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日是小荷的生辰了，做哥哥的要买点礼物，我不知买什么，在集市上乱逛，逢店就进去瞧瞧。这家是波斯邸，里面都是波斯的东西，运到这来可说是不远万里了，难怪价钱都高的很。像是雕花的银碗，自是很好，但用来吃饭太奢侈了。转了一圈，看中了一对银镯，上面镶着翡翠，问了价钱，掂掂荷包，还是贵了。
“有没有不镶翡翠的，我瞧瞧。”

（腰间缂丝荷花荷包摇摇欲坠，此番来是带足了银两，除却自己要用的珠翠首饰，连带阿妈的那份也一齐选了。扫过一排，目光定在那欲要收回的翡翠银镯，雀履挪步，朱唇轻启）
公子好眼光，这对银镯上的翡翠通透似水，浑然天成，很衬肤色
（抬眸，问向掌柜）
这对镯子还有吗

我不知道她是否听见了我的话，我说不要翡翠，她却说翡翠好看，是在笑我买椟还珠吗？店家拿了另一对不镶翡翠的银镯，看着朴素一些，便宜许多。我瞧着，也好看。
“娘子觉得带翡翠的好看？这么一小块，要贵八百钱…”

“原来是这样。我是买给舍妹的。她首饰经常换，应该用不着那么贵的。”
我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证明不是我吝啬。店家过来收钱，我又没有立刻付，想了想，还是再转转，万一看到更物美价廉的呢？好吧，我就是吝啬。我入仕了，俸禄不多，也不好再跟家里要钱，自然要省着花。
“这个玉簪多少钱？拿给我看看。”
一支朴素的玉簪，没有多余的纹样，玉色碧绿通透，就不知小荷戴会不会太素净了。我求助的目光投到那位娘子身上。
“娘子觉得这个如何？”

店家有识人之明，看出我囊中羞涩，早早报了那支红玉玛瑙钗的价钱，自是比简单的碧玉簪要贵的。我心里叹气，果然女子的眼光好，一眼就相中了贵的。我再比较之前那对银镯，终于决定忍痛买了钗，反正，这是我第一笔俸禄给她的礼物，往后，再也不买了。
“就这个红玉钗吧。”
付了钱，将发钗小心收进怀里，还道
“谢谢娘子。”
“娘子只给令慈买了首饰，不给自己买么？”

（他既买下红玉钗，那双镶了翡翠银镯自然归我了，从腰间解下荷包，沉甸甸的银子就这样所剩无几，只见掌柜满脸堆笑，又是一笔生意）
（闻他言，蹙了蹙眉头，再将荷包捏了捏，一声哀叹）
花光了，都交给那只翡翠银镯了

“娘子真有孝心，令慈戴上这副银镯，一定很好看。”
能舍弃自己喜欢的，给母亲买礼物，说是情理之中，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像我，只想着哄妹妹开心，就忘了母亲。不过阿娘不缺这些，想来不会见怪，大不了，下个月的俸禄再说。
两人都花光了钱，再逛街也买不了东西，各自回府去了。

邸店的波斯商人，不但出售波斯商品，也收些大唐的物件，带回波斯去卖。我拿着一只波斯琉璃碗，对着日光看它是否清透。旁边一位郎君与波斯商人低声说话，我隐约听他说“真迹”，而波斯商人始终不信。那人还游说着，勾起了我的兴趣。
“什么真迹，我瞧瞧。”
他原本不给我看，待我拿出钱袋，晃了晃，里面的钱发出哗啦的声响，那人才肯给我看。摊开一张黄纸，上面笔走龙蛇，我渐渐看得呆了，便要伸手去摸，被卖家拦住，说这是王右军的真迹，别摸坏了。我惊讶的是，这的确是王右军的《极寒帖》，王右军的真迹有市无价，《极寒帖》更是在书法界备受推崇，怎么会在他手里？我记得一位同窗曾说他家里收藏有此帖，当时还大肆夸耀了一番，于是问
“这是王右军的真迹，你从哪得来的？”
那人不回答，只说要一千贯，少一贯不卖。我担心被波斯商人买走了，就跟他说待我回家拿钱。巧了，一出门，遇到金吾卫卫郎，急忙拉着他进店
“卫郎，我遇到一个盗贼，偷了王右军的《极寒帖》，现在正要卖给波斯人呢！”

卫郎一来，那人就心虚了，果然是偷来的。有卫郎在，量他也跑不掉，我上前去，抢他手里的“罪证”。
“就是这幅字，拿出来，这是永平坊钱家的，他家员外爱若至宝，从未听说要出售，怎么到了你……啊！”
我只顾着抢字帖，不知这贼人什么时候拿出把刀来，此刻正比着我的脖子。我眼珠一转，把字帖递回去
“我，我不抢了，你拿回去吧。”
他却不理我，只对卫郎说话，说要放他走，他才肯放过我。我哭丧着脸看着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