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瞩目宝慈者众，意动采选之事者亦然。骚动频起，我本不应迈出这一步，可心中还攥着魏家来的信，便是销毁了痕迹，墨迹也在心上晕开，字字句句，日夜回响。既然往淑妃殿里去的寒风吹不熄这把炽热心火，那这一回，便是我该争的。可内侍引我入内时，少有地攥紧了手中锦帕，藏在袖里的痛意使我知道，我还是畏惧引人注目，亦畏惧与他人相争。
好在怕归怕，养气功夫见长，见礼时行云流水，没闹出进宫三年还痴愣呆怔的笑话来。三两闲言过后，我亦不是沉得住气的性子，便引入正题。）
：妾闻娘子有意择一二嫔御习理宫务。
（言语间顿了一顿，到底没露出几分不自信来，好歹饰作一派淡然才抬首望去。）
：不知娘子如今有无属意之人？

时间：承天启元五年正月
人员：淑妃沈绥、充容魏臻甜
[眉目牵起笑意，一番话由得入耳，不遮一哂。]
“魏娘子倒是个直白人。”
[她踏着崔氏的踪迹而来，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我自可话说三分，且由她们争筑高台。但眼下，我却不若与崔氏那般含蓄。]
[春茶甘香送来，凝神片刻，轻描淡写睇道]
“有人选相荐？”

：能直白地说出来，为何不呢？妾只是不喜欢绕圈子。
（闻言愣了一愣，垂眼回道。倘若淑妃因此不喜，倒省了我的功夫。只可惜——而今前朝魏家势弱，如果我在后宫亦没有投入争权夺利之中，便叫长辈不喜，怕是连番派着魏家的伴读们给我递信了。不知是否因为这句话，一时半刻，殿中陷入沉默。好在这片安静没保持太久，她问，我便回神答道。）
：不知娘子可愿给予妾将功补过的机会？

“这都许久过去了，娘子若一直念着，当时怎么不见来。崔娘子与你前后脚来我这会宁殿——你们是在怕什么吗？”
[我婉婉付之一笑，不待她答，只教眼前人亦看出我的锋利，一如那日的崔氏。如今并非话及家常，彼此需端起体面矜贵，共赴宴场。我要让她们看见我，亦要自己看见她们的锋利，唯有这样的锐意，才能和合为刃，在这蒙了太久太久的禁庭中撕开裂口。]
“我给魏娘机会，魏娘能给我什么？”

：不过是去岁没有好时机罢了。
（我向她低首，将脆弱的脖颈暴露，话里却含着无畏。对方话里藏锋，提起崔娘，那便以柔克刚，装作无事发生。接着她却问我能给她什么。端上的茶茶香馥郁，虽无品尝的意思，还是将这香气吞入腹中，稳了心神。五年开头，若问阖宫最为瞩目的，便是——）
：给不给您什么，妾身想不出来。娘子想让别人得不到什么，妾却能助您一臂之力。
（宝慈，还是瑶华？适时收口，将未尽的话吞入腹中。无论是哪一位，或许都对宫权虎视眈眈。）

[她埋头显露驯服，同崔氏一直冲着我笑截然相反，但这本身与她二人的天性相悖——是故作镇定的伪装。她们心底分明都清楚自己的短板弱点，于是欲盖弥彰。]
“坐到我这个位置，若想让别人得不到什么，无需我开口，多的是人“越俎代庖”替我解决。甚至有时候……那并非我的本意。”
[我被九天之上的洪流裹挟，冲刷着往前推去，成为一个代称，一个非具象的名字，就像当年我眼中的大娘娘。]
[我静待她说完，晏晏一笑。]
“魏娘的襄助，莫非仅仅限于此吗？”

：宫中嫔御这样多，有几个人为此事来寻过娘子呢？
（未对她的话随意置评。仅凭几句不咸不淡表忠心的话，就能叫她放心驱使我，岂不是白做了这几年淑妃。沉吟片刻，决定另辟蹊径。）
：我猜其中位份较高又等同者，唯我与崔娘子。满足这两个条件又互有龃龉者，也只我二人。这便是我能给娘子的东西了。
（这位淑妃娘子真能容人一家独大，还协理宫务么？换我是她，反正是做不到。不若选互相牵制的两人，便是势均力敌，她也只需稳坐。）

“你比崔氏更聪明，但愿不是成败皆于此。”
“我要的从来都是最好的结果，而非在制衡下不坏的结果，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我并不吝于告诉她这点，因为它实在无关紧要。于魏氏所答，我饶有兴致听着，亦不置可否。在其中我瞧见了她的聪慧与孤勇，还有举步维艰。]
“那就来会宁学着吧，但你同崔娘一样，来日总要再答我一回。”
[微微展颜，让琳琅进茶点，又拣她话中所言，余一句]
“魏娘子，倒也不必太绷着，有许多时候的不如意，反而是想了太多。”

（闻言莞尔，却没急着接话。若在宫中待了这些年却半点长进都没有，魏家都该换人进来了。噢，若没有淑妃选派后妃打理采选一事，兴许他们确实要借着采选或礼聘直接将人送进宫中。思绪到此戛然而止，不愿再想下去。半耷下的眼中隐没一丝讥讽，不是针对旁人，是对自己。）
：是，那就谢过娘子。
（进殿以来紧绷的心神松了一半，不料骤闻淑妃隐含劝诫之言，又将这口气提了回来。似有所悟其中未尽之意，本已平静的心湖泛起涟漪。我只是学会走一步看三步了。几度欲要如此张口，却还是忍了再忍，拿其他话语混过，闲聊几句，搁茶请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