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见《莫失莫忘》
灵异第六感 
BY：烟烟 
“这是地址。”龙崎堇菜将纸条递于二人。 
“必须这样？”大石面有难色，却还是接过。 
“最后的选择。”龙崎点头，“不知他肯否助一臂之力，姑且试试。” 
“警方颜面无存。”大石苦笑。 
“救人要紧，哪顾得上颜面？”龙崎道，“手冢，你一起去。” 
“我不信灵媒。”对面的人冷冷回答，即使是对顶头上司。 
龙崎佯怒：“我可不想退休前最后一件案子留悬。何况人命关天，任何途径都值得一试。” 
手冢淡淡道，“好，只做陪客。” 
算是退了半步，承认龙崎的话有理。 
1． 
车子停在近郊某幢公寓前。 
大石正准备抬手按铃，门已经开了。 
“请进。”主人笑脸盈盈，是个年轻俊秀的男子。 
大石愣住：“阁下是不二周助？” 
“如假包换。” 
客厅简洁干净，手冢和大石被引至沙发坐下，简单地介绍彼此。 
玄关的吧台上，咖啡壶煮得正欢。不二替他们斟在茶杯里，香气四溢。 
仿佛是一场预约过的会面，可是，没有。 
“百闻不如一见。”大石慨叹，“你能预知所有？” 
不二轻描淡写：“只是第六感强于普通人而已，并非先知。” 
“那么，我和手冢此行的目的……” 
“抱歉。”不二轻轻打断他的话，快步去开门，并侧身而立。 
两秒之后，一个踩着滑板的红发少年就这么旁若无人地长驱直入，然后猛地停在客厅中央，左脚一蹬，滑板飞起，分毫不差地被他夹在腋下。 
几乎是同时，不二抛给他一罐可乐，稳稳接住。 
“Thank You！”笑容灿烂，双眸竟波光潋滟。 
又是个翩翩佳公子。 
“总有一天，要让你撞门。” 
不二重新坐好，戏谑道。 
“我知道你舍不得。”拉开环盖，冲他晃了晃罐子。 
亲昵程度可见一斑。 
然后就是介绍两路人马。 
“菊丸英二，我的至交。” 
“大石秀一郎，手冢国光，警察，是客人。” 
“警察？”菊丸的脸色顿时冷了冷，“可是找不二帮忙？” 
“确实是想借助不二君的力量找几个人。”大石点头。 
“哈！”菊丸满脸不屑，“事事都找不二帮忙，你们警察做什么？找人最是劳心伤神。你以为他真有水晶球，一照便知过去未来？” 
大石被一顿抢白，神情顿时尴尬无比。 
“英二。”不二柔声喝住他。 
“请你继续往下说。”身体稍稍前倾，表示愿闻其详。 
“你又要插手？”菊丸不满。 
“没关系。”不二唇畔扬起微笑，拍拍他的肩膀，“他们确实十万火急，而且——” 
顿了顿，不二望向大石，“来找我，是不得已而为之。” 
连手冢眼里都流露出一丝惊讶。眼前这个人，几乎通天彻地。 
“切，不管你了。”菊丸悻悻道，撒手钻进书房。 
大石为难：“菊丸君……没有关系吧？” 
不二摇头，“放心，他并非针对你们，只是担心我罢了。” 
然后语气一转：“我并无把握能帮上忙，尽力便是。” 
大石满脸感激，取出五张相片放在茶几上：“请问她们的生死。” 
张张都是妙龄女子，二十出头，长发，有酒窝，笑颜如花。 
不二一张一张端详，似在冥思。 
片刻后，他肯定地说：“都还活着。她，受了伤。”食指点点其中一个。 
“那么她们身在何处？” 
不二歉意笑笑：“我说过，我只是第六感强于普通人，并非无所不知。” 
大石愣住，然后去看手冢。 
眼见这个进屋后就沉默始终的人缓缓起身，道：“那就算了，麻烦不二君了。” 


事已至此，大石也只好跟着起立：“谢谢你的帮助。” 
不二若有深意地盯着手冢冷峻的脸孔，勾了勾嘴角：“请留步。” 
手冢和大石都望向他。 
“虽然我此刻说不出她们的确切位置，但略微知道方向。相信越接近目标，感觉会越清晰。” 
此言出口，无疑是允诺送佛送上天。 
大石喜出望外，连忙致电龙崎。 
手冢脸上读不出多余的表情，冷静地联络同事：“派两辆急救车和一辆警车到A区路口待命。” 
不二似笑非笑地看他完成安排：“如果我没猜错，你从头至尾都心存怀疑。” 
“是。”手冢坦然承认，“我并不信灵媒。” 
“那为何派车？不怕徒劳？”扬起眉毛，眼里稍纵即逝的光芒几乎可被称之为，挑衅。 
“不信灵媒，但决定信你。”手冢稳稳回答。 
“哦？荣幸荣幸。”可惜并无受宠若惊的表情，反而揶揄居多。 
离开前，不二敲书房的门：“英二，再不出来我可要走了。” 
门开少许，露出菊丸忿忿的脸：“你都要去了，叫我做什么？” 
“叫你同行。”不二又变成之前那个眉眼弯弯的模样。 
菊丸乌黑发亮的眼珠子转一圈，终于露出笑：“好。” 
大石上前，犹疑道：“我们是去执行任务，……” 
言下之意，不希望无关人士牵连进去。 
不二把菊丸拉到身边，言词故意暧昧：“他是我一半的灵感，希望能通融。” 
“无妨。” 
出乎意料，这次表态的竟是手冢。 
菊丸摆出胜利的手势，冲大石扮鬼脸。 
车上得知案件始末。案犯被深爱的女友抛弃，致使心理扭曲，两年内，满城找和女友貌似的女子，绑架至隐秘处，施虐泄恨。在追捕过程中，因为他持枪反抗，只好当场击毙。可那几个被私藏的女子也断了线索。 
不是没有找过，可大海捞针，谈何容易？日子一天天过去，如若迟了，很可能找到时已是五具尸体。 
不二静静丨坐在后座，眉头微蹙，似乎在听，又似乎没有。 
“左转，直开。”间歇给出类似指示。 
车子停在东京远郊的一处工地。 
“啊？”菊丸摇下车窗，失声道。 
手冢和大石下车，跟随的医护人员也到了。 
“这是你要我同行的原因？” 两个局外人留在车上，菊丸问不二。 
“助人为快乐之本。”微笑。 
明显，手冢一行被堵在门口。此处并非普通施工驻地，是市府公开竞标之后的第一个盈利项目，KM集团赢得资格全权代理，里面属商业机密的范畴。 
“他们无任何搜查证件，肯定不能放行。”菊丸在手机里找号码，拨通，“大和叔叔吗？我是英二。我的几个警察朋友需要进工地找人，时间紧急，没有书面文件。可否先允他们进去？谢谢您了。” 
“你比我有效率。”不二向外张望，他们已经顺利进入工地。 
“怎会在这里？”菊丸好奇，“爸爸接下这个项目时已经清过场。” 
“我猜在地下室。”不二说，“藏得很好，外面又机器轰鸣，任是喊破嗓子也无人发现。” 
菊丸忽然笑得别有用心：“不二，这次你竭心尽力，为何？” 
不二耸耸肩，不置可否。

2． 
行动很顺利，手冢和大石交代完收尾工作回到车上。 
“幸好，全部安然无恙，只一个跌断腿。”大石长吁口气。 
不二所言，分毫不差。 
“多亏你们帮忙，应当如何感谢才好？” 
菊丸抢着道：“请我们吃午餐吧，饿死了。” 
大石忍俊：“好，这个简单。” 
车子停在饭店门口，下车前菊丸偷偷嘀咕：“开本田，请大餐，政丨府果然高薪养廉。” 
被听见的不二笑到喘。 
没走几步，菊丸在大堂里遇见熟人，只好停下来寒暄。 
三人先入座。 
“要杯咖啡等他。”手冢建议。 
大石先对不二赞叹：“原本我还半信半疑，谁知真有奇人异事。” 
“刚才在工地上是怎么回事？”手冢目光炯炯。 
“呵，那是英二的关系。”不二解释，“我哪里那么神通广大。” 
“菊丸？”大石不明白。 
不二笑笑，报出一个名字：“那是英二的父亲。” 
哗然。他在商场上正手翻云，反手覆雨，是成功企业家的典范。 
“这倒看不出。”大石有些意外。举凡王孙公子，都有挥之不去的倨傲与张狂。 
“是，初次见面，也叫我莞尔。” 
搅着咖啡，不二向两人讲述和菊丸邂逅的情景。 
他的正职是从事心理学研究，在学术圈已颇有声望。当时应邀参加一个慈善晚宴，是由菊丸父亲牵的头。所有人全部正装出席，仅看见一个例外。菊丸的红发在人群中相当显眼，偏还一身休闲服。当然，内行人都知道，光他脚上穿的运动鞋便抵过普通人家一月的花销。只见他百无聊赖地到处闲逛，似乎还有些不耐烦。 
“我的第六感告诉自己 ，要认识他。”不二笑眯眯地回忆。 
菊丸在甜品的盘子前驻足流连，不二走过去问：“你在找什么？” 
“臻子夹心的巧克力。”菊丸如实相告，“我先前告诉他们不要混在一起，不听。现在好了，杏仁葡萄酒心统统包得差不多，怎么找？！” 
语气埋怨。 
不二轻松挑出一块递给他：“臻子。” 
“真的？”菊丸瞪大明澈的眼睛。 
“试试。”不二笑语。 
待菊丸亲自品尝后兴奋至极：“你好厉害！” 
“还要不要？” 
“要！” 
于是，两人便把所有臻子夹心的巧克力拣了出来。 
“全部吃下去会不会流鼻血？”菊丸认真地问不二。 
“这个还是找人试吧。” 
然后两人大笑起来。 
“有趣的经历。”大石听得趣味盎然。 
不二点头：“有时候，明知道他会惊讶，会沮丧，会高兴，那些表情依旧不容错过。” 
说到这里，菊丸归队。 
大家招来服务生，各自点菜。 
“你从小就天赋异禀？”手冢问。 
“算是。”不二答道，“其实第六感人人都有，只不过强弱有分。况且，要辅之集中力才能完成。我不过聚沙成塔，把别人沉睡在潜意识的东西具体起来。” 
菊丸讨饶：“别再说弗洛伊德云云，本我自我超我弄得我头大。” 
“那类似未卜先知的能力究竟有多大？”大石跟着问。 
“举个简单例子。”不二道，“大石，说一件你包里有的物品。” 
“钢笔。” 
“在左侧第二个口袋。”脱口而出。 
“吓，无话可说。”大石啧啧。 
“但是，如果问我你包里有些什么便麻烦许多，需要点时间集中注意力。有时甚至说不全面。因此先前英二说，找人最是麻烦。” 
“高度集中精神是劳心劳力的事。”菊丸补充。 
“你依旧答应帮忙。”手冢忽然插话。 
“想帮，便帮了。”不二从从容容。 
菊丸搅着盘子里的咖喱饭，说：“刚开始我羡慕至极，后来才知道这项特殊本领弊端多多。” 
“弊端？”大石一时只想到优点。 
不二淡淡道：“我的生活鲜有意外。” 
乍一听并未如何，细想却觉得心惊肉跳。如果生活中，喜怒哀乐都已在预料，那还有什么意思？没有悬念，没有惊喜，也不存在震惊之类的情绪，永远平静如水，那还有何乐趣？ 
手冢接口：“单单一个第六感就如此，多少人还向往先知的能力。知道答案，并非帮助解题顺利，而是丧失所有解题过程中的快乐。”

不二静静望他一眼，勾起微笑：“没错。” 
菊丸扬手又要一份寿司。 
“你简直媲美大胃王。”大石出言调侃。 
“别小气，我还没饱呢！”菊丸瞪他，丝毫没有受人恩惠的模样。 
“怎么可能？”大石一脸“你明明吃了那么许多”的表情。 
不二笑：“他说真的。” 
大石原本想讲你果然了解他，再一寻思便领悟：“天，是否撒谎你也是知道的。” 
“嗯。”不二唇畔弧度优雅，眼里却没有笑意，“你也觉得很可怕是吗？所以方才你说不得已才找我帮忙，我知道那是实话。” 
是很可怕，忠歼善恶一看便知，虚言假语一听便明。这个世界在不二眼里几乎是赤丨裸裸的，没有那林林总总的装饰物。 
“有时觉得，谎言才使我们变得温情。可一眼就能看出来还是觉得苦恼呵。”不二不紧不慢地说。 
菊丸忙里偷闲添一句：“所以我从来不问不二，这人对我的赞美是否真心。真心也好，捧场也罢，我一应承落下来，只要哄得自己开心便好。” 
这般洒脱明朗。 
就在饭局快要结束的时候，菊丸接到父亲的电话，他支吾了几声便推说手机没电关上了。谁晓得过了片刻，就有父亲的下属开车来接。 
“三少爷，董事长吩咐把您载回家。” 
菊丸一张小脸郁闷无比，抬头眨眼：“容我把这份冰激凌吃掉可好？” 
“当然可以。”站立一旁。 
菊丸叹气：“你可不可以坐在车里等？这样会打扰我朋友。” 
犹豫了一下，终于离开。 
“真是的，明晓得我最讨厌应酬。”菊丸使劲戳着玻璃杯里的冷饮。 
“不二，后门有人吗？” 
不二笑，点头：“有。前后门都有你家的人，你别指望像上次那样逃跑。” 
“不行不行，我才不要回去。”菊丸晃他的手臂，“还有没有其它出路？” 
大石忽然想起：“刚才停车时看见，厨房还有一个出口。” 
“赞！”菊丸匆匆吃掉自己残存的冰激凌，冲手冢和菊丸咧嘴笑：“谢谢你们的午餐，后会有期。” 
“不二，照顾我的儿子，明天来取。”语毕，一溜烟不见了。 
大石纳闷：“儿子？” 
不二公布答案：“他的宝贝滑板。” 
笑倒。 
饭后，手冢开车将不二送到家，然后道别。 
“你可知道下次会面？”手冢问。 
“不可说，不可说。”不二竖起食指摇了摇。 
开门进屋，陷进沙发伸个懒腰。菊丸刚才问，为何这次如此尽力。 
呵，因为自看见手冢国光第一眼便察觉，自己对这个人居然毫无灵感。他将做什么，他要说什么，完全没有预知。 
真真新鲜。破天荒头一遭，第六感失灵了。 
这让以后的日子，充满期待。

3． 
菊丸来取滑板，是一星期之后。 
“终究还是未能脱身。”不二怎么看都有几分幸灾乐祸。 
“是。”菊丸没好气，“被押去一个聚会，武装到牙齿，我顶恨这种做秀。” 
不二递给他茶：“我以为你早就xi惯。” 
“永不。”菊丸斩钉截铁，“人人手里拿着酒杯，用一口伦敦音寒暄‘你最近如何？’‘差强人意，赚了三千万美金。’男人西装革履，女人花枝招展。哈，就像宠物展。” 
不二笑出声：“没想到英二愤世嫉俗。” 
菊丸翻翻眼睛：“我只是伪装不来，喜怒哀乐统统摆在脸上，最吃亏。” 
“呀，你倒是很清楚自己。”不二莞尔。 
菊丸学史努比笑，贝齿全露在外面：“因为你提点过多次，可惜我道行不够。” 
“是，是。”不二揶揄，“来日修炼成精，你会在所谓宠物展中如鱼得水。” 
抱着杯子，菊丸索性脱鞋，窝进沙发：“到那一日，恐怕你会与我绝交。” 
“放心，我们的友情天长地久，我绝不嫌弃你。”不二语毕，立即躲开。 
果然，菊丸操起靠垫就砸向他。 
嬉闹一阵。 
“不二，集中精神想一想，今天会不会有人找你？” 
冥思两秒，摇头：“不会。” 
“好，稍坐片刻，陪我去图书馆查些资料吧。”菊丸在书海中毫无头绪，唯有求助不二的第六感，告诉他有用的资料在哪里。 
“没有问题。” 
“对了！”菊丸从背包里取出一张CD递给不二，“小阪田送我的，听听看。” 
音乐响起，是耳熟能详的英文老歌： 
You’re the love of my life 
I knew it right from the start 
The moment I looked at you 
You found a p丨lace in my heart 
…… 
只见不二对他暧昧地微笑。 
菊丸无奈地耸耸肩：“你知道的，不会是她。” 
这个理由多好。在茫茫人海中寻觅着什么，眼前的人走马灯似的换，可自己心知肚名，This is not the one。 
“你偏还不肯帮我。”菊丸抱怨。 
不二摇头。当初这家伙真真离谱，带了一堆女孩的照片问自己，哪个将是我的另一半。只好苦笑告诉他，感情的事变数极大，无法预测。菊丸还自嘲，都不是？该不会是男人吧？不二饶有兴趣地反问，你介意吗？他竟痞痞答道，是你的话不介意。 
“这里像世外桃源。”菊丸眯着眼听歌，舒服死。 
“你已经是其中一员。”不二微笑。 
“哪里。”菊丸的语气哀怨，“你并非时时有空，而且，我也会三天两头被捉回家。” 
“你是否临近毕业了？”不二记起。 
“嗯。”菊丸点头，“交了论文便完事。” 
“会不会读博？” 
菊丸猛摇头：“我不似你那么好耐性。打个比方，如果本科粗略地学xi台灯概况，那么研究生专攻底座，而博士论文恐怕就要探讨底座里少掉一颗螺丝的影响。” 
“可你依旧愿意赖在学校。”不二戳穿他。 
“是，我对朝九晚五的生活心存恐惧。尤其是在爸爸的公司，被他从头盯到脚，还有一帮前辈等着‘教训’我。上帝啊！” 
“朝九晚五才是生活。”不二笑。 
菊丸脑中灵光一闪，问：“像大石那样？” 
不二眼中漏出丝丝狡黠：“大石么？我觉得很好。” 
“什么呀！”菊丸夸张地一挥手，“我几乎能想象他二十年后的模样，一板一眼，循规蹈矩。棱角！棱角在哪里？” 
“若所有人都光怪陆离，这个世界一定乱套。” 
“太乏味了，非我族类。”菊丸盖馆定论。 
“英二。”不二笑盈盈地盯着他，“你素来宽容，怎么对大石那么不留余地？” 
呃？菊丸一怔。 
“不知道……可能因为他给我第一印象就不佳。” 
然后猛然警觉起来：“你想说什么？” 
不二失笑，这人果然敏锐似猫。 
“没什么，只不过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大石，可惜判断错误。” 
菊丸放下手里的茶杯：“你指……哪种喜欢？” 
不二不答，径直去厨房取点心：“你要吃什么？” 
“砒霜。” 
“吓，夸张。” 
菊丸跳下沙发跟过去：“不二，这个问题需要认真探讨。你老实告诉我，那是你的预感吗？”

不二无辜的微笑如同天使：“我有这么说？” 
“没有。你曾说感情无法预测。”菊丸语气凝重。 
“正确。” 
菊丸长吁口气，如释重负地回到座位：“愚人节的话，我欢迎这样的玩笑。” 
然后心满意足地吃不二端出来的姜饼。 
最后一口还没完全咽下，门铃响起，菊丸露出活见鬼的表情：“不二，你说不会有人来访。” 
“技术性失误。”不二淡淡一笑。 
开门，果然是手冢。果然没有预感。 
菊丸看看不二，再看看手冢，展颜道：“你们慢些聊，我先走一步。” 
踩着滑板在街上闲逛，心里不是没有失落的。甚至，有一丝无害的嫉妒。 
记得小时候玩魔方，耐心缺缺，永远也无法让立方体四面相同。菊丸便以为，这是不能成立的。谁晓得邻家玩伴跑来，三下两下便解决问题，把他看得目瞪口呆。 
小小菊丸把它赠与同伴：“拿去，你玩得比我好。” 
爽气洒脱是浑然天成，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那次之后，很久不曾有过类似情绪。今时今日，看见不二应门时眸中闪过的光芒，看见手冢与他对视时眼里的从容，这情绪重新浮出水面。 
和不二相识数年，早已培养出如同亲人的感情。刚开始，或许也是有暧昧的，可终究还是顺着既定的轨道前行。 
彼此相爱，友爱的爱。 
菊丸释然一笑，转个弯滑进体育用品店。 
店堂里，看见心仪依旧的运动鞋，刚才的那一点点惆怅统统烟消云散。两眼放光跑去结帐。 
“好眼力，这是最后一双了。”收银小姐赞道，忍不住多看这俊俏男子几眼。 
“我刷卡。”菊丸喜孜孜。 
“吓，抱歉。”小姐面露难色，“我们这边打卡机恰巧坏了。” 
菊丸低头掏钱包，全部现款放在桌上还是差了300日元。 
“啊——”他懊丧地叫起来。 
恰巧路过的大石就是因为这惊天动地的叫声停下脚步，正纳闷是谁遭强被偷，只见声源体从里面跑出来，往自己反方向急冲。 
“菊丸！”他脱口而出。 
菊丸身形一滞，掉头看见大石如见救星。 
“大石，借我300元借我300元借我借我……呜。” 
一边还手舞足蹈，连蹦带跳。 
大石瞠目对他，哭笑不得，哪有人借钱如救火般紧急，还祭出这许多可爱至极的表情。 
先去店里为他付帐后才知道缘由。 
“是不是很棒？”菊丸拿到鞋子，当场穿给恩人看。 
然后自答：“真帅。” 
大石忍笑，这家伙自我陶醉的功力举世无双。 
走出商店，菊丸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还在不二面前说大石长短，歉疚涌上心头。 
“今天多亏你，谢谢。” 
“别客气，举手之劳。” 
“啊，我明天还你钱，把手机号抄给我吧。”菊丸去找笔。 
“不用记在心上……”大石微笑摆手。 
“要的要的。”菊丸把记号笔递给他，“写我手心。” 
完后摊开大石的手掌：“公平起鉴，我也给你一个。” 
唰唰唰，记下一串阿丨拉伯数字。 
分道扬镳时，大石似是不经意说：“如果把你左右腿的角度再增加少许，滑板的方向会更易控制。” 
菊丸又惊又喜：“原来你是内行？！” 
大石笑笑，挥手跟他道别。

7． 
最近一月，菊丸安分不少，毕业论文进入倒计时。他玩性确实重，却不误正事。 
图书馆里，将需要的段落摘抄完毕，菊丸叹气。 
“还有什么要找？”不二从书中抬头。他被拉来当导航。 
菊丸称自己“人尽其用”，有时还会离谱到打电话求援：“不二不二，我的信用卡不见了。”之后根据神示去某个抽屉的角落翻找。 
所以他有时耍赖说，自己养成丢三落四的毛病，不二是帮凶。 
“都妥当了。”菊丸支起下巴，闷闷不乐。 
“那你愁什么？” 
菊丸凑近不二：“月底就要毕业，我才不想去爸爸公司，你可有办法？” 
“没有。”不二答得利落。 
“切。”菊丸的眉眼鼻口统统皱在一起，表示深深不满，“那我就先出国避避风头。” 
不二好气又好笑：“你被通缉么？再说，伯父不会答应。” 
“毕业旅行都不许？”下意识提高音量，惹来众人侧目。 
两人赶紧还书离开。 
“英二，这是迟早的事。” 
“晚一天是一天。” 
正说着，菊丸的手机响起，他看看来电显示，是大哥，立即切到留言状态，以防又被捉去应酬。 
“英二，你快些来**医院，爸爸在公司晕倒了！” 
刚才还嘻笑着的菊丸脸色突变，拔足飞奔。 
赶到医院，家人都守候在病房外。 
姐姐告诉他，医生正在替父亲做全身检查，马上就会有结果。暂时没有通知母亲，怕她担心。 
“爸爸身体一向很好啊，怎么会的？”菊丸的焦虑溢于言表。 
大哥问：“是东宇集团的事吧？” 
姐姐沉吟片刻：“再加上与代理商的合同也出了些问题。” 
二哥跺脚：“我都说了别让他太操心，这些我们来就可以。” 
菊丸插不进话，静静丨坐到一边，脑袋埋进臂弯。 
始终没有出声的不二按住他的肩膀，稍稍加了力道，安抚的意图明显：“英二，我保证伯父安然无恙。” 
菊丸直起身体靠向他：“不二，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姐姐坐到他身边，柔声道：“英二不用自责，爸爸也从没有逼你必须做什么呀，看你快快乐乐的，他就很欣慰了。”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当即让菊丸红了眼眶，自责到无以复加。 
此时医生走出来，轻轻带上门。 
虽然已经有不二的铁口直断，当一直负责父亲健康的医生微笑说并无大碍只是操劳时，菊丸才彻底放心。 
一群年轻人围到病床边。 
父亲靠着软垫，看起来略有疲惫之态，目光触到不二时顿了顿，与他点头。 
“爸爸，……”菊丸耷拉着脑袋，好像儿时犯了错一般。 
“作什么这种表情，我不是好好的。”父亲拍拍他的头。 
菊丸似是下了决心，认真地说：“爸爸，我来公司帮你吧。” 
父亲笑：“不用勉强，等你完全准备好了再参与也不迟，反正有哥哥姐姐在。” 
“我愿意先学起来。”菊丸信誓旦旦。 
“那么……也好。” 
菊丸被医生唤出去取药后，病房里的气氛完全改变。 
床上的人坐起来，气色好极，面朝不二微笑：“谢谢。” 
“伯父言重了，”不二偏偏头，笑容可掬，“若非英二如此担心，乱了手脚，他才没有那么好骗。” 
菊丸的大哥干笑几声：“等他发觉被我们联合设计了，还不知会怎么生气。” 
“到那时候，”姐姐接口，“不二君可千万要帮我们。” 
不二眨眨眼睛：“恐怕那时，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 
不出所料，半月后，菊丸坐自己宽敞的办公室里将前因后果细细一想，觉得整件事破绽百出。 
然后他不得不挣扎着承认，自己上当了。 
怒气冲天地杀到不二家，拍开门，看见手冢和大石都在。 
“如果英二因为我没有说出真相而生气，那我道歉。”不二抢在他前面开口。 
菊丸不响。 
“你是真心想帮父亲的忙吧？”大石刚刚得知此事，跟着说，“那还计较什么呢？很成熟的一个决定，不要用任性的方式破坏它。” 
不二留心菊丸的反应。 
和菊丸相熟的人都宠他，绝口不提任性。即使是不二，偶尔的提点也是旁敲侧击。大石不同。

8． 
不二的诊所在一栋带花园的平房里。 
花园里种不知名的花花草草，还养了一池金鱼，条条拖着长长的尾巴，活似穿着晚礼服。 
小朋和樱乃在外屋负责接待每位访客，接听电话，安排预约，还泡得一丨手好茶。 
走进诊疗室，温暖漂亮的沙发床，木头窗框，欧式的白纱窗帘，几何形的CD柜，木板地还有大得离谱的书桌。 
“你最近压力很大？” 
不二从抽屉里找出手冢需要测试丨题，转身发现他盯着桌上的节拍器。 
“大案未破，警视厅急需给媒体公众一个交代。”手冢顺势坐到沙发床上。 
曾有患者玩笑说，这张沙发床召唤着每一具疲劳的身体。 
“我的第一个预约尚早，躺下。”不二做了个请的手势。 
“职业病？”虽然这么说，手冢还是照做。 
“开记后门，帮你松弛神经。”不二没好气。 
遥控音响，流水声合着理疗音乐在室内蔓延，不二坐到书桌后，单手转着笔花，缓缓提问： 
“这几天晚上睡眠如何？” 
“没有规律，日夜颠倒。” 
“做梦么？” 
“很少。” 
“如果有闲暇，最愿意做什么？” 
“……” 
“嗯？” 
“……” 
不二抬头凝眸，意识到对面的人已然睡去。 
第一反应是想将手中的笔朝他脸上砸去。 
手冢国光，在聆听本城最专业的心理医师、学术圈最具声望的青年才俊、多少人挤破了头才拿到预约的不二周助说话时，睡着了，竟然。 
岂有此理。 
然后，颇为认命地起身，蹑手蹑脚打开门，关照小朋：“麻烦替我将第一个病人延后一小时。” 
不二自顾自看书。 
坦白说，手冢的人生态度他不敢苟同。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职责大于天，诸多条条杠杠。比起来，还是英二的调调更让人喜欢。 
但有趣的是，吸引自己的恰恰也是这点。 
矛盾得离奇。 
某次在警局目睹大石安抚受害人家属又各个科室跑来跑去，不二好奇地问什么都不做的手冢：“你负责什么？” 
那个人微蹙眉头，清晰地回答：“负责冷静。” 
一双被沉稳锐利逼亮的瞳孔，不二至今记忆犹新。 
他听见自己心灵深处的声音，小心了，不二，小心了。 
手冢是被口袋里手机的震动加铃声吵醒，整个人几乎跳起来。 
“好的……可行……你去办吧。” 
他一起立，不知何时搭在身上的外套掉地。 
手冢弯腰捡起，发现不二的视线依旧在书上，而手掌利落地按下计时器，朝他晃晃：“费用照算。” 
“多少？”手冢双手撑在书桌上，看不出是真是假。 
不二终于合起书，抬眼瞅瞅他，拿过张白纸演算起来，一长串的加减乘除后写下总和递给他：“下次来，另计。” 
手冢眼里笑意闪动，将草稿纸折好，放进口袋。 
“你的？”他拿起外套问。 
“嗯。”不二把它重新挂到衣架上，拉开先前悄悄拉上的窗帘，再把搁起消音的电话归位。 
目睹他做完一切，手冢不动声色地问：“其他病人有这般待遇么？” 
不二一本正经：“现代医学提倡人性化服务。” 
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出来。 
刹那，手冢有触碰那个笑容的冲动。 
他挪开视线，环顾四周：“在这里小憩很舒服。” 
不二故意板脸：“这可不是赞美。” 
“赞美应该怎样？” 
“经您一番点拨，如醍醐灌顶，人生之路豁然开朗，所有不快烟消云散，我仿佛新生。” 
手冢渐渐拢起眉毛。不二平常听到的都是这种肉麻话？ 
“真的？”他置疑。 
不二笑笑：“我又不是上帝。来这里的人，首先需要耳朵，其次需要安慰，最后才是建议。” 


人人都有自己的一套，且不肯轻易改变，遭到挫折便觉社会辜负了他，凄惶不已。寻求帮助不如说是寻求支援，见心理医生的初衷八丨九不离十。 
送手冢离开，不二一下午只约见了两位病人。 
晚上在家里陪姐姐吃饭。 
“你猜我和Kevin怎么了？”由美子穿着围裙在厨房忙碌，问身边当下手的弟弟。 
不二显然觉得“猜”字颇为滑稽，他从来不需要猜测。 
“怎么会分手？” 
由美子啼笑皆非：“他说想更了解我，便在前天随同我的学生在观察室参观我的整场手术，结果吓坏了。” 
“没有想到美女拿手术刀的样子？” 
“一个因交通事故而受伤的孩子脸孔尽毁，是面部大手术，要掀开整张面皮，修复嘴唇，矫正下颚，正鼻梁，托眉骨……”由美子边说，边习惯性地空手比划。 
她也是医生，整形科，最杰出的。 
曾有人不了解地问：“就是去眼袋抽脂垫鼻子？” 
由美子毫不介意地点头说是。 
而不二认为，姐姐做的才是真正使人重生的工作。 
在男友眼里，由美子妩媚成熟，甚至手术开始前几分钟，他都还惊叹于那张美丽面孔隐隐透出的肃穆。 
手术开始后，他就被吓倒了。 
眼前这个女子强悍果断，她不是他期望的。 
“那么，手术可成功？” 
“非常顺利，虽然不能指望一拆线就脱胎换骨，但她可以慢慢走进人群。” 
两人全然当男友事丨件是个插曲，一笔带过。 
“姐姐下月会有好运。”不二想了想，说。 
“真的么？”由美子惊喜，“既然你这么说，待会儿算一下是什么好运。” 
她的塔罗牌占卜不二也叹服。 
“昨天妈妈打电话给我，问她的宝贝外孙有没有着落。那是得有了丈夫才能探讨的吧？” 
不二忍俊，父母近几年游山玩水之后觉得无聊，希望早日能有第三代操劳。 
“老人和孩子一样，要不到的偏想要。”由美子下结论。 
吃饭的时候，电视新闻里播放警方发布的通缉令，希望市民协助。 
“今天上午看见的手冢是警察吧？” 
“嗯。” 
“小时候一直想交一个当警察的男友呢，穿制服顶帅。”由美子的笑容不怀好意起来，“反正你同手冢熟，介绍姐姐认识吧，他看起来相当不错。” 
“好，他会很乐意的。”不二避重就轻。 
由美子眼里的揶揄更加明显：“那么，如果伴侣长几岁，手冢君不会介意吧？” 
不二笑叹，自己之前拿来逗手冢的话题倒被姐姐拿来逗自己。 
这是不是叫因果循环？ 
他摆出为难的表情：“是这种事情的话……” 
“什么？”由美子凑近弟弟。 
不二眨眨眼睛：“有先来后到哦。”

9.
清晨，菊丸看早报，又一则孩童失踪的消息。
听不二说，手冢和大石最近为了相关案子废寝忘食，希望速速结案安抚民心。
他皱眉，翻页。唉，果然还是讨厌这类报导。
最近不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在公司，“菊丸”的姓氏不过有个高起点，没有业绩，难以服众，必须使出浑身解数。
他做的第一个重大决定便是终止了和某家企业的业务往来，而父亲曾同他们合作近十年。
设备陈旧、制度落后、管理松懈，完全没有竞争力，被淘汰无可避免。谁晓得对方年近花甲的负责人指着他鼻子教训，年轻人，别太嚣张，我只同你父亲谈。
气得他几乎吐血。
电话接到总裁办公室，父亲歉意地说犬子年轻气盛，办事确实有欠周全，请做长辈的多担待。可既然权利下放，就不能收回，见谅见谅。
菊丸终于明白，这老狐狸一早就打算让自己当恶人。
欲向不二诉苦，得到的却是樱乃温柔的回应：“不二医生去参加学术例会了。”
打给大石，他仿佛忙得天昏地暗，只有间或“嗯”几下表示存在，杂音不断。
“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菊丸质问。
“英二，抱歉，我真的很忙。”
毫不夸张。大石此刻顶着黑眼圈，声音也颇显疲惫。
菊丸听出来了，低低咒骂一声后，说：“喂，当心身体。”
隔着电话线都能感到他的愉悦：“谢谢。”
菊丸觉得彼此都怪怪。
喝完咖啡，收好报纸，翻看秘书送来的日程安排，菊丸再次为自己默哀。
深呼吸，加油！
充实的一日过得飞快，傍晚收到不二消息：“晚上来我家小聚。”
到不二家，看见许久不曾碰到的手冢和大石。
“真叫人感激涕零，你们终于得空接见我。”菊丸咬牙切齿地问候。
不二揽他肩膀：“听上去思念成灾。”
大石把桌上的pizza外卖推到菊丸面前：“不二说你喜欢。”
“终于被重视了。”菊丸咧嘴笑，立即大块朵颐。
其余三人继续刚才的话题。
“那么……目前的进展如何？”不二问。
“缓慢。”手冢坦言，“完全没有头绪。那几个孩子除了年龄相近，几乎没有共同点。排除仇杀，也非普通绑架。”
“尸体实在是……”大石露出不忍的神情。
菊丸放下叉子，苦着脸：“你们非要在我吃东西时探讨尸体云云么？”
他当然知道这宗案子，失踪幼童在数周后被发现尸体，有的少掉手臂，有的缺掉腿，有的失去鼻子，残缺不全。
闹得满城风雨。
“难怪樱乃说，日本最多的不是地震，而是变态。”不二道。
“哈，有进步。以前分明是怪兽和奥特曼。”
菊丸擦擦嘴，加入他们。
“不二，专挑孩子下手，是否恋童癖？”
“可能，我有过这样的病人，但从未有切割儿童尸体的念头。
不二问手冢：“那些孩子有被猥亵或是虐待的痕迹么？”
“完全没有。”手冢沉声，“一丝人为的伤痕都没有，除却捆绑的印记。”
“这才是奇怪的。”大石插话，“根据验尸结果推测，罪犯在诱拐和加害的当中数周，对被害人可以说不错。”
菊丸拧着眉毛，百思不得其解：“那他要那些孩子的手手脚脚做什么？”
“从变态心理学上推测，最大的可能是——收藏。”不二缓缓道，“严重畸形的收藏癖。”
“嗯，我们也持相同观点。”手冢点头。
菊丸忽然脸色刷白。他霍然起身，去向厨房。
“怎么了？”大石转向不二。
不二侧头，凝神片刻：“不知道，但感觉英二非常不喜欢这个话题。”
菊丸捧着水杯走出来，发现大家都望向自己。
“咦，怎么不说了？”
手冢略带歉意：“本不该在这里谈案子。”
菊丸耸肩：“你们哪里忍得住，巴不得分分秒秒都投身其中。再说，也确实需要不二的专业知识。”
大石的微笑几分促狭：“英二当初可不是这样讲。”
“当初？”菊丸没有记忆。
“事事都找不二帮忙，你们警察做什么？”大石学着初次邂逅时菊丸的不屑语气。
菊丸走过去踹他，笑骂：“你这个记仇的小气鬼！”
此一时，彼一时，怎可同日而语？
“关于那两种病态心理的资料，我稍后整理出来传真到你们警局，或许有帮助。”
手冢点头：“麻烦你。”
不二冲他眨眨眼：“记得往上次的帐单上添一笔。”
“嗯。”声音近乎宠溺。
“还有件事。”大石有点为难的样子，“需要向不二你求证。”
“警局的前辈想起十七年前的一宗旧案。当时也是两名幼童先后失踪，然后在近郊被同时发现，一个失掉左朵，一个失掉整只右掌。发现时并未身亡，但送去医院后因为失血过多而抢救无效。”
“当年这案子留悬。可能是职业敏感，总觉得有联系。”
不二领会，肯定地点头：“有联系。”
大石和手冢相视莞尔，不二的第六感使他们更加确定自己的推测。
“可，那两个孩子并未活下来，你们依旧没有线索。”不二不明白他们振奋的原因。
“据前辈回忆，是有个九岁的孩子成功逃脱的。”手冢说，“他们当时以为只是普通的绑架，而孩子竟侥幸归来。半年之后，才东窗事发，那孩子已经失去联络。”
“我和手冢去翻查当年的笔录，发现关于这个孩子的记录都是伪造的，电话地址全都无效。”大石敲着玻璃茶几，“我们正拨出一部分警力想办法找到他，虽说渺茫，毕竟值得一试。”
“九岁，又并非普通经历，记忆已经有效。”不二说，“但，如果连照片都没有，恐怕我帮不上。”
“这个是我们的职责，如果事事依赖你，那英二当初的讽刺倒完全没错。”大石转过头去看靠墙而立的菊丸，“是吧？”
菊丸没有出声，他仿佛正思考着极其重要的事。
电光火石之间，不二脑中闪过一道灵感，稍纵即逝，他未能抓住。
“有件事……”菊丸走到他身边，坐下。
“等等，英二。”不二截断他的开头，“无论你要说什么，如果很勉强，没有人会逼你开口。”
他确不知菊丸要说的话，但，清晰感到犹豫和挣扎。
菊丸扯了扯嘴角：“没关系，我想好了。”
他一字一顿：“当年那个逃脱的孩子，是我。”
这下，三人真真动容。

10.
沉默。
菊丸见他们个个忧心忡忡的模样，倒先没了正经：“没有人表示一下惊喜么？”
正常情况，该仰天大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或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恳求：“请协助我们破案。”
不二没有言语，只把手放在菊丸肩膀，稍稍用力。
菊丸懂他的意图，别过脸笑笑：“可惜，这次你说错了。当时的事，我几乎没有记忆。”
“只断断续续记得，骑着新买的单车偷偷从家中溜出去玩，然后，被一个男子带到完全陌生的房子，再有就是拼命地跑。”菊丸言词含糊，“也不知在哪里被路人捡到，反正我醒来已经在家。”
“我失踪五天，回家后筋疲力尽，连睡三天。警察来询问过，可我除了能描述看见的……”他停了停，“看见的那个情景，其它都不记得了。”
“你看见什么了？”手冢问。
“唉唉，真没有办法。”菊丸往后倒在靠垫上，直勾勾地瞪着天花板，语气艰涩，“我从门缝里看见，里屋有个大玻璃瓶，装着小孩的手臂。”
他反感这段记忆，症结在此。
“抱歉。”手冢深深皱眉。
菊丸摇摇头：“当时警察先生似乎不信我的话，孩子么，想象力总是丰富些，又处于彼种环境。另外两个小孩出状况时，我已经在国外。听说警察又来找过我，被父亲挡了回去，还动用了某些关系把我留档的资料全都改掉。这事一次次被提起太让人讨厌。”
“从此以后，家里所有孩子都需要学拳脚功夫，这我同你们提过吧。”
大石想起，菊丸确实提过，说时还摆个架势，嘻嘻哈哈。
胸口很不舒服，又紧又疼。
菊丸抱怨：“各位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是地狱归来的人，不要这样。”
不二恢复一贯的微笑：“英二很了不得。假若人人都同你一般，我将彻底失业。”
“赞美多多益善。”菊丸也笑，“还以为会被说神经大条。”
自我疗伤的能力太珍贵。
大石问：“不二，忘记亦算是自我保护？”
“嗯。因为潜意识排斥这段记忆，所以模糊，好比人类在遭受剧烈疼痛时选择晕倒。”
菊丸看手冢同大石都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他莫名其妙：“难道你们不想知道如何让我重新记起？不二该有办法。”
“你愿意？”手冢静静看他。
这下把菊丸惹恼，他跳起来嚷嚷：“不愿意为什么说出来？！”
三人倍感欣慰。
那个是菊丸呵！果然是他。
不二拊掌：“可以试试。手冢大石查一下当初英二在哪里被发现。故地重游的话，或许能有收获。”
四人就这样散场。
第二天清晨，汽车开往市北的高速公路。渐渐，宽敞的路面变得狭窄，行人和车辆也越来越少。
开始，菊丸尚且轻松地四面张望，等手冢说“差不多就是这里”时，他挺直背脊。
种近乎本能的戒备，又努力捕捉脑海中任何蛛丝马迹。
再一会儿，没有行车的路了。
四人下车步行。
菊丸隐隐不安，那个男子的相貌究竟如何？自己在五天里又经历什么？除了门缝里的一幕，还有没有更惊心动魄的？
思维有些混乱。难道太高估自己了？
“英二，走吧。”
不二拉起他的手，竟是往回走。
“耶？不往前了？”菊丸睁大眼睛。
“不了。”不二笑眯眯，柔声道，“我说过，如果你觉得勉强，我们立刻结束。”
“没有勉强……”说服力不大。
“有没有勉强不是你说了算，”不二点点自己的额头，“而是以我的第六感为准。”
“你们没有异议吧？”问手冢和大石。
两人都说好。
回程，菊丸显然情绪低落，回家后一直寡言到晚上。
不二打来手机，有心劝慰。
菊丸正认真倾听，察觉大开的阳台落地门外有悉悉嗦嗦的声响。
他夹着电话走出去，一探头，笑了。
“不二，我这边有好玩的事，再联络。”
大石扶住墙壁边的水管，脚踩底楼的窗台，三下五除二就拉到阳台的围栏。
攀爬是警校的必修课，基本功扎实获益匪浅。
只是，用途好像邪门了点。
今晚月色明亮，他抬头打算目测与阳台的角度偏差，菊丸的特写冷不防撞进眼里。
伏在围栏上，眼睛笑成两轮月牙，冲他摇手：“YO～HO！这里没有公主，只有王子哦。”
大石好气又好笑，拉住菊丸随后伸向自己的手，借力轻轻跃上阳台。
“我打你手机，始终忙音，又恐怕吵到你家人，所以出此下策。”大石几分尴尬。
菊丸嘻嘻一笑：“这是我翘家的逃跑路线，你还真不赖。”
大石在心里叹气，这哪是褒奖？
“那么大张旗鼓，找我有事？”菊丸跳上围栏，晃着两条腿。
大石语塞。
这架势，看起来确有十万火急的军情。可，他只是在家中，吃饭，看书，整理，从头到尾心不在焉，冒出个念头想过来看看菊丸，就来了。
这理由怎么开口？
正努力搜寻借口，菊丸倒先说话：“今早……抱歉。”
“英二，无论不二，还是我和手冢，立场都一致。找线索的途径多种多样，你不肖勉强自己。”大石说。
“吓，刚才不二也这么说，你们对过口供似的。”菊丸淡淡一笑，“大石，明天我再同你去一次，别告诉他们。”
“这不好。”大石为难。
“没关系，你们别太在意不二的话，他那是关心则乱。”
话音刚落，大石冷下脸，菊丸完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怎么了？”
“尽快抓到凶手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愿望。”大石肃容，语气复杂，“但是，就我个人而言，你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菊丸对这番话措手不及。
他不是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愕然之后，唇畔弧度逐渐拉大，仰头朗声笑起来。
菊丸再次与大石对视，眼里仿佛落进了星星，灿灿亮亮。
他玩笑：“真狡猾，这么一来，我更需全力以赴。”
所谓怦然心动，不过瞬间。
大石觉得应速速告辞：“那么，我先走了。”
“嗯？不进来坐坐？”菊丸指指自己的房间。
大石笑：“改天从正门进来。”
他按原路攀了下去，走几步，忍不住回头，菊丸仍在那里跟他挥手。
他的视线从阳台移至底楼，自言自语：天，我刚才做了什么？
而菊丸，早晨以来的积郁一扫而空，他目送大石离开，忽然明白为何但凡遇到手冢的事，不二都竭心尽力。
这种感觉，果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