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女士快请进！

（正逢春日，便是仍然天寒地冻，也挡不住春意盎然，青茵探头。可步履匆匆，实在是没什么心思去赏这抹春色，身后跟着的宫人亦是垂首快步。自魏家递了信来，我没按捺住往淑妃殿中去后，便常坐立不安。而今内苑之中，除去伴读，魏家只我一人，采选一事，还是应当多做打算。
步子一拐，抬首一看，已至凝和殿前，这才缓了气息，往漱玉阁去见一见。）
：韦娘子安。

春寒料峭之时，漱玉阁前石阶旁的花池已有迎春花吐芳，阿岱又寻来了好些荼靡花主干，我半伏于花池前，压枝培土，希望盛夏时，荼靡满庭，时有清风拂过，曳落片片花瓣，想来颇有诗意。聚精会神，专注侍花，未知来人。忽闻耳畔声，抬眼见来人予我致礼，一怔，赶忙起身，恭身回礼。
“魏娘长乐。”
自从安妃失子之后，凝和便成了是非地，平日有人踏足也大都是拜谒安妃的，漱玉阁除却宋娘偶至，便再没有旁人了。因而，魏娘此来，我稍稍有些惊讶的。我垂眼瞧着手上沾的泥，垂眉含歉轻笑，引人入阁，展臂示请。
“失礼了，魏娘上座。”

（未料到她正侍弄花草，好一番闲心雅致，倒是我上门扰人清静了。好在前头那点惊讶略过后变成了笑意盈盈，语气热络。）
：是我来得不巧，叨扰你了。
（众人鱼贯而入，合果儿手提食盒紧随其后，一缕异香飘散，隐没在内殿之中。）
：前日里小厨房研制了家乡风味的新菜，我还想着今日来同娘子也分享分享呢。

仁风已奉了水盆来，净手后，拭去水，闻声，弯了眉目笑颜回敬。
“怎会。魏娘至，漱玉蓬荜生辉。”
我微微侧首，见魏娘随侍铺排冗长，稍有窘色，遂垂睫提唇掩了去。阿岱即奉了两盏熬得热热的茶，便退了。我再闻其自道来意，舒眉，心下明了，温声应了。
“好呀，将至晌午了，那我，却之不恭了。”
仁风将食案挪来，再奉了两盏碗筷。我偏首看魏娘，轻询。
“魏娘子的家乡是哪里呀？”

（未觉韦娘子神色有异，兀自兴致勃勃地在桌上“排兵布阵”，摆下几碟精致小菜。旁的不说，淑妃治理宫务是一把好手，可惜无论怎么样，宫中永远不会少了踩高捧低的人，向宫中风头正劲的讨一份好。便是前头崔氏的事儿也被晋升的位份按下了庆云殿中宫人不安的心，上赶着研制新菜讨好来了。
但今日可不是什么显摆的好日子，我从未忘记来时给自己按下了什么目标。）
：韦娘子怎么同我客气起来。
（嗔怪似的看她一眼，分明是笑意泛滥，听见她问家乡时却僵了僵，垂下眼掩盖一瞬的不自然，才笑道。）
：我出身博陵——韦娘子快尝尝，这道雪里蕻团子我在闺阁时便常派侍女去买，没想到进宫来还能再尝一次。

付之一笑。
“博陵，毗邻汴京，好像不是很远。”
我细瞧这那道雪里蕻，是用玉米粉揉成的粗粮团子，里面裹着雪里蕻。儿时，家中只食白米，从无面粮。故而瞧见金黄的菜团子，着实新奇，执箸且尝。
“玉茭回香绵长，雪菜咸淡得宜。”
嫣然。禁中食膳虽是臻巧耐看，再有此一味清淡食膳，便是荤素得宜了。

（来时已提前用了饭，送来吃食也不过是借口。是以只撑颌看她，眼里微光闪烁，很期盼她夸赞的样子。待到她真将夸赞之语说出口时，果然笑弯了眸。）
：是吧，我可是赶着给娘子送的，倘是冷的，还没有这样好吃。
（品尝也品了，谄媚也媚了，该考虑一下如何步入正题。面上笑意不变，蔻丹染的甲在桌上轻敲了敲，哒哒声响，是下意识的动作，意味着主人正在思考。）
：吃食如同做事，要时间正好的才是最妙，早一点，晚一点就大有不同了。

她话中音，我猜得几分，我凝着她的蔻丹，轻声。
“魏娘逢时的心意，我很喜欢。”
于禁中，我行事一向低调，鲜少有来同我示好的，人心大多更愿攀向高处。眼下炙手可热的魏娘同崔娘，都是习务的后起之秀，然二人习务，必有高低之分，我对二人均无成见，谁能辅理淑妃，于我而言并无不同，可单凭魏娘肯亲来我漱玉，不论她是为了什么，我愿承她这一份情谊。再食一箸，眉眼含笑，手遮唇细尝。

（听得回答，笑意更浓。韦娘子是聪明人，单凭这一点，今日的笼络便不亏。哪怕只是一点动摇呢，都够我与崔娘子的博弈倾斜。）
：娘子喜欢就好。下回得了什么好吃食，再给你送来。
（端杯浅尝，茶香已淡，莹白指尖颤了颤。虽说已达到了自己来这儿的目的，但马上离去，未免显得薄情。是而拣了两句孩子们的趣事说与她听，待到天色渐晚，才告辞离去。）

“好，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儿了吧。那明日我就等着吃了。”
算是玩笑话。与魏娘闲聊数时，直至日渐西移，晚霞入室，魏娘起身称离。遣仁风好生送她离去。
后将菜团子吃尽，又吃了些尚食奉来的汤羹暖胃，这才令人撤了膳。汤沐减妆，入寝居安枕不提。

——第一幕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