惊而问道：“招妖幡？传说中女娲娘娘掌管天下妖部的招妖幡？”
    杨戬点头，道：“不错。”一边将那白幡收回葫芦内，那葫芦在清光中逐渐缩小至拇指大小，摊在掌心，递给胡金袖。小巧可爱，似石非石似玉非玉，金红的色泽，衬着细白的手心，煞是好看。
    怔怔的接过那小巧精致的葫芦，胡金袖半晌吐出一句：“原来，原来二哥就是我妖族传闻中的——”定定看着杨戬的眼睛，“——圣君妖皇。”
    杨戬也不否认，只道：“金袖代为兄三山五岳走一遭,令各洞主妖王勤加操练本部兵马。另外——”负手而立，沉声续道，“青云洞主金袖公子听令：下月月中望日悬招妖幡于北邙山，届时本座亲临，相商要务。不得有误！”
    胡金袖一撩衣摆，单膝跪地，深深俯首，恭声道：“是，君上。属下定不辱命。”
    冷硬的唇线微微勾起一弯轻弧，是淡淡的温软柔和，杨戬和声道：“金袖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一向嘻嘻哈哈的胡金袖这次却是难得的肃然正容，道：“君上既是招妖幡的主人，那便是我妖族至尊圣君。金袖只是一介小小妖仙，理应如此。”
    杨戬不料他竟如此坚持，神情中多了一抹寂寥和无奈，叹道：“随你吧。”
    “谢君上。”胡金袖再行一礼 才站起来，垂首肃立于一旁。
    杨戬摇摇头，转身，一声清啸。
    不一时，一条黑影电速飙来，近看却是一只黑色细犬。甫一落地，便化为一黑衣细瘦男子——正是哮天犬。
    “主人。”他目光一转，落到胡金袖身上，复又道：“胡公子也在啊。”
    杨戬一抬手，便搁在了哮天犬讨好的凑过来的脑袋上，使劲揉揉那本就乱糟糟的头发。乱是乱了点，不过却是干净非常，杨戬心里很是满意，于是乱糟糟的发丝更乱了。
    哮天犬嘿嘿笑着的样子有点傻。
    杨戬道：“哮天犬，你和金袖一起，去帮我办件事。”
    哮天犬不乐意了，主人又要丢下我了么？
    “主人，您要去哪儿？”
    “我有别的事，须往北地一趟。等办完事情，再来寻我不迟。”
    “是，属下先行一步，君上保重。”
     却是胡金袖心知是杨戬不愿自己二人掺和，借故支开他们。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当事人自己解决比较好。于是他出声招呼道：“哮天犬，走吧。”
     哮天犬一脸的不情愿，但还是道：“主人保重。”
     杨戬略略颔首，又拍拍他的脑袋，道：“去吧。”
     胡金袖对杨戬点点头，扯了哮天犬，转身飞掠而去。
     直到再无踪迹可循，杨戬才低叹一声，也自原地消失无踪。
    

    贝齿紧咬着菱唇，鲜血的腥味在唇齿间弥漫。紧握成拳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缓缓的，缓缓的松开牙关，舌尖滑过唇畔，鲜血尽数勾入口中，咽下。手指慢慢松开，弹开墨扇，轻摇。一副罗绮丛中翩翩公子的派头，风流俊赏。
    放弃使用法力法术，脚下踩着悠闲的步子往回走。当走进那一片来时路过的幽深的树林时，蓦地顿住脚步。
   “出来。”
   “好耳力！”随着一声赞叹，一条人影自林中窜出，落在杨戬身侧。
   “为何跟着我？”自顾的摇着墨扇，也不看他。
    那人双手环胸，定定的，上下打量他一番，眼中闪动着玩味的光，却不答话。
    “为何跟着我？”再问一遍，同样的口吻，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
    “哦，没什么。只是看你大半夜了还没回去，想看看你在干什么而已。”那人跨出一步，与杨戬面对面。那张面孔暴露在暗淡的月光下，却是朱允炆。
    “皇太孙殿下似乎很闲啊…在下要做什么，不劳阁下动问。”杨戬背对月光，看不清表情，只有一双眼睛耀耀生辉，却是寒光。
    朱允炆选择视而不见，带着一点点欠扁的笑容，道：“生气啦？我不是有意要跟着你的，只是我这双腿不听使唤…”
    杨戬突然开口，道：“那就把它砍掉好了。”不再理会朱允炆，错身走过去。
    朱允炆惊讶的看了他一眼，终于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等一下，杨戬。”
    再次停住脚步，依然背对朱允炆，问道：“何事？”
    “你心情不好。”朱允炆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陈述句。
    杨戬抬脚就走。
    朱允炆急得跺脚，飞快的追上去。
   “哎？我还没说完呢，你等一下啊…”
    冷不防杨戬突然停步转过身来，朱允炆惊呼一声，急忙刹住脚步，堪堪没有撞在他的身上。
   “你——”
    杨戬道：“我不想再听到废话。”
    “那么好吧。”朱允炆收起嬉皮笑脸，正色的看向杨戬，沉声道：“请问阁下，究竟是什么人？到应天府究竟有何贵干？”
    半垂着眼睛，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杨戬道：“皇太孙深夜孤身来见杨某，难道不怕么？”
    朱允炆笑笑，道：“怕？为什么要怕？能与杨兄这样的神仙人物度此良宵…”
    “清源妙道。”清清冷冷的声音打断了朱允炆的信口开河胡言乱语，“皇太孙可曾听说过？”
    “什么？”朱允炆面色大变，倒吸一口凉气，“清源——清源妙道真君？！”
     当然，朱允炆决不会认为自己运气好的见到了神仙，他深信眼前这位不可能是那被宋徽宗钦封的灌口二郎（虽然他确实就是）。那就只有那位了，虽然出道时间不长，却在江湖杀手排行榜上高居榜首，向来以行踪神秘、要价高、规矩多、下手狠、从未失手而著称。
    江湖中关于清源妙道的传言很多，“杀人不见血，真君招死神”、“勾魂摄魄，清源妙道”、“清源到，阎王叫”。传闻虽多，却连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无人知晓。而他的杀人手法也近乎诡秘：死者身上没有任何伤痕，死相也不狼藉难看，甚至可以说美得惊人——如果一个人的脸上带着满足幸福的笑容，你说美不美？而这又是一个死人呢，你说惊不惊人？
    其实，与其说清源妙道真君是阎王是死神，倒不如说是判官。他定的规矩特别多而且特别大，其中有非奸恶之徒不杀，有悔改之心者不杀…这一点上堪称义杀。另一方面，要价最高，底价一万两黄金。比如说两年前江湖中出了对兄弟——一双小蝴蝶，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偏偏这一双小蝴蝶一身功夫极其高明邪异，人又乖觉，令不少高手大侠铩羽而归，各门派弟子死伤者众，后来由三大世家出面牵头筹集十万两黄金才请动清源妙道真君出手。两日后，一双小蝴蝶死在岳阳楼头，满面微笑、神情满足。众人在拍手称庆的同时，只有惊惧二字。
    而如今，朱允炆当面的这位，自称“清源妙道真君”，怎能不令他惊怔当场？这样绝世出尘的人物，竟是传说中的死神？！
    朱允炆都有些结结巴巴了：“你，你说你是…你真的是——”
    深呼吸，深呼吸。朱允炆，你不要这么没出息…
    终于冷静下来，他沉声问道：“那么阁下入京是接了生意？”
    “不，”杨戬眼波一转，斜倚在身边一株树干上，把玩着手中折扇，幽幽道，“寻访故人而已。”
    朱允炆似乎听出了一丝惆怅，没来由的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一下。杨戬倏忽抬眸，那冰冷锐利的眼神让他一惊，回过神来，抬起的手顺势扯了几片树叶。
    不自然的一笑，道：“没想到真君这样直爽…”
    杨戬摇摇头，漫不经心的道：“开诚布公，各取所需罢了。” 

    朱允炆更惊，道：“真君妄言了。”
    杨戬唇畔笑容更盛，道：“妄不妄言的，殿下心里自然清楚。只一点，如今老皇帝病而未绝，诸王虎视眈眈，殿下虽然近水楼台，却未必就能得月吧。”
    短短几句，轻声细语，却魔魅惑人。
    朱允炆面色阴沉，语声含冰，道：“不错。皇爷爷虽然疼我，可他一向最喜欢四叔和十七叔，而他二人才能确胜我良多，尤其是四叔。只是，真要说起来，将来鹿死谁手，实未可知。”
    杨戬道：“此言不差。”
    朱允炆转向杨戬，沉声道：“真君所言当真？”
    杨戬轻笑一声，道：“自然当真。”
    “那么本宫再问最后一句，”朱允炆死死的盯着杨戬秀逸的眼睛，道：“真君究竟有何所图？”
    杨戬的目光投向水天之际，悠远而坚定，面上的神情褪尽了往日的冰冷、方才的邪魅，竟是出奇的柔和。杨戬此时的声音低沉中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
道：“殿下有句话说得不对，杨某确是为名。所谓的武林江湖中的赫赫威名，不过是些许恶名，不提也罢。天下恶人何其多，凭杨某手中利刃，岂能尽诛！而杨某想要的，就是展平生所学，匡扶正道，指点江山，青史留名。”
    朱允炆动容道：“真君真义士也！”
    杨戬转过身来，淡淡道：“过奖。如今皇太孙殿下可放心了？”
    朱允炆倒也干脆，躬身就行一礼，恭恭敬敬的道：“还请真君教我。”
    杨戬不闪不避，生受他这一礼，道：“殿下刚好可趁此次盛会，广开门路，招贤纳士，以备不时之需。”
    朱允炆点头应道：“不瞒真君，本宫原也有此意。只是本宫久居深宫，甚少行走江湖，并无什么门路。”
    杨戬道：“此事殿下毋庸担心，就交于杨某，如何？”
    朱允炆笑笑，道：“那就有劳真君。”
    杨戬只是略一颔首。
    朱允炆想了一下，含笑问了个比较八卦的问题：“真君啊，据本宫所知，做杀手刺客的，不管衣食住行，都极尽普通，恨不得把自己扔人堆里就找不着。可是，像真君这样…招摇过市，咳咳，是风流不羁的，还真是不常见。”
     没有预料中的白眼，杨戬竟是很罕见的，微羞一笑，道：“杀手只是杨某的兼职罢了，其实杨某还有一个比较公开的身份。”
    “是什么？”
    “月影楼的主人。”
    “啊？！”朱允炆满脸的不可思议，摇摇欲坠。
    其实也不怪朱允炆大惊小怪。月影楼，秦淮河畔最大的销金窟，集客栈、酒楼、饭庄、妓院、赌坊等餐饮娱乐于一体。眼前这人，明明应该是光风霁月、绝世出尘，宛若天人一般的存在，怎料得，他竟会两手血腥，满身铜臭。
    一行乌鸦呱呱怪叫着飞过一座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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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谁能帮帮忙啊？
算了，要不改天在贴吧。
亲们可以进偶空间先看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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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天庭，凌霄宝殿。
   一成不变的金碧辉煌，祥云缭绕，瑞气蒸腾。只是那些华丽的金光流云，却是透着冷硬死板，缺乏丝丝生气。
   每日例行的朝会，双圣威严的端坐朝堂，执法天神肃立于大殿最前正中处，以彰显执法天神地位的尊崇及执法的公正和不偏不倚。其余众仙分列两旁。更加显得那个位置太特殊太扎眼太孤单太冷清太离群。但是那人的背影一贯的笔直倔强挺拔，似乎并未将这天庭无处不在的冰冷漠然看在眼里放在心上，或许只因这天庭固有的冷漠丝毫不及其心中之万一吧。
   那个人似乎一直这样无情无绪，淡然的表情、清冷的声音、苍白的容颜，直如冷玉雪雕，绝世亦凛然。
   今日的凌霄宝殿却与往日截然不同。
   双圣之一的女仙之首西王母赫然不在座上，而昊天玉帝则是冷眼看着殿中一双人影负隅顽抗做困兽之斗，只是冷然的眸中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存在。
   被杀阵围困的两人中，一人紫衣翩翩，长袖挥舞，说不出的优美飘逸，不似与人动手，倒像踏刃而舞，正是广寒仙子月中嫦娥；另一人手中兵刃如流光飞舞，虽在生死相搏，却仍如花间散步，优雅自如，一阵刀风擦过，扬起额前的散发，浣雪般的容颜上，不知是累是恼，平添一抹极淡的晕红，为这冰雪一般的人物增了几分暖意和艳色。
   原以为无往不胜的战将怎么也该是高大、健壮、粗豪、狂莽的，不应如他一般，如此的瘦削、单薄、文弱、清俊、优雅…然而正是这瘦削、单薄、文弱、清俊、优雅的神仙作为三界第一战神、执法天神，稳坐天庭八百余年，声名显赫，权倾一时。
   杨戬，这三界中仅居双圣之下的炙手可热的权臣，为何会与广寒仙子一起被天兵天将围困与杀阵之中？
   数月前中天北极紫微大帝因故下界，众仙只知内幕深远难测，在执法天神与西王母的积威之下，也绝无人敢胡言乱语。但此时，双圣与执法天神之间却出现了极微妙的变化。玉帝对杨戬日益冷淡，而王母却倍加宠幸。与此同时，杨戬却似与广寒仙子越走越近，偶尔有仙家看到他二人在玉树林中对坐品茗。然而玉帝的冷淡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圣眷的再次加诸，杨戬的权焰更加滔天，一应事务不论大小皆决于其手，双圣甚至放纵到不闻不问的境地。
   早朝之上有天命司长史当殿参奏，执法天神徇私弄权，擅自更改凡人命数，草菅人命。
   一言既出，满殿皆惊。不少仙家暗道：这人怎么如此不知好歹？就为了区区几个凡人，招惹谁不好，偏偏去得罪那心黑手狠的杨家小子？！
   果然，王母娘娘面色不虞，道：“此等小事也来参奏？杨戬，本宫是否该治你御下不严之罪？”
   杨戬微微拱手，清冷的声音中也听不出什么恭谨之意：“娘娘教训的是。”
   西王母却满意的点点头，不再开口。
   那长史显然是正直过头了，不甘的急道：“陛下、娘娘，此事…”
   玉帝打断他，道：“此事娘娘不是已经交付执法天神处理了么？难道卿家信不过执法天神么？”
   那长史瞟一眼一身清寒淡漠的杨戬，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长史诺诺的退回班列。
   众仙中有人义愤，有人感叹，有人松了口气，也有人幸灾乐祸。
   岂料又有仙家出列参奏，却是自天蓬元帅被贬后执掌天河的靖河元帅。此人还算颇有将才，将天河兵将整治的井井有条，前几日奉旨下界平定一班作乱的妖众，倒不知他今日要说何话。
   “陛下、娘娘，末将奉命征讨青云洞以‘金袖、银衫’为首的妖众，幸不辱命擒得‘银衫秀士’，然不幸的是‘金袖公子’漏网脱逃，望陛下、娘娘恕罪。”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王母娘娘皱眉道：“此事就交给司法天神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