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别桥 宣曲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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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雪初停，揣着手炉进了宣曲宫。听说近日又新换了曲儿，来凑个热闹。今日讲的正是《千金一笑》——周幽王与褒姒。落座后戏开场，一阵琵琶乐嘈嘈切切，褒姒出场了。）
（抓了把瓜子，摇了摇头。不行，这个褒姒不够漂亮。）

（殿下们在讨论宣曲宫的新曲子，因我没有听过那曲儿、也没有来过宣曲宫，所以我跟在一旁，一句话也说不上。谈论声有来有回，吵吵嚷嚷，经几轮他们兴致起来后的勾手、搭肩，我就渐被剔出了人群之外。我垂首悄声站着，心里只一个念头：我要去宣曲宫。）
（进来之后，见到已经坐着一位殿下。心里略一踌躇，想想这样的事避无可避，还是上前见礼）
殿下长乐。

（ 室内炭火烧的足，背心出了层薄汗，有些昏昏欲眠。戏台上一声惊雷，神智被唤回，随后看见一小姑娘过来见礼，使竹青扶了她起身，回想了下，宫里妹妹弟弟太多，倒记不大清了，便问。）
是哪位妹妹？
（台上热闹渐起，有伪装烽火的道具，冲她招手。）
快来，这段戏正热闹。

回殿下，我是宵公主的伴读。
（我毕恭毕敬，又心烦意乱。我像是为了赌一口气来到这里，但此刻我每一躬身、每一垂首，都昭示着我这一口气简直毫无意义。）
（心中气馁，当场回长秋的心都有了。但……唉。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又见她招手，仍是弯弯眼睛）欸，谢谢殿下。
（落座下来，抬头望向戏台。台上正演着幽王与褒姒的的对手戏，看着看着，感觉脸颊都涌上热意）哎呀……这可真是……

（宵的伴读，略一思忖，竹青立在旁边悄悄提醒了谢，这才有了点印象，凝眸看了看她，真可爱。）
谢家的，是吗？
（姐姐妹妹们都有了伴读，我还没有，顿时有些气馁。注意力放回到戏台上，正是幽王悬赏千金博褒姒一笑，又听得旁边小姑娘的呢喃，问她，声音放的轻，怕她看得太认真被突然吓到。）
第一次来宣曲宫吗？

（我是停顿了一会，才回答她）是——我叫谢别桥，宵殿下唤我小桥。
（“谢家的”，我真不愿意被这样询问和记住。可我明知自己没有这个本事去加重后面属于我自己的分量，却还在仰仗着这个姓的同时对此心生犹疑。“这样可不行”，如此说了许多遍，却克制不住在听到她的问话时心底涌现的丧气。）
嗯，（我也轻声）我听说这里有最好的编曲、最好的戏伶，我就想来见识见识。
（抿了抿唇瓣，又问道）这不是大人们才能看的戏吗，怎么给我们演这个呀？

（她介绍自己的时候很认真，苦恼于自己的姓氏，又得益于自己的姓氏，这样的矛盾使我对她印象深了点。当然还有她长地好看的原因。）
（坐得有些懒散，从竹青手上接过牛乳茶，也让她奉了一杯给小谢，或者小桥。听得她的问题，却笑了。）
是呀，为什么要演大人的戏呢？
（戏至高/潮，多次烽火戏诸侯，已惹得群怒，最后犬戎来犯，幽王无人可用，镐京沦陷，明明幽王失德，后世却多骂褒姒害国，真真无趣。）
这部剧不好，小桥想看什么，我让他们换。

（听她一笑，我就觉得不好意思了。这笑像许多长辈们予我的笑，有点觉得滑稽的，却又很包容、很体谅的一个笑。着急地摆摆手）我是觉得、是觉得幽王和褒姒之间……
（我还没从我匮乏的词库里找到合适的形容，便闻她后话，慌忙拒绝）不不不，我跟着您看就好啦。
（经她那一笑，我心中赌气似的，侧目觑了一眼戏台，又添道）您能看，我也能看。

（宣曲宫侍奉的宫娥似是听到了刚刚的谈话，自作聪明去通知了优伶，奏乐声顿停。抬眼看去，台上的伶人局促地欲跪下告罪，心情顿坏。竹青上去吩咐了他们，丝竹声又渐渐响起来，却没了看戏的心情。顾及着小桥，倒没有发作，只侧首对她道。）
下一出的琴乐不错，但我乏了，你与我一道还是再看会？
（放下手中尚热的牛乳茶，披上斗篷，与门口略等小桥片刻，未至，自离。路径谢罪的宫娥，目不斜视，自有人将之责罚。）

（她的脸瞬间就冷下来了！）
（我赶紧同台上的伶人一样，不知所措地低下头。——这场面至此，其中有没有我的缘故呢？是我多嘴打扰了一出好端端的戏？还是我刚才的赌气教她觉得冒犯了？）
我……我……我再看一会吧……
（小声回道，虽然她对我说话时仍是和颜，我却心有惴惴。宫娥们的自作聪明令我很能共情，我甚至能想象到她们去通知伶人时心里是如何自得和期待。进而我又想到我自己的自以为是，我以为那代表着伶俐、聪慧、有眼力——而她们现在跪在地上。）
您慢走。
（站起身，尽力把礼数的每一处细节都行到周全妥帖。再之后，也无心看曲了，呆呆坐了一会，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