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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新觉罗穆叡特殊小剧本 弘兴九年十月上旬】
【秋风猎猎骤袭旷野，颀身而立，所见是天苍野茫，可惜风吹草低之间未见牛羊，或是行路非远，不可见农家胜景。暂栖行宫别苑，偷来浮生半日闲之际，我临风而坐，案上正烹新茶。那是银山毛尖，自京畿带来的嫩芽自然不可辜负，是而滚沸的清泉将它烹煮，待得水声鼎沸，炉火的残焰也同化在澄澈的茶汤里，我方将其倾倒，正溢身前玉盅。】
【只我不及饮茶，赓有一人闲情颇深，恰于此循香而来。睇目见是费扬阿，也不与人客套，只在炉中为他再取一盏清茗，复而笑之有道】“你来的好，从前在北京许你一盏茶，今儿恰能兑现了。”

【重阳已过，秋风渐清，不管是西山寒鸦还是北水的舟渡，都在越发枯渐的肃氛里冷了心肠。圣上銮巡，我等户部官吏随扈而行，一路上秋嶂寒水，倒也算是京畿之外的盛景。古人多有秋兴，最为青睐“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的秋景，好借此寄寓寂寥情。】
【而关郗文正是少年春风时，就算是看见了悠悠霜满地，也联想不到“将军白发征夫泪”，唯有天苍苍，野茫茫。】
【踏径行来，是为赴靖亲王的邀约。自他从蜀地归京，已有数载，现在的元琢，尚是元琢否？撩袍坐下，琅声】
“比起茶，眼下还是更适合饮酒小酌，元琢。我寻你有事，关乎木兰秋狝。”

【畴昔在贪杯馆，大醉忘形时，何曾想到会听见“饮酒误事”四字，如是哪位仁兄在馆中说出这么一句话，只怕是要被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少年郎哄笑一番，请出大馆去。不过五六年的光景，我与他也成了对仙酿琼浆斟酌再三的“可怜人”。上一次大醉是什么时候？好像还是额尔德谟大婚，兄弟们誓要把这「闷葫芦」灌成「酒葫芦」。】
【尚有晴烟，一双燕子飞戏东风，如此敞亮开阔的景色，是身处繁华的玉京燕市里鲜能领略的。千嶂墨青的峦影渐渐染上秋黄，骏马穿山，踏了一地的初菊残金，仿佛是英雄之黄金甲。】
【把玩着珐琅茶盏，清润眸子里有一线隐隐的愧色，彼时身在汉口，一心想要找出幕后黑手，没想到竟然是叶赫的门生。】
“从前木兰秋狝时，常有因行围队伍不整等缘故而毁坏农耕事，百姓曾因此而有怨声，这次圣巡，百姓亦有些惶惶。”

【天堑所指乃空阔穹野，有别于京师的巍峨，此处的草场要更为洒脱，大抵是西北的荒塞不曾被双阙连甍与络绎金鞭所束缚，便显得更为高远与自由。前日甫至，我便携着苍微跑马山林，连骏骊都扬蹄嘶鸣，疾行千里。可见此处诚然非同一般。是而我吝惜着在此的每一寸光阴，它不该被平白虚耗，便须得一盅好茶来陪——此刻我憎恶的是皇命难违，若我并非帝嗣，定然一醉方休，以天为盖，凭地为庐。】
“怎么不说话了？”【笑哂以后，是白玉盏搁下檀木案】“还记着额尔德谟那日里说着来日要将我们兄弟都喝得趴下，可惜这陈年的酒还没等到，你我就先跑到这甘肃来了。你说等回北京去，他得怎么变着法儿的骂我们？”
【平素觉着茶可静心，偏生这‘醉鬼’的话头教我觉着茶的滋味只同嚼蜡，我颇扫兴地叩着台案，至于那明火上正冒着泡的茶，是再未被我问津的】“民心乃天下之重，黎庶既有惶恐，我等便不可坐视不理。往往农田损毁，或是因队伍不整而起，这般，我这就令人勘探路线，尽可能地避开田地。”

“以我看，他可能更会因为不曾随扈而大呼遗憾，转而让咱们知无不言。”
【圣人离京，未曾巡幸江南，或北上谒陵，而是择察西南，又至甘肃，方让我等随扈得以一观河西盛景。銮驾行到祁连山下时，我想无人不为这座巍峦所倾，昔年白马黄金鞍的少年仿佛尚在，我与元琢都是茂龄里的燕客，肯将披林扼虎、手接龙泉的豪情荡濯胸膺。】
【纵马祁连，方才知何谓“矫若云中电”，珊瑚钿的络头是那片苍翠里唯一的一点红，在晖光下是如此自由。】
【我本也以为，世代居住于此地的百姓也能与我等同览山河之晏，可天子御前的行伍却损坏良田，令民声有怨，这与圣上西巡的初衷岂非相悖？自在密云与额尔德谟一同办了一桩田产差事，越发觉得人心难测，既有心地淳朴的农人，也有趁机讹诈的无赖。不得不提醒元琢】
“避开是一回事，已经损坏的农田你打算如何处置？”

【与他阙论塞北烽烟时尚可笑而应之，盖因年少故友之谊，方能知无不言于这秽乱的庙堂中。我笃定他将与我并肩趋鹜河山，恰如数年以前共登武侯祠、共观三尺水时许下的豪情壮志。掌风倏而间一撑台案，我已倾身而起，綦靴绕过木案往牗窗去，我正眺望着绵延的山峦，肖想着来日猎场的英姿飒爽】
“那便也不错，若能以这处的奇闻轶事诓他几坛好酒，我们这一趟便是没白来。”
【双指逡巡于窗棂案上，于阒寂中叩出几不可察的碎声。他正与我说农耕之重、生民所向。黎庶所赖以为生的农田一朝毁于天子依仗间，引来的定将是忿恚。是故沉吟半刻，为求万全之策】“虽说往事不可追，不过黎庶的事儿当真须得仔细究一究。”
【睇目去眄，他忧思难定，恰如我目上眉山。我忧户衙的顽固冥顽不灵，平白毁我良策，便须得在他之处探上一探】“费扬阿，依你看，若是将这损毁的农田折成真金白银来偿还百姓，你们户部那几位‘守财奴’能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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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清凉地笑一声，接过他递来的清茶。分明是一盏香茗而已，却沉甸甸的，半颗恹恹的太阳泡在其中，另一半早就躲到井里去，等着一场山雨落下来。茶倒是极佳，元琢亲手烹的，的确清幽回甘。举盏细品，片刻后听到他对这场小乱的谨慎，回复一笑，我与他所想无异。】
【虽说天子御驾出巡这等大事一朝之中至多不过几次，但事关百姓，绝不可掉以轻心。甫闻要向百姓偿还损坏的良田，斟酌了一下，苦笑道】“难。”
【户部用银向来谨慎，多少年来都是如此，就算是军粮之事都不会松口，元琢要让这些老大人们首肯他的提议，绝非易事。】
“若是你去说，我看磨到銮驾回京都不一定等到答复，但若是圣上能准允此事……”

【徂往年少，父亲以静心之名，嘱先生授我以茶道。经年而往，骨子里头仅存的焦躁也在温火的慢煮中被消磨得一干二净，尤似璞玉之间错综的纹理，皆被澹然的流水拂平，不必尽数曝露于世人的眼目间。是故如今我的茶烹的极好，火候恰到好处地激发着新芽的醇香，滚沸的水激起清涩，而入口时却只有甘甜。于这塞北荒漠之间，一盅茶也可称作是绝品。】
“我说，你在户部待着，当真是‘受苦’了。就你这直来直去的性子，偏生还得他们磨，这些‘老顽固’们打太极的本事极好，说的话也叫人头疼，所以我不愿往户部去。”
【微哂一声，膺下已有思量，朗声唤过德川备来笔墨，睇目又与他询】“这事儿不能拖，为了天威，也为了不教百姓受苦。费扬阿，劳你为我想想这良田的银价，我这就书折一封，往皇父那儿呈去。”

“虽然麻烦些，但也不是没有益处。譬如你说的，我这直来直去的性子，我阿玛恨不得有人能给我改改，这不就专程见了户部几位老大人，我可是说他这样不好。”
【无奈地耸肩，未曾入户部行走时，我亦觉得户部员弁行事如同打太极一般，等在户部的日子久了，竟然也渐渐尝出宦海的味道，就如白玉苦瓜，名字再金玉相缀，仍旧是一味苦，真想不到当初我们也讨厌吃这半生瓜，而今竟吃得出人情世故，愈来愈记挂，这苦味倒也不致太寡。】
【半盅茶一饮而尽，展袖来了劲，琅声应下。】“善，就劳动靖亲王的笔墨了——”
【后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