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为了巩固政权，韬光养晦，培植党羽，拉拢世家。
政权稳固后，又防止外戚坐大，安插了莫须有的罪名，对皇后一族流放打压。
皇帝又梦回了从前。
“忠心难得，人心难得，陛下为君千万要慎之又慎，莫要辜负了。”
男子清润如玉的声线款款劝诫。
少年的天子当时郑重颔首，又仰首凝声问持卷的男子，“……含之哥哥会一直陪着永璋吗？”
永璋是他的字，少年天子与男子私下相处时总不喜欢自称象征着孤高不可亲的朕。
男子轻笑，风流雅致的眉眼柔和动人——“我是陛下的皇后，是和陛下生同衾，死同寝的人，当然会一直常伴陛下。”
不。
他骗了他。
——
内侍高安焦躁地左右踱步，匆匆赶来的太医甫一步入殿内，他便一脸急色地引着来人行至内寝。
“陛下才批完折子呢，谁知一起身就昏厥了过去……”
面孔苍白的皇帝躺在龙榻上，即使陷入昏迷依然可以看的出他容色惊艳。只是微微蹙着眉，平添了几分孱弱之感。
内侍清楚，皇帝这几年来政务勤勉到了一种苛刻的地步，身子耗垮不是意料之外的事。
尤其近两个月，更是神色倦乏，嗜睡困顿。
他曾几次劝皇帝召见太医，统统被皇帝冷声回绝。
内侍屏息着旁观经验丰富的老太医凝神悬脉诊断，然后，眼睁睁看着老太医搭脉的手背颤了一下，表情骇然。
老太医拉着他退至一旁，压低嗓音沉声问:“高公公，你如实说，陛下是否服过诞子药？”
内侍不由惊骇地睁大眼。
“方才诊脉——陛下已有身孕两月余了。”
皇帝已过弱冠之年，膝下却连一个子息都没有，来自朝堂的压力自然不小。谁成想他居然以这样的方式延续血脉。
皇帝已长年冷落后宫，两个月前……内侍细细回想，皇帝只去过一趟冷宫见了废后。
皇帝醒来，得知自己身怀有孕的消息，神色看不出什么异样的情绪。
只是起身垂视自己的小腹，他的眼梢生的微微上挑的形状，几分风情缱绻，垂目时却又分外薄情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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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腹中的孩子是废后的。
是的，世上如今只有深居冷宫的废皇后，早已不见了当年才华惊绝名动天下的谢蕴。
谢蕴，字含之，出身累世公卿的谢氏一族，六岁咏出的诗便可传为一时佳话。
他是嘉和十三年的文状元，谢氏这一代最有才华的子弟。
如果不是皇帝，谢蕴本可封侯拜相，大展政治宏图。
可是为了皇帝，他无视家族劝诫冷眼，甘愿入了宫为后，从此远理朝堂。
谢蕴才学博渊，可以说是皇帝的半个老师，皇帝很多政治手段，都是从他那里学来的。
皇帝问他长居后宫后不后悔，谢蕴深情款款地道:“臣同样在侍奉君前，旁人为君分忧，臣让陛下展笑颜。”
耳鬓厮磨时，谢蕴也曾热切而暧昧地在他耳畔柔声唤他:“永璋……”
风云暗涌步步惊心的朝堂宫廷，谢蕴是唯一对皇帝真心以待的人。
是皇帝亲手毁了那颗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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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见了很多血腥的事。
后宫内斗，今日鲜妍娇艳的容颜明日横尸于室，风情百转的双眼饱含恨意地怒睁着。
皇帝从小养在了当时的皇后膝下，他的生母地位低贱身柔体弱，诞下他没多久就染了风寒死了，因此皇帝自小身体也差，常常汤药以侍。
所以当太子薨逝，身为太子的生母的皇后难以接受，掐惊醒睡梦中的皇帝，不甘又扭曲地嘶喊:“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这个病秧子！苍天无眼！！”
“母……后……”
皇帝窒息得满面通红，惊惧无助地挣扎。
死里逃生，皇帝咳得眼泪四涕，撕心裂肺，铁锈的血腥味自喉间涌上来。
母慈子孝是虚的，兄弟情谊是虚的。
什么都是虚的。
只有不可撼动的权势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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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帝的授意下，朝中编织了莫须有的罪名，如日中天的谢氏一夕倾覆。
谢氏全族上下三百人，贬官的贬官，流放的流放，谢蕴在朝堂为官的二叔怒而触柱身亡。
当晚谢蕴求见，皇帝始终在应天殿内不愿意开门见他。
谢蕴在殿外的寒风中立了一夜。
第二日，皇帝在殿外的青石地面见到一只孤零零的精美香囊。
香囊内藏着的是皇帝大婚当晚谢蕴亲手剪下的两人的结发。
那时谢蕴一袭红衣，烛光映得温润的眉眼风韵流转，携笑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废掉谢蕴皇后之位的举动，不在皇帝的筹谋中。
是谢蕴主动自请的，他不肯再当他的皇后，请皇帝另立旁人。
谢蕴搬去了冷宫，两年来，闭门谢客。将自己隔绝冷宫，不肯再见皇帝一面。
两个多月前，是皇帝硬闯进去。
昔日神采昂藏的谢蕴衣着朴素，神态疏离，抬眼客气而冷淡地唤他陛下。
谢蕴有一个妹妹，在谢氏倾覆时被皇帝暗中保下来。
皇帝以谢蕴的妹妹作为威胁，换来了那颠鸾倒凤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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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有孕之后，日子并不好受。
用膳时烦闷欲呕，殿内的檀香统统被撤走，有日闻见了异味，皇帝便当即俯身吐了出来。
吐得艳绝的面容冷汗岑岑，葱白的手指虚脱地扶住柱子，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如此折腾，精力自然不济。皇帝不得减少了处理政事的时间，得以安心养胎。
随着时日推移，皇帝的小腹日渐隆起，掩藏在宽大的衣袍下。
他的腰肢细窄，原本不盈一握，早朝坐在冰冷坚硬的龙椅中不由如针扎般酸痛难忍。
只能在群臣目光不能所及的地方，悄然用手揉一揉后腰缓解酸痛。
皇帝身量高挑纤瘦，随着月份渐大，腹部沉沉地挺在身前，动作也变得迟缓。
好在是冬日，厚厚的衣裳遮掩身形，大臣们也只能看见皇帝精力不济的憔悴面庞和尖削的下巴。
后期，孩子在腹内动得厉害，引起一阵尖锐酥麻的疼痛。
上朝时，皇帝谈论政事会骤然停顿一下，眉尖蹙起，接着又神态自若地说下去。
皇帝有时望着窗外冷宫的方向出神，层层叠叠的飞檐延绵无际，这寂寞宫廷是如此宽广无边。
他身姿端立，眼神空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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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内侍随着皇帝去上朝，皇帝明显地疲倦不堪，近九个月的腹部圆润坚硬，隐约有下坠之势。
皇帝在上朝途中顿住步伐， 弓腰神色难忍地按住腹部。
那一天的早朝格外漫长难捱。
皇帝察觉到腹内阵痛绵长剧烈时，距离散朝尚早，他十指一下子紧紧握住龙椅，青筋暴起，冷汗自额间滑落。
“……陛下？”启奏的大臣许久没见到皇帝开口，提醒道。
“……准奏。”皇帝几乎是咬着牙发出的声音。
尖锐的疼痛密集，如有利刀在腹内翻滚剜着血肉。
皇帝久久僵持着一个姿势，接着感觉下身一阵失禁，一大股温热液体从体内渗出。
终于临近散朝，皇帝命令群臣先走。内侍脚下打跌地冲上来扶住皇帝。
“陛下——咱们回宫。”
皇帝死死攥紧龙椅，咬着惨白唇逸出一声难忍的痛吟，仰面蹙起眉心。
“来不及了，呃，传太医来——”

皇帝没有临幸过任何妃子，没料到产痛这么难熬。
皇帝浑身汗水雨下，乌发一缕缕打湿，眉睫挂着一层细密汗珠，龙袍也像是从水里捞出来。
他身子紧绷仰躺在龙椅之上，亵裤褪去，双.腿.大敞。
巨腹发紧绞缩，腰酸疼得像是要折断。
太医的脸上也有冷汗，他探手推按着皇帝的腹部，表情凝重。
“陛下，胎位有些不正……您怕是要多受些生产之苦。”
皇帝开始还能勉强保持神智，随着产痛挺腰用力。
到后来半阖着眼睛，眼神失焦，唇上都是渗血的咬痕气若游丝地发出呻~吟。
内侍听见他微弱着喃喃着什么，躬身凑近一听。
皇帝念的是:“含之……哥哥……”
犹如悲泣。
辗转了几个时辰，天色发白的时候，龙椅之上，一个瘦弱的蜷缩的沾着血迹的婴儿从皇帝腿间抱出来。
内侍双手捧着细颤着身子的婴儿喜极而泣，他将婴儿捧到皇帝眼前，激动道:“恭喜陛下！是个小皇子呢。”
皇帝疲乏挣扎地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唇角微扯似乎想笑，湿漉漉的眼睛现出微弱的神采。
只是一刹那。
皇帝的面色隐现青灰，那一丝莹莹的神采也熄灭了。
“不好！陛下血崩——”
惊慌失措的声音重重远去。
无边无际的冷意袭裹了皇帝，就像这偌大的凄清的宫廷，这寂寞高高在上的龙椅。
皇帝实在是太冷了，他缓缓无力地阖上双眼，任由这潮水般的沉重将自己吞噬。

喻意着皇帝宾天的丧钟敲响之前，谢蕴正在临帖。
冷宫寂寥，他就是凭着这些厚重书籍度过。
丧钟回荡宫廷的第一声，谢蕴皱眉停住笔。
丧钟声声哀隆，在这沉沉的阴天更是听来心惊。不知敲到多少下的时候，谢蕴的身子骤然一颤。
染墨的狼毫摔在字帖上，谢蕴置若罔闻，他保持着垂首的姿势一动不动。
面上血色尽失，浮现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良久，他才仿若自一场噩梦中惊醒般突然起身，径直推门而出。
“公子，陛下驾崩了！”迎面是随身的内侍震惊骇然的脸。
谢蕴直直盯住他。
内侍迎上他冷雪般凛冽的眼神不禁心惊肉跳。
谢蕴道:“——不可能。”
又语气自信肯定地自言自语，
“他在骗我。”

番外
我是后来才知道原来人都是有父亲母亲的。
我自出生起就没见过我的父亲母亲，内侍高安说，我的父亲是大启的先皇，很英明果决的一个皇帝。那我的母亲呢，他却从来不说。
皇宫真的很大，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只有一处地方他们不让我去，他们管那儿叫冷宫，里面住着的呢，自然是受到冷落的人。
我实在是太好奇了，有一天瞒着他们溜进了其中。那里果真很与众不同，透着衰败的味道，连草木都长得比别处茂盛些。
走着走着，就被一个内侍撞见，他盯着我喃喃自语，“这是哪家的孩子……不对，这模样……”
我怕他送我回去，转身拔腿就跑，一下子撞到一个奇怪的人身上。
那个人分明面容很年轻，但是两鬓竟然霜一样白，他看到我顿时整个人怔住，目光紧紧凝视我。
“喂，你犯了什么错要被关进来！”我恶声恶气地问他。
他却避而不答，俯身压抑着嗓音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音很悦耳，像玉一样清润。
“含璋，含章天挺的含，圭璋特达的璋，我叫含璋。”
好奇怪，他听了后居然缓缓流下一行泪来。
“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然后，这个奇怪的男人神情难掩哀痛地告诉我:
“我错过了一个人……”

这就没有了be呀

求更

挂的猝不及防

写这么短你良心何安

求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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