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人终于到达了黄礼志陈述的地点时，映入眼帘的是令人心惊肉跳的画面。申有娜虚弱得不堪一击地屹立着，她的四周都是看来不好惹的不良学生。而当她定睛看清楚了那个伤痕累累的身影时，眼中的泪水差点就要夺眶而出。
而崔智秀则发现了跌坐在一旁的黄礼志，连忙奔过去把她扶起来，当她看见那白豆腐因为试图上前阻止那些家伙们而被揍得出血了的鼻子时都要心疼死了。黄礼志捂着自己的鼻子甩着头，「我不要紧，快救有娜!」
申留真的目光至一来到就没从周子瑜身上移开过，眼见现在的情况比她想像中的还要更恶劣，看着那帮人其中之一拿起了砖块，申留真的心也被狠狠的揪着提了起来。心急如焚地想着对策，忽尔发现身上那因为事出突然而未能来得及放下的弓箭，心中一念，把弓解下握在手上。
提起弓，另一手拿着训练用箭，深吸一口气，拉弓瞄准。
自小就练习弓道的申留真从未试过把手中的弓瞄准于活生生的人身上，双手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右臂也因为伤口的扯动而传来剧烈的痛楚。
可眼看那人手中的砖头就要落下，申留真顾不得那么多了，用力咬着下唇忍受着剧痛。
──申有娜，这次换我来守护你。
左手一放，弦上的箭立马呼啸而出。
对方显然被这一箭弄得措手不及，申留真拉着弓挺身再踏前一步，冷峻的语调让一众不良也不免一凛，「下一个不会这么幸运了。」
虽然只是练习用的箭，但打在人的身上威力也不容小觑，从刚刚那察身而过的风就能想像申留真发出来的箭劲道有多大，心里衡量了一会，最终把手中的砖块扔到一旁，「呿，我们也玩够了，走。」
目送着那几个远去的身影，申留真的伪装也随之而解除，抛下手中弓箭，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那个人身边，双手捧着她的脸，嘴里吐出来的句子因为制止不住的哽咽而变得断断续续，「你...你吓死我了...」
感受到双颊传来轻微的颤动，申有娜原本如死灰的双目在看清来人后缓缓恢复一丝明亮，费力地提起一只手覆上眼前人的手背，「对不起，答应过你不再打架的。」
闻言，终于忍受不住，申留真一头栽进申有娜的怀里，差点让那体虚的人因为突如其来的重量而失衡。费劲的稳住身子，申有娜伸出一只手轻抚着怀中人的头给予安慰，表情却在看到身前人右臂那漾开的血色时变得凝重。
轻轻提起申留真的右臂察看，「你受伤了。」
「啊?大概因为刚才把伤口撕开了，不要紧。倒是你，很痛吧?」手抚上申有娜嘴角的瘀伤细细查看。
崔智秀看着搂作一团「互模」着的两个人，一个满身是伤，一个手臂淌着血，还有自家那个傻傻按着不断出血的鼻子的黄礼志，担心而又没好气地道，「各位，我们可以先到医院去吗?」

25
几人听到崔智秀的说话像如梦初醒般，原本在看到申留真时略为减轻了的痛楚也随之而遍及全身，想要迈开步子，却没想到双腿乏力，一下子软倒在身前比她矮半个头的人身上。
被申有娜突然的倾倒吓了一跳，申留真张开双臂把疲软在自己身上的人扶稳，看着她如此模样，比起手上的伤口，心脏却是更痛，「来，我们去医院。」
现在的申有娜虚弱得连走步路的力气都要没了，申留真紧皱着眉，到底是什么让这样的她一次又一次的重新站起来?
没有细想，目前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先让这让人不省心的人到医院疗伤。
一旁的崔智秀见状也一同上前搀扶着申有娜往医院走去，而黄礼志呢，则还是在费尽心思地阻止如泉涌般的鼻血。
「天啊，我把这辈子该流的鼻血一次过全流掉了啦。」
侧过头看着那一脸欲哭无泪的人，崔智秀用责备似的语气道，「谁叫你笨，冲上前去给人揍。」
用可怜乞乞的眼神回望那个有点生气的人，「呜呜...没办法啊，不能就这样看着有娜被打啊。」
黄礼志扭着八字眉扬着一张无辜的脸，让崔智秀顿时心软了，但刚才看见她一脸血时的惊惶失措还历历在目，心里不知打哪来的就是有股气，轻轻说着，「这个傻瓜。」又回过头继续专心的扶着申有娜去了，遗下口中那个傻爪跟在后面嘴里不知在嚷嚷些什么。
到达目的地后受伤的三人分别得到了治疗，申留真手臂上裂开的伤口也重新的被缝上，途中还被主治医生狠狠说了顿教，吩咐她要好好爱惜身体，可不能再让伤口受到激烈的扯动。
另一边，处理好伤口后的申有娜断然拒绝了医生留院观察的建议，固执地要离开，申留真看得出来她对医院的抗拒情绪，也没阻挠，与黄礼志和崔智秀道别过后，便静静地扶着申有娜一起回到她们的家。
一路无话，在到达家后两人也很有默契地对刚才发生的事只字不提，申留真没有主动询问她突然失控的原因，申有娜也没有向申留真解释事情的因由。
换下被弄脏了衣服，还好家里有之前偷偷让黑田拿过来的备用校服，不然明天该要穿着这被血染红了一片的弓道服回校，到时恐怕会把学校的人给吓一大跳。
收拾过后回到大厅，就看到某人呆愣的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悄悄走到她身边坐下来，注视她布满伤痕却依旧好看得令她心动的侧脸，回想起那个时候她，还好，她来得及。

自意外碰见那几个人之后申有娜的脑袋就没平静过，令人痛苦的回忆深深纠缠着她，拼了命压抑下来的伤痛被彻底的挑了起来，那些家伙的嘲笑、李彩领的笑脸、以及，申留真那对温柔关切的眼眸在脑海里飞快地切换，使她混乱至极。
本来沉思着的她感受到身边的位置微微下陷，下意识的向旁边看去，毫无预兆地就这样对上了申留真那双能够把人吸进去的眸子，与此同时，脑海里迅速转换着的画面恰如其分地定格在黄礼志那随意的一句说话上
───我看你是喜欢上申学姊了吧。心跳狠狠的漏了一拍，申有娜只觉得时间像凝固了，空间里的其他一切事物犹如虚幻，能够看清的就只有眼前这个从自己曈孔里反映出来的人。「有娜?」
被盯得怪不好意思，申留真扬起手在那个发着呆的人面前挥了挥。眼前晃动的手把申有娜从自己的世界中拉回现实，淡淡的回应，「嗯。」
「让我看看你的伤，医生说有些地方要换药敷。」手攀上申有娜的脸，申留真轻轻的摆动她的头，仔细地查看她每一个深深浅浅的伤痕。
两人之间的距离着实过于靠近，凝视申留真因哭过还带有少许血丝的双眼，脸上的触感随着她手的触碰一下又一下地拨动着心弦，克制不住的鼓动自心中化开迈遍全身，一个想法在脑际浮起，下一秒申有娜就把它付诸于行动。
猛的俯身上前把那小小一只的人紧紧抱着，申有娜把脸埋在申留真的肩头，一动不动。
被申有娜冷不防的的动作吓了一跳，愣了一会，申留真把悬在半空的手缓缓放下来覆上她的背，轻柔地扫着，给予那人此刻异想需要的安慰。
不知道抱了多久，申有娜的情绪也逐渐回归于平静，松开双手拉开距离，向著申留真稍稍拉扯开自己的衣领，指着胸口处，张口就是一句，「医生说要换药的地方在这里，你要帮我吗?」
「说什么呢!」意料之内的目睹申留真的脸泛出红晕，却没料到她会羞涩地向她使出一记粉拳，并且正正击中了她瘀青的地方。
「嘶...」看来不能小看这人的手劲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多亏了这么一闹，二人之间的气氛也轻松了不少，申有娜也最终在申留真的协助下把伤口全都处理好。
两个伤患在厨房折腾一番后总算是填饱了肚子，休息一会儿后便转瞬迎来了黑夜。
把灯关掉，昏暗笼罩了整个房间，倦意也随即向两人卷袭而来，今天发生的时情实在累人得要紧，没过多久，睡房里就只剩下一下下平稳的呼吸声。
如先前所说，申留真是个一向浅眠的人，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传进耳窝之中本来悠悠安稳的起伏忽尔变得急促，如此突变让申留真渐渐醒转，隐隐约约听见床边睡于地上的人传来的一声声低吟，察觉到不对劲，坐起身子悄悄往那人看去，却见此时的她眉头深锁，脸容痛苦地扭到一起，嘴里似是在呢喃着什么。
「做恶梦了吗?」摄手摄脚地走下床来到申有娜的床铺，跪到她身旁轻轻摇动她的身体，「有娜，醒醒。」
可那人似乎堕入了很深的梦魇之中，怎么也醒不来，只见她痛苦无助地扬起手似乎想抓着什么，慢慢伸出手握着，床上的人也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稍稍安稳下来。
看她没什么大碍正想要试着抽离，却没想到在梦中的人竟死死地抓着她不放，无奈之下也只好躺在她身侧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
那人的呢喃还在继续，嘴里吐出来的字句因为申留真的靠拢已变得一下子清晰起来，一个从未听过的名字传进了她的耳中，「彩领...」
身子在闻言后变得僵硬，申留真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到床尾架子上的那个相框，那个时候躲避着的思绪又再一次侵占了她。
「!」满头大汗的申有娜于黑暗中苏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申留真令人安心的脸容。
惯常地做了那个缠绕着她不放的噩梦，不同的是，这次的她不再独自一人惊醒，而是躺在申留真的怀里睁开双眼。注意到两人不知何时变为十指相交的手，没有放开的打算，申有娜微微移动着身子调整好位置，面对著申留真的睡颜愣愣出神。
想必是发现自己在做恶梦所以过来的吧?紧了紧相交的手，申有娜发现她已对申留真默默的温柔不能自拔，不自觉的只想要向她索取得更多。
每次心烦意乱的时候只要看见她的脸，听见她的轻声细语，申有娜的心就会变得踏实。腾出另一只手轻轻抚过那人手臂上被重新包扎着的伤口，这种淡淡不能言明的感觉就是常人说的幸福吧。
好想把眼前的人、那个属于自己的幸福紧紧抓住留在身边。
想到此处，脑际闪过李彩领逝去的容颜，申有娜的双目随之而变得黯淡无光。
──可是我，真的可以吗?
把头埋于那人的怀中，哪怕只有一会儿，申有娜放任着自己沉醉在申留真甜美的气息之中。

26
眼皮感受到刺眼的阳光，申有娜把手挡在眼前想要把那恼人的光亮屏退，却在扫过身旁位置时发现本来该躺着的人此时失去了踪影，人也随即清醒过来，一下子睁开还未来得及适应阳光的双眼坐了起来，忍着难受的刺痛看着旁边的空白，心里不知为何空洞洞的。
「有娜，醒了?」
柔美的声线从背后转来，申有娜闻声转过身，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大动作使得身体各处的伤口一同喧哗起来，「唔...」，不可控制的紧皱着眉，神经被痛感占据，有一刻她都快要觉得这副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了。
快步走上前蹲下，申留真担忧的看着眼前明明非常痛苦但还强忍着的人，「怎么，扯到伤口了?」紧抿着唇的人点了点头，隔后开口询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早上快九时半了吧。」说罢看到申有娜抬起头来眼神之中透露着疑问，才又继续说道，「医生说你要好好养伤，我已经替你跟学校请假了。」
摇着头，申有娜才不关心这个问题，反正她没差，倒是申留真怎么这个点了还在家里?想到此处便脱口而出，「那你呢?」
只见申留真闻言后脸上漫开一个温婉又似乎有点无奈的笑容，「当然留下来照顾你啊，你一个人怎么行。」
正准备身体力行表现出「我没问题」的人才刚要站起来就又摔回去，全身偏布的酸痛让申有娜根本使不上力气，连稍稍的伸展也会瞬间引来肌肉们强烈的抗议。没好气地看着这个倔强的人，申留真伸出手来把她扶好，「你就别乱动了。」把一只手移到那人的腰间，另一面则紧握着她的手，申留真轻声的说着，「靠着我。」
愣愣地回望申留真那认真专注的侧面，这时的她不似日常般把头发一丝不拘地束着，而是随意地让发丝顺着脸型垂落披于肩头，使本来就娇柔的她更添了一份妩媚。被此情此境眩了双目，鲜有向人展露脆弱一面的申有娜此时却呆呆的听话把身体的重心都交付予身旁的人。
感受到靠过来的重量，申留真挺直身子，搂着腰的手稍加用力，把申有娜整个人扶了起来。注意到她那黝黯深邃的眸子流露出些许腼腆，申留真内心禁不住笑了笑。
站起来这个动作需要用到身体的力量抓着一个施力点把自己给支撑起来，所以对现在的申有娜来说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借著申留真的帮助跨过了这个难题，之后的行走虽然也会做成疼痛，却也不成大问题。
把申有娜扶进了浴室，申留真便退回了客厅。
尽管两人经过昨晚后心境都有着微妙的变化，醒来后却都不约而同地表现得一如以往，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不过申有娜还是察觉出来申留真那一丝不明的异样，她的眼神之中除了那一向的温柔，还包裹着一股淡淡不能言明的落寞，尤其当她以为申有娜没有注意到她的时候，这种落寞也变得更甚。
定睛于那人于厨房忙碌的背影，当看见申留真抽起衣袖打算清洗吃过后留下的碗碟时，申有娜不假思索地踏步上前于她的身后站定，随后从她的背后伸出手把碗从她的手中夺去，「你手的伤没好，不好沾水。」
身体明显地变得僵硬，温热从背后传来，申有娜的气息也随着她嘴唇的张合一一打落在申留真敏感的耳背上，不自觉地缩了缩，转过身面对那比自己高出了一截的人，脑袋里出现的第一个想法是
────好近! 整个人几乎被眼前人高佻的身体覆盖，本来打算抗议的人一下子词穷了，张了张嘴，憋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低头看着眼神游离涨红着脸的人，把手里的碗放下，两手转为按在厨柜面上，申有娜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学姊就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着实太过在意两人这个壁咚...啊不，「厨柜咚」的姿势，申留真对申有娜没由来的说话反应不过来，只傻傻的「啊?」了一声。
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地盯着这个不太专心的人，申有娜又再重覆一遍，「昨天的事情，没什么想知道的?」
话毕，两人干瞪眼对看了一会，被困在申有娜怀里的申留真此刻像煞了等候发落的待宰羔羊，正当愁着要怎么脱身之时，刚巧天公造美，申留真的手机正好在这个时间点上响了起来，救了它主人一命。

27
身体因为意想不到而僵在原地，前方车窗因被贴上黑色贴膜隔绝了阳光，里头的人半边身皆被隐没于黑暗之中，申留真只能借着穿透自身而进入车厢内的光线去捕捉那人阴情不定的脸庞。
「进来吧。」
没有起伏如命令般的语调，让人心生不敢违抗之感，申留真强逼自己镇定下来，手部轻微的颤抖却出卖了她。把身子挪进了车内靠窗的另一方，双手紧紧交叠于大腿上，形态紧张。
在替申留真关好门后，黑田也坐到了驾驶的位置上，等候进一步的指令，从倒后镜中看见申留真忐忑的模样，不禁感到担心。
「开车。」冰冷的声音落下，紧接着是引擎开动发出的低沉咆哮，车子也随之而徐徐向前行走。
没有人说话，车内弥漫着一片寂静，此时的申留真感觉自己像身处于那万仗深海之中，快要被那强大的气压压得踹不过气来，正当要鼓起勇气打破这股冷人不舒服的气氛时，「爸...」话未说完，声音却被那人浑厚的声线给覆盖，说出来的话让申留真始料未及，
「留真，毕业后跟我回美国吧。」一阵沉默，申留真捏紧了双手，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那边的一切已经打点好，这期间你想要待在哪是你的选择.......」
接下来的话申留真都没听进去，她只觉得耳朵翁翁作响。一直在躲避的事终究还是躲不过，自己的一生早已被提前设定好，她需要的只是依着命令去执行，为了这一切其他的「个人意愿」也只是无稽之谈。
可她现在不一样了，不再是从前那个麻木服从可以摒弃感情的「完美玩偶」，申留真只感觉满腔的郁结不能发泄，咬着牙从嘴里只轻轻的吐出两个字，
「停车。」从倒后镜中反射出黑田诧异的眼神，申阳也终于回过头来把目光放在他女儿身上。「我说，停车!」
刺耳的刹车声响了起来，三人的身体也因着突如其来的停顿向前晃了晃，感到车子不再移动，申留真不顾现在身处何方，只想要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自己的父亲。一把推开车门，申留真毅然走下了车。
「小姐!」见状的黑田急得解开安全带就要追上去，却被申阳给叫停，「随她去。」
「可是!」
把目光放远，申阳注视着逐渐变小的那个背影，淡淡的说着，「她是我女儿，没问题的。」直至申留真终于自视线中消失时，才回过头看着黑田，「你说那个申同学，是个很可靠的人?」
冷静下来的黑田把打开了的车门重新关掉，微微点头，「是的。」
「嗯，」得到黑田肯定的答覆，申阳把注意力再次投放于手机上处理繁忙的公务，「回去吧。」

不更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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