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步于林中，光斑零落，映于面上，带来星星点点灼热。恰有风起，听枝叶簌簌，不经意吹落一片花瓣在肩上。拈起把玩于手中，不知是问谁。
“这会儿合该结果了，哪来的花儿呢？”
众人不语，良久才有一个到西苑才派来的都人颤颤巍巍回话，“回主子的话，西苑的树生长较其他地方总要慢一些的。”
闻言莞尔，回身行至她跟前，温言问，“声音都颤成这样了，难道我很吓人么？”

有娇声入耳，自然回首看去。眼见是襄昭仪，我与她并不如何熟悉，不过前去请安时的点头之交。既她已择了熟稔叫法，不必思索，亦也牵出一点儿恰到好处的、与惯来所有略略不同的笑靥。
“还以为我才出来会儿脸上就长了什么东西，原来如此。”
见礼罢，复婉声回她。
“哪来什么扰人清净的，我也不过来赏景罢了。方才还想呢，一个人观花未免冷清，襄娘子就来了。”

“娘子这样夸赞，我可要不好意思了。”
故作赧然，微低螓首蛾眉，双颊染出一抹羞色。实则要论美貌，想也晓得，我绝非最出众者，要论宠幸，亦非头筹。如今当得昭仪也仿佛落后几步，仅在诸新秀嫔御中显眼些许，要论伴驾或临幸……这位襄昭仪也并不比我少。
“我哪里就敢称一句天生丽质？娘子你才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呢。”
笑语盈盈，奉承话张口就来，全然看不出心里想法。后话寒暄，也附和道。
“左右是守着孩子，半步离不开人的，我在咸阳宫亦然如此。”
但提及来自何处，不免又回想起初初入选时的景象，以谢家朗家是之表亲、却全然不同来打趣的人，笑意淡了一两分，缓了缓气，才回复初始。
“我是南地扬州而来，小居京城时入选的。不知娘子又是…？”

襄昭仪是个妙人，从前大抵是没怎么来往了自然不觉，而今听了她几番话，才有这样的察觉。我在扬州时少见这样明媚的性子，似火之艳辉，却很有分寸，并不惹人烦。
“自然该是你当得的夸赞。”
闻其言论，抬手以方帕掩住唇畔藏不住的笑，适时又添了句叫人心花怒放却不显得虚伪的话，继而抬手点点晚了几月才绽的芳华。
“依娘子的话，咱们二人赏花，花也娇艳，更应了那句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了。”
待她云曰纯昭仪之来处，又及她自己长在何方，微弯了弯一双翦水瞳，曼声应和。
“算不得远，怪不得我听纯昭仪说话，也有些吴语腔调哩。不过襄娘子的官话听在我们南地人耳朵里。”
又好似为自己的话而羞赧，撇了撇芙蓉面。
“咱们听不出多少差别的呀，好似都一样，说官话还是说方言，都听不出来呢。”

“怎么会？我这样笨嘴拙舌的人，才要盼娘子不要以为我扫兴才好呢。”
方抬手折了半枝长得最不好的花，弱弱垂在手间，权当是给这株芳华祛残增亮的，便听得她打趣的话，凝目回望，远山微蹙，故作为难。
“只怕娘子嫌我是个闷葫芦的。”
说罢自己先笑，将那花枝拢于手中。
“我初初来京城时，还觉得自己的官话说得总不大好，便也不爱同旁人说话，还是姊妹们劝我，越不说，越说不好，如今才好了许多。但旁人一听，也总能听出我是南方来的。”
残花犹有濡/湿之感，存于手掌心，分明是虚拢，却总有种捏成了花泥的感觉。
“我还更欢喜娘子的用词呢，一听就爽利，不像我，家中时阿娘也常笑，南话都说得拖泥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