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时我才高一,懵懂的十六岁的好听点是花季雨季的少年,我因优异的成绩被招入这所学校,学费全免,也因为优异的成绩倍受老师的看重。然而我并不知我原来真有那些喜欢给我递情书、在私底下偷偷议论我的女生们说的,有着“英俊”“干净”“冷漠”等等小说里常有的男主角气质。
大概因为你曾经推翻过这些理论吧。
高中学校不知是从以前的什么建筑改造而来,种着相当数量的树,成绩很好的我甚至叫不出它们其间有些成员的名字。教学楼靠着学院南面边缘的墙,墙上不知是有心或是无意,爬满了爬山虎,张牙舞爪地往教室的玻璃窗户爬去,看过去就是满满的一片绿。
因为临近期末的最后一次模拟考试,放学后我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无非是交给我一堆卷子并且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些“加油啊争取拿下第一名老师看好你”之类的话。我目光越过老师厚重且泛光的镜片投向学校的操场。一如所有的高中学校,只要放学铃声一响,所有的学生都会迅速地拥向校门口,不等距离放学十五分钟的最后一次铃声响起,学校除了老师之外就会空无一人。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铃声就响过了一段时间,太阳已近落山。因为闷热汗水从额头上流进眼睛里,我低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转身就看见你靠在墙壁上,耳朵里塞着白色的耳塞,低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睛。
你察觉到我走出来,很快便抬起头来对我展开一个笑容,你对我说,啊,你还回教室么。我对你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出于礼貌我点点头,回答你说,嗯,还去的。你站直身没有说话,脚步很快地走在我前头,很快我看见你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来到教室时我看见你坐在教室中央的课桌上,还是低着头,耳朵里塞着白色的耳塞,手指轻轻打着节拍。绿色的爬山虎从铁窗的缝隙里爬进教室的墙壁来,绿色混合着暮色在你背后流动成触目惊心的景。
我站在教室门口小小地惊艳。我从抽屉里找出书包,并不打算多作逗留,想了想我转身对你说,记得锁上门。你抬起头来拉下左耳的耳塞,问你说什么?我轻轻地笑,回答你说,记得锁上门。
你像突然想起什么,连耳塞都没有塞回耳朵,跳下桌子弯身在抽屉里匆忙地翻着什么,最后翻出一沓A4的文件纸递给我。啊,这个是班长说要交给你的。我嗯了一声,沉默地从你手中接过文件,听见几尺之外你的耳机里泄漏在空气之中的音符,断断续续地连接成我所听过的句子。五月天的《突然好想你》。
我想了想对你说了声谢谢,你略显不好意思地抬起头笑了笑,有些语无伦次地说啊我叫苏澈一。我说,我知道。
我们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你向前迈了两步对我说,那个……一起走吧?我不知你是否与我同路,只点点头说好。
同行的路上气氛相对沉默,走了一小段路后你有些不安地试图打开我们的话题。那个……。我侧过脸来看你,嗯?你说,可以帮我补习么?我有些诧异地看你,顿住半晌,才轻轻点头,说好。
你显得很高兴,话突然多了起来。你说,周子扬,你没她们说的那么冷漠喔。我看了你三秒钟才以“是吗”来表示我理解你口中所说的“她们”是谁。你说,你只是话少了点吧,嗯,大概也不懂情趣。
我小小声地笑,说情趣不能当饭吃。
后来我喜欢上你,跑去问邻居家很要好的一个学姐。想追到一个人该怎么做?学姐一脸暧昧地凑过来,哟,喜欢上哪个女孩子了?看来榆木脑袋开窍了啊。我不置可否地笑笑。学姐说,那就给她写两万字的情书吧。
我说,不切实际。学姐哈哈地笑起来,周子扬你不懂情趣。我耸耸肩,说他也这么说。学姐又说,哪个女孩子博得你青睐了?我摇摇头,眯眼笑起来。学姐拍了拍我肩膀,说,喜欢就去告白吧,情书什么的都是不切实际的哟~!我想了想,点点头,说好。
高二的暑假前一天,开完散学典礼我找到你。看绿色的爬山虎混杂着橙色的暮光在你身后流动成触目惊心的景,我说,我喜欢你。你把白色的耳机摘下来目光茫然,啊,子扬你说什么?我轻轻地笑,重复,我喜欢你,苏澈一。
你微微张开嘴表示惊讶,停顿了好一会儿你才重新笑起来,骗人的吧。我摇摇头,在你诧异的目光下重复了三遍我喜欢你。后来我跟你说,估计这辈子我都不会跟第二个人说五遍我喜欢你了。你却笑说周子扬你就骗人吧,你还没对我说过我爱你。
当时你眉眼都笑弯,上前拥住我,说,那我们去束河吧,你请客。我点头,说,好。
束河是靠近丽江古城的一座纳西族聚居的小镇,风景如画。在束河你喜欢逛四方街到大石桥那一段小吃摊遍布的街道,两手都提满食物,嘴里也不放过,偶尔会凑上来要求我帮你提东西,我说好的时候你趁机把三文治之类的东西塞进我嘴里。你笑着说,只有我胖不公平。
束河里有一家似乎是刚开张不久的酒吧,名叫守望者,你为了一满你的好奇心把我连拉带扯地扯了进去。当时店长在酒吧的一面墙上拿着喷漆涂鸦,隐约看得见完成的半边墙上是明媚的黄色,开满盛放的向日葵。你像个好奇心旺盛的孩子,凑过去看。
停顿在束河的七天日子里你坚持天天来到这家叫做守望者的酒吧,看名字亦为束河的店长拿着喷漆涂鸦那面墙壁。你说,周子扬,我觉得你送的鸢尾还没有束河画的向日葵好看喔。我说,你嫉妒你不会画吧。你鼓起脸别过头去不理我,凑过去继续看束河画向日葵。
你不在的时候,我也会想起束河画的那面盛放的明媚的向日葵。现在你不在了,我又来到了束河,来到店长的名字与这小镇相同的酒吧。
你不在了,我坐在束河这家名叫守望者的酒吧里,看到的仍旧是向日葵。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