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边的甄子丹看着他那速饮的样子,却是讪笑起来。
呜!只是一杯酒,不像有毒,却令容豁顿然愣住,少顷,他已然满脸通红,浑身抖动不止,终于不支倒地。
“酒中霸?纯酿?”他不可思议地问道。
“对!就是我每天喝的!”甄子丹道。“还剩下两杯,先生!”
容豁惊惧地看着第二杯酒,眼神已十分涣散,他从没有喝过纯度的霸酒,霸酒之烈,无人能抵,所以向来都是调和饮用。
容豁呼吸困难地撑起身子,望着桌上的菜肴好一会,终于勉强拿起了第二杯酒,咕噜一下,酒入咽喉。扑通!只见他再度坠地,双手使劲捂鼻,却依旧见着鲜红的血液流了一地。他一边咳嗽,一边看着冷漠的甄子丹。
“还有一杯,先生!”甄子丹笑着。
容豁止不住鼻血泻流,手上的皮肤开始泛出青色的死光,他满头大汗,在地上痛苦地滚动,好一会了,却是听到他断断续续的碎语,“我……认了!”
甄子丹闻言大笑,“容老先生,你果真只是个酸酸的文人呀,一杯酒就能让你认输,你还有何资格同我耍脾气?”说着,挥手招来几个婢女,给容豁喂下解酒药,容豁晕沉沉地醒来,一脸伤痛。
坐定后,他边流泪边大口吃起桌上的菜肴,滑进枯肠的的油香带着他咸涩的哽咽,三十年了,从亡妻离开至今,他再没好生吃过这三道菜,他吃不下,因为吃一口,就听到亡妻一声娇吟,吃两口,就见到亡妻一脸痴笑,吃三口,却再也看不见亡妻音容笑貌,那般的苦他不想再承受。然而今天,仿佛荏苒时光已然带走那刻骨的忧伤,只剩些破碎的思念缭绕身旁,如今,吃几口都无所谓了,吃几口都可以了。
人的感情如同某一个秘密,有一天会突然转变,虽然,你依旧无法否认它的重要,却也同样无法决然坚持。所以,如果爱可以变成怀念,那么,秘密同样也可以变成交易。
甄子丹悠闲地踱到容豁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拿起剩下的那杯酒一饮而尽,容豁呆滞地看着他。
“先生知道为什么它叫霸酒吗?”甄子丹问。
“因为霸酒之烈甚至不与任何毒品相融,它的辛辣不仅可以杀死嗜酒之人,还可以迫散一切入酒毒素。”容豁看着那空荡的酒杯才道,“公元一百一十四年到三百二十年,天都冰刺宫因酒中毒的国王超过三十个,直到公子继位,才止住那惯例一样的毒杀!全因为公子素饮霸酒,下毒无用。”在容豁看来,天都许多历史都从靖天王开始改写了。
“史记叟果然名副其实。”甄子丹坐下来,也看着空空的酒杯,闲聊一般说道,“在北漠,酒是友善的东西,因为它可以帮助无数人抵御北方的酷寒,所以,在天都,无论是何缘由,饮酒而死都是耻辱的,国王尤甚!”他说着,撩起酒杯放在嘴边一点,一滴霸酒余露落下,滑进了他的咽喉。看上去好不风流。
“十四岁时,我对自己说,宁可被饭菜毒死,也绝不被酒毒死,然后,我做到了,酒乱消弭,再无耻事!”
容豁听到这里却是一问,“但是果真有人转而在饭菜里下毒吧。”
“对,却没有成功,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常饮霸酒者,可以百毒不侵!”甄子丹站起来,俯视着依旧号啕大吃的容豁,转身离去,就在身影即将消失在转角的时,又听得他道,“然而如今,霸酒的辛烈早已在我心中烧成了一片火光,每喝一口,那火就更炙更狂。先生,如果你不想也被烧成灰烬,最好乖乖听话,那战的秘密,并不是什么天大的责任,你不说,只能代表你愚蠢。我不会每次都这么好心对你,还望珍重。”
说完,甄子丹魁梧的身影没入黑暗,容豁惊恐回看的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只余半分残阳霞光射进。
红莲之火,早已烧遍五脏六腑,我还如何能够回避?
乱世枭雄,谁人知晓天意?我命由我,众生之命亦由我。
天不仁,我亦可不仁。天不易,我心亦不易。
有剑在手,何需迷离?长啸一声,只待人间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