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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老作品】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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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辽宁1楼2010-03-13 01:27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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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辽宁2楼2010-03-13 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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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糟糕的还不只此。镇上的商人还用旁敲侧击的方式,盘问出了亚培尔蒂卖的檀香木的来历。他们像发现了一个了不起的秘密似的,一方面千方百计地想法压低他的商品的价钱,把檀香木说得一文不值,一方面偷偷地贿赂官府,想找个理由把那片檀香木树丛收为"公有",再由官家修道墙圈起来,交托镇上的商人管理。当然,对这一切亚培尔蒂和他的乡亲们都被蒙在鼓里。但他究竟是一个"有头脑"的人,一天他从镇上垂头丧气地提着一篮檀香木块回来--因为他不愿意按照商人出的价钱把它卖出去--的时候,他遥遥地瞥见村子的后山上有两个官差和两名镇上的商人在窥探和测量那个檀香木树丛。他的脑子里立刻动了一下:他们要来抢夺村里的檀香木树丛了。他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他赶回村里,立刻提醒大家注意后山上的动静。人们马上按照他的吩咐分头去布置警戒,从各个角度观察后山上的动态,但却严守秘密,不让在后山上干那偷偷摸摸勾当的人注意到他们。那两名官差和那两个商人把这个檀香木树丛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番以后,非常满意地、高高兴兴地离去了--当然离去时也是相当诡秘,尽量不让村里人发现。
      当他们的身影在远方消逝以后,村里的人马上齐集在村前的广场上,想研究出一个对策来保卫他们的这株财产。他们分析了官方和商人勾结的情况,又讨论了自己的处境,他们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官方有势,商人有钱,村里人决非这些人的对手。这些人用欺骗和狡诈的方式得不到东西时,还会公开用暴力和蛮干的方式来强夺。要想不吃亏,那只有先下手,让他们的计划落空。怎样先下手呢?他们又商量了好一阵子,决定把这棵檀香木树丛砍掉,只留下半截根子。他们想,根子没有什么油水,官家和商人发现无利可图,大概就会罢手了。但根子保存来,仍可以再发芽,再长枝,过几年它就又可以生产檀香木了,到那时还是村里人的财产。
      主意既定,他们就立即拿着斧子和锯,跑到后山上把那丛檀香木锯掉,然后把木头劈成块块,每块约两斤来重,搬到一个隐蔽的山洞里藏起来。
      果然不错,第三天官家派差人下来了。他们在那两个商人的带领下,直奔那棵擅香木树丛,想把它圈起来,作为官家的财物。当他们一看到只剩下了半截檀香木根,当然很失望。他们眼看就要到手的好处现在烟消云散了,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官差立即把村子里的人喊来,宣布临,法庭开庭,要审讯他们毁坏"公共财物"的罪过。
      "是你们把这棵檀香木树丛砍掉的吗?"由一个商人装扮成的临时法官质问大家,"照直说来!不然的话,共和国的法律可不留情,得判你们死刑,就在这里当场绞毙!"
      村里的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这时亚培尔蒂觉得有义务承担这一一切责任,因为对付这些官差和商人的主意大部分是由他出的。他便从人群中站出来,向"法官"和差人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是的,是我们砍掉的。"他说。
      "为什么要砍掉?"法官厉声地问。
      "因为我们没有柴烧。"
      "这里的木柴多得很,为什么偏偏要砍掉这棵树?"
      "因为这种木头的分量重,耐烧。我们把它放几块在炉子里,它可以一口气烧熟一顿饭不灭,免得我们时时刻刻去添柴,我们可以腾出时间干别的活儿。你说对吗,法官?"
      法官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也可以说,他避而不回答。他反问道: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木柴吗?它叫做檀香木,在我们国家比金子还贵!所以我们才要把它圈起来,收为国有,当作国宝永远保护起来。"
      亚培尔蒂大睁着眼睛,张开嘴巴,望着这位"法官",完全是一副无知的乡巴佬面孔。在"法官"聚精会神地等待他回答问题的当儿,他慢慢地摇了摇头。
      "我们不这样看,"他说,"我们承认,它比别的木头不,
      因为烧它的时候,它能发出很浓的香气一一怪好闻的,闻起来像喝了一杯好酒一样,非常好受--因此我们才特别喜欢烧它。至于说它比金子还贵,我看你老爷未免对它有些偏爱:我曾拿过几块到镇上去卖。不要说它的价钱比不上金子,连银子也比不上,甚至连铜钱也比不上。有许多店铺老板对它只愿出比柴草略微高一些的价钱。这样我们何必去卖它呢?还不如把这棵树砍掉当柴烧我们至少还可以闻闻香气,是不是?老爷是个明白人,请老爷说说,这样做不对吗?我说的全是实话,没有半点虚假!如有虚假,愿一帝在我死后把我打下地狱--是的,凡是弄虚作假、骗人的人,死后都应该下地狱的!你说对吗,老爷?"
      "老爷"回答不出来,他正在出一身冷汗,因为他就是一个专门靠"弄虚作假"和"骗人"发财的人。他不得不承认亚培尔蒂说的全是真话,因为他自己就曾在镇上和亚培尔蒂打过交道,想以略高于柴草的价钱收购他拿到镇上去卖的檀香木。他现在自己倒有点害怕起来了--他害怕亚培尔蒂认出他的真面目,戳穿他的伪装。于是,他马上宣布"临时法庭"收场,他伪称要回去和上司研究他这天实地所了解到的情况及所取得的供,然后再作进一步的决定,接着他便匆匆带领公差离开了。


      IP属地:辽宁4楼2010-03-13 0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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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栈老板看见他晚饭吃到一半,就钻到自己的房里去睡觉,心咀已经猜到了八九分,不禁暗暗高兴。他装作关心的样子,敲门走进哑培尔蒂的房间。
        "你病了吗,客人?"他问,"为什么不把晚饭吃完?"
        "有点不舒服,"亚培尔蒂说,"脑袋有点痛。"
        "那怎么行?明天你还得上街去卖货呀!你那些麻袋里不是装着要出售的货物吗?讨价还价,都得用脑筋,都得花精神,头痛还行?"
        "售货!"皿培尔蒂瓮声瓮气地说,"见鬼去吧!几袋子柴火,能卖出什么?"
        "话不能这样讲,"客栈老板说,做出一副同情的样子,"花那么大的气力把它运到这里来,总不能又白白地运回去呀!好歹你得挣点回去的旅费。我是靠过往客商讨生活的人。我不忍心看客人空着手回去。你把那几袋子柴火留下吧,我用一篮子货物给你换。"
        "什么货物?"亚培尔蒂问,心有点动了。不管什么货物,他想只要能换得一点东西,也就算没有白白地跑这一趟路了。于是他又钉着问了句,"什么货物?"
        客栈老板看见他已有同意的表示,便对他表示得更加关心和更加慷慨。
        "随便你挑!"他说,"我店里有什么值钱的货物,你尽管随意挑--但是以一篮子为限。君子一言为定,决不翻悔!"
        "好!"亚培尔蒂说。他在苦恼中找到这样一条出路,真的像得了救似的,马上变得兴奋起来,"君子一言为定,决不翻悔!"
        这笔交易就这样定下来了。老板暗暗感到高兴,他早计算过了,哪怕亚培尔蒂要选择一篮子金子,他也不在乎。但生意正式确定,还得等到第二天,因为这个城市有一条规矩:每一笔交易都必须由市政官亲自在场作证才算成立,必要时还得由法官作出正式决断。理由很简单:这里全是商人,而商人惟利是图,是反复无常,谁也不相信谁的话,只有当市政长官亲自作证以后才能算数。这种手续总是在每天早晨当众举行的。
        第二天早晨,这笔交易除了由市政长官作证外,在场的还有好几位尊贵的市民作为旁证。手续刚一结束,从在场看热闹的人群中忽然发出了一阵哄笑声,那笑声很明显都是冲着亚培尔蒂发出的。这倒叫这个"远乡来的客商"感到莫名其妙了。仔细一问,他才明白,他在这笔生意中上了大当:他把他的"货物"抛售得太便宜了。原来这里根本不生产檀香木。这种东西在这里比金子还贵。他那六麻袋檀香木至少也得换六麻袋足赤的金子。他受了骗,成了一个大傻瓜。他不禁连连捶着自己的脑袋,恨自己太大意了,让客栈老板耍弄了。但吃一堑,长一智,现在他的头脑变得清醒了。
        他开始认识到,在这个城市,甚至客栈的老板都比他家乡小镇上的商人狡猾得多,至于正式商人那就更不用说了。他于是暗暗警告自己,下一步必须谨慎从事,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观察客栈老板的动静,看他能给他一篮子什么样的"货物",来交换他这六麻袋无价之宝。


        IP属地:辽宁6楼2010-03-13 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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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等待交换"货物"手续最后完成的这段期间,亚培尔蒂到街上去逛游,想看看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城市。他走不多远,就瞧见有两个人正坐在一个石板平台上下棋。这两个人的棋下得都很蹩脚,每一着都走得不合道理。亚培尔蒂不知道,其实这两人是故意这样下,为的是要吸引他。亚培尔蒂一直站在一旁把这盘棋看完。然后他果真忍不住提出来,他也想和他俩下一盘。这两个下棋的人当然同意,表示希望和他比赛一下,条件是:输棋的人得接受赢棋的人所要求做的任何工作,除非他愿意付出一笔相当可观的罚款。亚培尔蒂同意了。
          他们又坐下来。亚培尔蒂有他自己的打算。他想他和客栈老板做的那笔货物交换生意,吃亏不小,现在他可以利用这个办法赢得一些东西,弥补一部分损失。但是很不幸,他挪动了几步棋子以后,马上就发现他的对手原来是一个非常高明的棋手。很快他就被将了军,他输了。他的这些新朋友立刻就提醒他,他们在下棋以前所定下的条件。他们要求他按照条件履行自己的责任,那就是:要亚培尔蒂把大海的水喝,如果他做这一点的话,他得交出价值六袋子檀香木的东西作为罚款。这时他完全明白了:这两个人也是两个骗子,他又上了一次大当。
          "不过"他想抗议,控诉这西个人设圈套害他。"这里没有什么不过的问题,"亚培尔蒂的对手他是一个非常有经验的尖刻的商人说,你得按规定做我要求你做的事,不然明天早上我们就得到法官面前论理。法庭也是公开处理争端的--这是我们这个城市里的优良民主传统。那时你就会知道,在我们这个城市,交易就是交易,不容反复,更没有什么不过的问题。"
          现在,亚培尔蒂总算认识到了,在这个所谓具有"优良民主传统"的城市里,他每走一步,就要上一次当。他不能不佩服这里商人的厉害。他只好装出一副哀求的面孔,说:"给我一点时问想一想,我总还得准备一下呀!"那两个商人同意了。于是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客栈里来。在路上,他碰见一个独眼龙。亚培尔蒂在这个城里现在已经成一个有名的傻瓜,但是他还拥有六大麻袋珍贵的檀香木,还没有最后交换给那个客栈的老板。交换一成功,他还可能得到一篮子相当值钱的东西。所以这个独眼龙他也是一个尖刻的商人,也有意找亚培尔蒂来了。他一把揪住亚培尔蒂,硬说哐培尔蒂是一个窃贼,亚培尔蒂当然否认。两人于是争吵起来,很快就把一大堆人吸引过来了。
          "你的眼睛的形状和颜色跟我的眼睛一模一样,"独眼龙 对亚培尔蒂叫嚷着说,"我失去的那只眼睛是你偷去了。好不 容易我今天才找到你,这笔账得算清楚!"
          "老兄大概是喝醉了酒吧,"亚培尔蒂对独眼龙说,"请不要当这许多人的面,开这样无聊的玩笑,这有失你的身分!"
          "瞧这个小偷,他倒充起正人君子来了!"独眼龙对大伙儿嚷着说。
          人们都站在独眼龙一边,因为他们都是商人,都互相认 识。他们大喊大叫要"主持正义",要"物归原主",要亚培尔蒂赔偿独眼龙的那只眼睛。像在这个城市里做其他交易一这桩赔偿的交易也得在第二天早晨由法官当众审理,作出合法的决定,以免双方食言。大家七嘴八舌,完全不听皿培尔蒂的分辩,警告他如果明天早晨他不出场,他就休想活着离开这个城市。


          IP属地:辽宁7楼2010-03-13 0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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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培尔蒂唉声叹气,想不到这个城市里的商人不是骗子就是强盗,而他却自动地钻进这个陷阱来了,该怨谁呢?他回到客栈的房间里,倒在床上又蒙头大睡,希望在睡梦中能暂时忘掉他的苦恼。
            可是他怎能睡得着?第二天很快就要到来了,市府法官将亲自处理他这一系列的"交易",法官将当众作出决断。他 怎样才能摆脱这些"买卖官司",得以安然无恙地回到自己的 家乡去呢?
            正当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无计可施的时候,他忽然被隔 壁房问的一些谈话声吸引住了。这谈话声虽然听不太清楚,但 从听到的一两句话中,他发现他自己就是谈话的主题。他马警觉起来,找到墙上的一条裂缝,把耳朵贴上去仔细地听。
            他最初听出的是客栈老板的声音,接着他又听出和他下过棋的那个对手及控告他偷了眼睛的独眼龙的声音。他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一个商人的合伙小集团,专门在一起做那种"无本万利"的超额利润生意的。在他们中间还有一个老头儿,这是他们的参谋、"老师傅"。他们正在起劲地谈论这天做过的这几笔生意,吹嘘他们和这个"远乡来的傻瓜"做生意的"成绩"。客栈的老板格外得意,那两个同伙都表彰他首先发现这笔生意的功劳。


            IP属地:辽宁8楼2010-03-13 0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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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笔生意很不错,他满载而来,将空手而去,"老师傅也称赞说,"可是漏洞并不是没有:你答应他随便选一篮子什么商品作交换。你怎么能随便让他选择呢?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你知道他会选些什么东西!"
              "这个您不须担心,"客栈老板说,"我并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我给他定了一个限制:只一篮子东西。大不了他要求一篮子金子吧。也许他只要求一篮银子,您放心,即使这样,我从他那里也赚得够多了。"
              "好,但愿如此。"老头子说。他认为做"无本万利"的生意,这个城市里的商人并不都是完全到家。他提醒这几位商人:他们在做这种生意的"艺术"中,要开动脑筋的地方还很多!
              接着那个"下棋的能手"谈了他所取得的胜利,他嘲笑说,那个叫做亚培尔蒂的傻瓜无论如何得把海水喝干,如果办不到,客栈老板给的那一篮金子或银子就必须分文不差地交给他作为罚款。
              "对,他当初接受你的条件的时候,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你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人怎么能喝尽海水?只有白痴才相信。但漏洞也正在这里:如果他装疯卖傻,装得像一个白痴,那么这桩诉讼,法官也只好明令宣布作废了!"
              "这不可能,你老人家过虑了,""下棋能手"说,"他本来是一个傻瓜,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要装成一个白痴。"
              "好,但愿如此,"老头子说,"我现在只把可能发生的问题向你提出来,让你有一个精神准备就是了。"
              当轮到独眼龙吹嘘时,这个老头子觉得他的做法也有漏洞。
              "如果我是他,"老头子说,"我可以说我的两只眼睛形状和颜色都是一样的,这是天生的一对,怎么会和你那只独眼睛拉得上关系呢?要知道,咱们做这种无本万利的交易的艺术是没有止境的。你们做了一项交易,就必须面面都想到,使对方看不出任何破绽,钻不了任何空子。要精益求精呀!"
              对于隔壁房问这个"外乡来的檀香木客商"说来,老头子的这番话对他也同样很有启发。诚然,老头儿是市侩中的市侩。可这次老头儿却说出了一句老实话:他们的欺骗"艺术"也有漏洞。确是如此,亚培尔蒂本来心思在发愁怎么才能渡过明天那几道难关,现在他改变了想法:对!该去动脑筋找找他们的漏洞,再来个出其不意的反击。否则,被动挨打,是永远摆脱不了困境的。亚培尔蒂是一个"有头脑"的人。于是,他重新思考起来,分析了他们所提的条件,终于找出了其中的漏洞,也想出对策。然后他又反复地把他的对策研究了一番,直到肯定是万无一失了,这时他的心里才算落下了一块石头,便闭起眼睛安安稳稳地睡去了。
              第二天早晨,他满面笑容,照指定的地点和指定的时间,出席了市府法官主持的公众法庭。法官是一个老头儿,他的眼睛显得有点儿迷糊,似乎是没有睡好的样子。他坐在法官的首席座位上,等待那些有商业纠纷,要给予判决的商人提出他们的控告。第一个站出来申诉的人是那个独眼龙。他控告亚培尔蒂偷去了他失掉的那只眼睛,并要求赔偿。
              "你有什么证据?"法官抬起头来问。这时亚培尔蒂才发现法官的一双眼睛并不是因为睡眠不足而显得迷糊,原来他是一个半瞎子,鼻子尖以外的东西他就看不见了 --这也是这个小城市的商人干起欺骗讹诈的勾当来,那么无法无天的缘故。接着法官就问被告亚培尔蒂:"你对这个控告有什么意见?提出你辩护的理由来。"
              "没有辩护的必要,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亚培尔蒂做出一个毫不在乎的样子说,"把控告者的眼睛和我的眼睛都摘 出来,放到天秤上、最一量,比一比它们的重虽,研究一下它 们的形状和颜色,看它们是不是埔于同一个主人。这样,你老爷就可以得出确凿的证据了。"


              IP属地:辽宁9楼2010-03-13 0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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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官听完以后,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觉得这个意见有道理。他立即宣布按照这个办法来鉴别两人的眼睛,并且命令法警执行。独眼龙听了,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脑袋也吓晕,他惟一能够想到的就是一句话:"我收回控告。"
                话音刚落,他就像泥鳅一样,在人群中间溜走了。他害怕走慢一步,被法警抓住,真的把他剩下的那只独眼睛摘下来,成了一个双日失明的瞎子--那时他就什么生意也不能做,只有去讨饭了。
                原告既然溜走,法官便审理第二项案件。
                那个"棋能手"站出来,提出他的控诉。他鉴于独眼龙的失败教训,便决定把他的控诉和要求一起提出来,好叫法官不再东问西问,可以当场就作出对他有利的判决。
                "我和客商亚培尔蒂做了一笔交易,"他说,"这笔交易是以下棋的方式进行的--也就是买空卖空"又名无本万利交易,这是迄今为止本市商业艺术发展到顶峰的一种交易方式,你老爷知道得很清楚,不用我细述。我们规定的条款是:谁输了,准就喝干大海里的水。这位客商输了,当然得喝干大海里的水。但我是一个素来以公平合理著名的商人。我想这位客商喝不了那么多的海水,我现在只要求他给我一篮子金子,作为我撤销这项条款的补偿--如果他要求撤销的话。"
                "这个条款是真的吗?"法官问亚培尔蒂,"你对于他撤销这个条款的补偿要求,有什么意见?"
                "我承认,这个条款是真的。"亚培尔蒂说,"但我不同意他撤销。我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我愿意喝干大海里的水:一天喝不干,喝一天;十天喝不干,喝一百天;一百天喝不干,喝一千天......总之喝干为止。但他必须先把流向大海的切河流堵住,闲为河哩流的是淡水,不是海水。"
                聪明的老法官思考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头。
                "你这个要求确是很公平,"他说,"我赞成这样的商业态度和道德。"
                这个判决对那个"下棋能手"说来,等于是当头一棒,打得他相当的疼。他的脑袋也摇摇晃晃,发起晕来。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好慌慌张张地钻进人群中,也逃走了。
                现在轮到那个客栈老板来说明他和亚培尔蒂做的那桩交易了。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并且也带来了一个最小的篮子,里面装满了金子--他估计亚培尔蒂会挑选金子,因为这是很贵重的东西。
                "我们的交易,已经是在市政长官在场时当众确定好了的。"客栈老板说,"还有许多人在场作旁证。这里面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商讨的事情了。现在只待法律承认了。我已经带来了一篮子最好、最贵重的物品--金子--交换他那六麻袋檀香木。他不能选择比这更好的东西了。现在我们就办理交换的合法手续吧。"
                "嗯,你们已经在市政长官面前淡妥了,当然再没有什么话可说,"老法官说,"在我根据法律作出正式决定以前,我还得照规矩问一句话:外乡来的檀香木客商,你现在能够交你的货物吗?"
                "只要我们按照既定的条款办事,我马上就可以移交,"亚培尔蒂说,"条款中说:我可以随便选择任何一篮子货物,作为我的檀香木的交换品。但是我的选择还没有作出,我的对手就提了一篮子金子来了。但是我不要金子。"
                这句话连老法官听了,也感到惊奇。


                IP属地:辽宁10楼2010-03-13 0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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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子是最贵重的东西,"老法官说,"你的对手拿出最贵重的东西和你交换,足见他的商业品德很高,你应该对他这番好意表示欣赏。"
                  "是的,我很欣赏,"亚培尔蒂说,"问题是,金子对我无用。我们那地方金子遍地都是,甚至铺地都不用它,嫌它晃眼。我赶着三头驴子,驮上六麻袋货物,辛辛苦苦地来到这里,结果换一篮子毫无价值的东西回去,就是人家不说我是一个傻瓜,也会要指责贵城市太不懂交易了--还谈什么商业艺术已经在这里发展到了顶峰!"
                  老法官认真地思考了他的这番话--因为这牵涉到他这个城市的声誉问题,接着他点了点了头。
                  "你这活有道理,"老法官说,"你不只是考虑你个人的利益,你还考虑到我们这城市的声誉,这使我非常高兴。那么你到底想得到什么呢?"
                  "我要一篮子活跳蚤,"亚培尔蒂认认真真地说,"我们那里的人天天洗澡,天天换衣服,不像这里的人天天忙着做生意,顾不上这些事情。他们没有看见过跳蚤,特别嘱咐我带一篮子这新奇玩意儿回去。他们看见了一定会感到很稀奇,很满意,会说我这笔生意做得聪明。"
                  老法官又思考一会儿,接着又点了点头。
                  "恩,你这话有道理,"法官说,"那么就这样决定吧,即刻执行!"
                  作了这个判决以后,老法官连连打了几个呵欠。这几件复杂而又艰难的案件已经把他弄得精疲力竭,他想睡了。他宣布退堂,让法警去监督这桩交易立即执行。
                  这可把客栈老板难住了。他到哪里去捉一篮子活跳蚤来呢?
                  客栈老板左思右想,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请求亚培尔蒂撤销这桩交易,他还表示愿意白白奉献一篮金子,来赔偿损失。亚培尔蒂假装深感遗憾,但又表示交易虽然没有做成,交交"朋友"还是可以的。他愿意谅解老板的困难,当场接受了他的一篮金子。
                  为了赢得时间,设法再弄回这一篮金子,客栈老板提出一个"友好"的建议:大家现在既然成了"朋友",他就应该尽地主之谊,留亚培尔蒂在这城里再住一天,邀几个"朋友"--也就是那个"下棋能手"、独眼龙和对商业"艺术"有独特造诣的那个老头子在一起喝几杯,以畅叙"友情"。
                  亚培尔蒂呢,他现在已经学到了足够的"艺术"手段来应付这件事。他满面笑容,感谢客栈老板的美意,但说因为"家乡现时正是砍伐檀香木的季节,一咳4干金",他不能在这里再多耽搁时问,友谊盛会只好留待他下次再来到这个城市时举行了。说罢,他立刻告辞,赶着他那三头驴子,连同他那原封未动的六麻袋檀香木,再加新得到的一篮金子,离开了这个商业"艺术"发展到了顶峰的城市。


                  IP属地:辽宁11楼2010-03-13 0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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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he End.
                    PS:可可,把这个加精吧。吧里所有注明“叶老作品”的东西都加精,译作不用全加,只挑几篇经典的即可,这里毕竟不是安徒生先生的贴吧。
                    叶老一直希望自己是“作家”,尽管他为人所知的身份是翻译家。


                    IP属地:辽宁12楼2010-03-13 0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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