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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幕°墨湮墨语】史记·巴蜀情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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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外族人
     是要永远依靠着我所熟悉的蜀山,继续忍受着痛苦;还是到那未知的世界里去,面对未知的苦难?当我为着这个问题左右犹疑的时候,我仿佛听见了他那高亢锋利的歌声,在纵横千里的深山绝岭之中升起,那来自蜀山的绝唱。
——题记
外族人蹲在岩洞前面,拨弄面前的一小堆干柴。虽然太阳早已落到了岷山的背后,可是,借助惨白色岩石反射的光线,我还是看见他头顶绾着发髻,穿一件有些破了的麻布的短衫,背上缚着一个用整只狼皮做成的背囊。他用藤条扎得紧紧的腰上,还插着一把暗绿色的青铜错刀,没有刀鞘。
就在他头顶不远的岩间,我伏在冰冷的石上,悄悄地拉开弓弦,箭头对准了他的颈项。作为蜀山氏部落里的一个普通女孩,我平时的工作是在山间采集果实,或是在桑林里采桑养蚕,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成为一个战士。不过,这种事情总让我莫名地压抑,不知道该何时动手,就像那只在外族人身边逡巡不去的老狼,正用它的利爪磨蹭着山石,眼睛里吐出幽绿的欲望。
外族人不慌不忙地弄好了柴堆,摸出两块燧石来,开始敲打,火星一点一点地落在柴堆上。那老狼终于沉不住气了,腾地扑来,就在这一刻,外族人向柴堆猛地一吹,火焰嘭地一声燃起来。在那瞬间我听见老狼一声哀号,着了火的身子滚下山崖不见。一切都重归于平静,只有不远处的山谷里,传来群兽一阵阵夺人心魄的呼唤。
外族人站了起来。我看见他伸了伸双臂,敞开胸膛,任那山风灌进身体,然后,发出一声高亢之极的啸叫。
这声音带着飞扬的火光,剪过岩间的乱草,直撞在锋利的岩石之上,然后碎成无数利箭四射,激起一片片重伤的沉寂。
这声音不但镇聂了山谷里的野兽,也几乎夺去了我的魂魄,我不由得松开握着弓箭的双手,堵住了耳朵,就连眼睛也闭了起来。然而当这声音尚未消退的时候,一种毛骨悚然的直觉压住了我,我睁开眼来,看见那本该在下方的脸,竟不知何时出现在我面前,那把青铜短刀也正向我赶来。
蜀山中,我第一次看见了这个外族人的脸,方方正正的面颊,大而上挑的双眼,高挺的鼻梁下,丰润的紧闭的双唇显示出坚强。我十分吃惊,这张脸,不正是我们蜀山氏的标准模样么?可是,当时的我已顾不上多想,本能地抄起身边的竹茅向他刺去。
嚓的一声,竹矛断了,然而他手中的刀停在了半空,我看见他脸上古怪的表情,竟似乎有些惊喜。
然而当时我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在飞快地判断:“不,他不是我们的人,”我想,“他没有蜀山氏的粗脖,也没有凸眼,身材也要比我们略为高大一些。”于是,毫不留情地,用那半根竹矛向他的胸膛扎去。
“蜀山氏?”他忽然吐出了声音。这分明是我们的语言,但有些怪怪的,仿佛很久不用,生疏了似的。我有些惊奇,抬起头来看见那张古怪的脸上露出分明是友好的笑容,等待我的回答。
我用竹矛对准他,紧张地问,“你是谁?”
他那般地高兴,任由笑声在强健的胸腹中响起,却又有些手足无措,似乎忘记了要做什么。
后来,他告诉我,我是他十八年来见到的第一个族人,在那一刻他真想紧紧拥抱我。
“可是,为什么不呢?”后来我问他。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忧郁:“因为,我看见你头上的金箍。你是,贵族。”然后又告诉我,“不过,那时候,我并没有想到你竟然是柏灌的女儿,你的父亲是我最佩服的大英雄。”
我只有苦笑。
再伟大的英雄,也已死在同厉山氏的战斗之中了,我们敏捷的双腿,适合在蜀山岷江之间奔跑,可是,一旦遇上了厉山氏足以生生撕裂活人的双手,就很少有逃脱的希望。
有多少伟大的英雄短暂的生命,骤然间消失在茫茫的蜀山里了?我想。
或许,只有那些平凡的无名者们,才是这蜀山的真正主人。


1楼2010-03-25 20:20回复
    4、天尽头
          “没有山。”我低声地说,“只有洪水、荒原。”
    长老们沉默如同石像。我看见有老泪留下来。过了许久,才有人哀哀地道:
    “也就是说,若是厉山氏再杀来,我们就无处可去了?”
    蚕丛大人狠狠地用神杖敲了敲地面,大声道:
    “看来是天意,天意让我们留在这里与厉山氏战斗到底……直到,最后的一个人。”
    他几乎是怒喝道,“做一个勇敢的战士吧,就像我们的祖先一样!”
    我的血液在这一刻燃烧起来,抬起头来,满眼都是祖先们在石头上的苍白面容,我不知道其中哪一个是我的父亲,可是,他们都在无比亲切的望着我。在这一刹那我想冲进厉山氏的营寨中去战斗至死,就像蚕丛大人所说的那样。可是,却有另一个声音偷偷地告诉我:
    “如果,连最后一个人也死在这无谓的战斗中,那么,又该由谁来记住我们的名字,谁来把我们的面容雕刻在石头上,谁来指着石像向后人讲述我们的故事呢?”
    没有办法,我违背了蚕丛大人的意思,在一个本该想着怎样死亡的时候,却在拼命想着该怎样活下来。就在我左思右想却找不到路的时候,那个令我永世难忘的声音在神殿之外响起来了,每一个字,都是那样的有力,随着蜀山无名的脚步一起狠狠地抛掷在石像上,溅起一个又一个惊异的火光:
    “我们不是没有地方可以去——我们去中原。在过去的十三年中,我们和大禹一起,治理好了中原的水患,如今,他已经是中原各部落的共主。正是他,要我带回话来,邀请我们一起去中原生活。”
    “去中原?”我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去那个满是洪水猛兽的地方?”
    还没等我反映过来,长老们就已经开始七嘴八舌地斥责起来:
    “小子,别捣乱!中原那么远,又没有山,叫我们怎么活?”
    “胡说八道!连山氏哪里还会活着?”
    “该不会是奸细吧?”
    “疯了,疯了!”
    他尤欲辩解,却听到蚕丛大人又一次敲响地面,不过这一次,却是温柔地对他说道:
    “我的孩子,过了这么多年,经过那么多磨难,你能活着回来,就已经说明你已经是一个英雄了。有天我会向祖先请示,给你一个光荣的名字的。不过,至于其它的事情,你不要再想太多,你能回来和我们在一起,就在这里和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我看见他眼中的光,亮了,又熄灭,然后又绝望地燃起。那眼神分明是一只受伤的兽。
    “难道,我只是为了一个名字吗?”蜀山无名说,然后,绝望地笑了。
    “你说,我真的是为了一个名字么?虽然我一直很想有一个名字。”后来他经常这样问我。这时候我们正在去巫咸山的路上。他虽然已经换上蜀山氏的衣服,可是,腰上依然别着那来自中原的青铜刀器,有些怪怪的。
    “从我大哥死的时候开始,我就想,要是有一个名字多好,那样的话我就可以永远记住他了……有了这个名字,才会有人记得我们的好,记得我们曾经活过,并不曾辱了使命……”他说着,有些怨艾地道,“唉。或许你不明白吧。你们都是生来就有了名字的人。”
    “嘘!”我说,拉着他爬到路边的岩石上。果然过了一阵子,就有几个人沿着巫咸山的小路下来了,他们毛发凌乱面似野兽,显然是厉山氏的人。他们的手里,似乎拿着用树叶包起来的一团团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
    等他们消失了许久,我们才回到路上,继续向前。不过,我们都没有再说话,而是选择了沉默,只有偶尔会抬头来,看那群山之上的巫咸山。不管我们有没有发现,它,已然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轻云淡月的影里,
      风吹树梢——
       你要在那时创造你的人格。
    


    4楼2010-03-27 0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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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巫咸
            如果说有哪个名字最值得我们崇敬的话,除了蚕丛,便是巫咸。不,巫咸,要比蚕丛还要古老、崇高。原因很简单:他们是这样一群被神眷顾的人,他们拥有神奇的巫术,能够将那些白色的石头用水煮过之后,变成咸咸的盐。如果没有盐,我们就无法生存;如果没有巫咸,我们就没有盐。
      这一群世袭的巫咸仙人,离群索居在远离我们蜀山氏城寨的山上。每一次,我们总要带着无尽的虔诚和大量的财物,敬献给他们,以获取珍贵的盐。不过,当厉山氏人渐渐抢占了我们的领土之后,这条去向巫咸山的道路,就岌岌可危了。蚕丛大人曾经许多次请求巫咸们搬到近一点的地方,可是,被他们断然拒绝了。
      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厉山氏并没有专门制盐的巫咸。自从两族的贸易停止之后,他们又是从哪里获得食盐的呢?。
      蜀山无名和我把蚕丛大人交托的丝绸、牲畜、稷谷和宝物献给巫咸大人。他挥了挥手,侍从捧出了一个装满食盐的陶罐。我接到手里,发现它要比往常轻上许多。可是,我什么也没有说。倒是巫咸大人苦笑了:
      “不容易啊!”
      我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无名终于大声说出了他许久以来想说的话:
      “巫咸大人,离开这里吧!”
      巫咸大人摇了摇头。
      “大人,不是,不是去寨子里,”无名激动得有些结巴,“是去,去中原,那里有广阔的土地,有肥沃的田,还有很多很多的……盐……”
      巫咸大人笑了。
      他仍在忘情地说着,有些傻傻的:“去吧!只要您愿意去中原,咱们蜀山氏所有的人都会随着您去的,我们离不开您!到那时,您就是我们的,我们的首领……”
      “我哪里也不去。”巫咸大人随手数摸着手上的绿松石链子,淡淡地道,“我什么也不需要,只要,守着巫咸山。”
      “难道,您就不怕厉山氏人吗?难道,他们不会伤害您的啊!”
      巫咸大人生气了,一拂袖子,走进了神殿里去。
      过了许久我才向呆愣在那里的无名解释道,“因为厉山氏也需要盐。”
      “难道,我们就没有办法了吗?”蜀山无名小声地忖道。
      这天晚上我们在巫咸山里离巫咸大殿不远的地方宿营。我们捉了些小兽烤好,下炒熟的干豆子。没有味道,可是,我们都舍不得用罐子里的盐。
      无名把他的狼皮囊翻过来,在缝隙里找出一些白色的粉末,抹在肉上。
      “吃!”他说。
      “什么?”
      “盐!”
      我尝了尝,果然是。不过,和我们的盐不同,要更加白些,颗粒大些,却有一股生腥的味道。蜀山无名告诉我,这是中原的盐。在中原,有一片很大很蓝的海,那里,每个人都能把海水晒成盐。那盐,是雪白雪白的,一堆一堆的……
      微弱的火光中,我看见他正在微笑,向着那中原的方向,喃喃地说着。我的眼睛有些迷蒙了,这一晚,做了一个雪白雪白的梦。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无名就叫醒我说:“有办法了!只是,你愿意吗?”
      “什么呢?”我说。一夜没睡,他的眼睛有些发红,但却有一种决然的光。无意间我转头,看见了山边的启明星。
      ╭。☆║....殇の墨湮墨语....║☆。╮
      耐情
          对感觉它滴银来说素
      杯具
               对思考它滴银来说素
                        洗具
      


      5楼2010-03-27 0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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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蜀山怒
              当我把毒箭射进了那个厉山氏人的后脑的时候,巫咸大人惊异地转过身来看着我。他的伸出的手里还拿着树叶包好的盐块,有些羞愧地不知所措。
        “全都拿去吧!”他说。
        “不!”蜀山无名终于解决了另一个厉山氏人,搽了搽手上的血,“我们不要盐。”
        “——我们要的是您,巫咸大人!”
        按照我和他定好的计划,将由他带着巫咸大人首先起程向中原去。同时,我回到寨子里,说服蚕丛大人带着蜀山氏,沿着他和巫咸的道路向中原迁徙。
        这将是整个部族的迁徙,我们将告别一直以来养育了我们也禁锢着我们的蜀山,去向那个辽远的未知的天下。那里,或许会有肥沃的土地,友好的邻人;也可能只有洪水猛兽和带血的弓箭。
        当我把消息告诉所有人的时候,就有许多年轻人,开始收拾行囊。他们说困在这山里太久了,该出去闯闯了。可是也有老人拉住他们的手,流着泪说,你忘记是什么养育了你了么?女人小孩们也哭泣,不想走太远的路。这弄得他们很是悲伤。
        “巫咸都走了,我们不走,怎么办?”最后有很多人还是狠心甩开他们的手道。
        “我们会感谢您的,”这时候,我正站在神殿里,和蚕丛大人一起俯瞰我们的部落。我对他说,“我们感谢您,是您和我们的祖先,给我们在蜀山之中开辟了这样一个家园。不过,现在已经是我们为我们的后代寻找一个更美好的家园的时候了。”
        “你这是背叛啊。”蚕丛大人指着我说。他似乎在昼夜之间变得面目狰狞,声音也让人毛骨悚然。他指了指岷江对岸的山岩。“你看,那里,你所有的祖先的尸骨,都埋葬在上面的石棺里,现在,你却要丢弃他们。他们,不会原谅你的!”
        “不……等到我们安定下来,我们会回来带走他们的骸骨的,他们会和我们在一起……”我叹了口气,“不过,就算是我们离开了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我们的后代能活下来,就算是把我们自己全都抛弃,又有什么关系?”
        我转过头来,望着神殿里的,石头上的,我的那些坚强的祖先,努力不让我的眼泪流下来。
        “柏灌。”蚕丛大人哀声道,“你真的长大了。像你的父亲,一样的强。不过,很可惜……你的决定,真的没有改变了吗?”
        “这不是我的决定。”我说,“这是蜀山氏的决定。”
        “不,你错了,”蚕丛大人笑得让我不寒而栗,“你还没有理解,什么是真正的蜀山。”
        我吃了一惊,可是,当我要抓起我的弓箭的时候,已然迟了。一个厉山氏人从事向后面跳出来,我好不容易闪开,两个、三个、四个厉山氏人拥来,将我按在地上,似乎随时都要将我生分掉。
        “你——怎么能让厉山氏人进来?你,这才是背叛!”我愤怒地喝道。
        低低的声音,从蚕丛大人颈上的皮囊下发了出来:
        “你要知道,那怕是为奴隶,也要在这里顽强地活下去,这才是真正的蜀山。”
        我的心剧烈的颤抖,仿佛已经看见了蜀山氏从此以后只能作为奴隶俯身在厉山氏面前的惨景,我的族人们忍受着藤条的鞭打,可依然在笑,因为他们的手里,握着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吃的,于是就开始摇尾乞怜!
        不,这不是我所知道的蜀山。这不是我的祖先缔造的蜀山,也不是我们的子孙想要的蜀山。我愤恨地告诉自己,一定要掀开身上的厉山氏人,可是,却被他们压得动弹不得。愤怒使我全身战栗,这种战栗,似乎连我身下的蜀山,也感应到了。于是,奇迹发生了。
        因为我是被迫趴在地上的,首先听到的,是身体下面蜀山不满的嗡鸣,似在替我反驳。
        然后就开始颤抖,就连祖先的石像,也摇晃起来,一个个似乎要从岩石中挣脱出来,帮我一把。
        在这瞬间我不知怎么来了力气,挣脱了束缚,摇摇晃晃地跑到神殿外面向下看去——所有的树木都在恐惧地左右摇摆,石室哗哗地作响,碎石掉落下来,牛羊哀叫着跑来跑去,人们也跑出来,挽住自己的牲畜,想要迫使它们安静下来。
        对面埋葬着祖先的山崖,也在摇晃,我抬头看去,看见山的那边,有着一片暗红色的光,渐渐地,向我们的头顶移来。
        “地震,原来是地震……”我吐了口气。
        这些年来,我们这里屡有地震,不过,还没有哪一次,有这一回这般厉害。
        我想,或许是蜀山真的愤怒了吧。
        是因为谁呢?
        最沉默的一刹那顷,
          是提笔之后,
           下笔之前。
        


        6楼2010-03-27 0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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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古蜀祭
                是要埋葬在岷山的乱石之中,还是要到一个充满洪水猛兽的地方寻找新的家园?或许,我们已经没有了选择。人们开始行动起来,收拾寻找仅存的粮食衣服。这里,有太多值得我们带走的东西,那些应当永远记住的历史,可是都没有办法一一带走。于是人们把每一件重要的器物拿起来,丢下,又拿起来,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满了沉甸甸的悲哀。
          大约过了小半天时光,天色忽然暗了下来,下起了暴雨。人们纷纷把堆放在屋外的物品抢进屋里,可是想了想又搬出来。人也站在雨里。
          蚕丛一直坐在石头上看着,这时候忽然站了起来,爬上了通往神殿的石梯。
          “你们都走吧,我留着!”他一边喘着气往上爬,一边说到,“或许,这场地震本来就是因为我们触怒了天神,只要献上足够的祭品,就可以平息的……只需要一场祭祀就可以了,我们何必要走呢?”
          听他这么说,一些本来在观望的老人纷纷起来,拉着身边的孩子,随着他向神殿爬去。这一群老人小孩如同蚂蚁,顶着坠落的飞石,缓慢地向山上的神殿延伸。
          “祭祀?”蜀山无名叫道,“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祭祀——”
          我从来没有看见他的脸上有这样的愤怒。他飞快地爬上了石梯向神殿去,很快就超过了老人小孩的队伍,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只听见神殿里怦然作响。在那瞬间我只看见祖先们的石像纷纷倒地,碎成乱片,然后火光一闪,整个神殿变成火海。
          蜀山无名喘着气冲出来,手里握着有些缺损了的青铜刀。他似乎在等待着族人将他抓起来处死,以伤害祖先的罪名;可是,这一刻,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我们每一个人都跪了下来,匍匐在地,看着祖先破碎的白色的面孔,在那一团熊熊的祭火里渐渐变得焦黑。然后,就留下了无声的眼泪。
          这是蜀山氏有史以来最为伟大的祭祀,也是我们最后一次在这里为着祖先和神灵献出我们最神圣的祭品——那就是我们的祖先,我们的历史,我们的护佑,我们的家园。
          蜀山无名的青铜刀也不由自主地落地,他跪了下来,把整个身体都贴在石头上。我听见低沉的哭声呜咽,仿佛要穿透整个岷山。那一刻世界出奇安静,没有震动,只有石头烧裂的声响。
          “或许,当我们将过去和现在都作为祭品的时候,我们就能得到——未来。”我这样安慰着自己。可是,有一种直觉告诉我,似乎事情并没有我想象的这样简单。
          “怦。”
          大山深处发出这样一个声音,很轻,仿佛是岷山的心跳。
          然而就在紧接下来的瞬间,群山以从未有过的幅度舞蹈起来,泥石流撞击的声音如同鼓点,就在这样的祭祀中,神殿残余的建筑开始坍塌,我们抬起头,看见有很多巨大的石块从山顶上方击落下来,呼啸从我们的头顶飞过,跳跃着推倒树木房屋,滚进沸腾的江水里。
          原来,在天地间这个大祭里,真正的祭品,是我们整个蜀山氏族。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我们都忘记了怎么做,只有蚕丛大人的声音道:“你们快走……神啊,请惩罚我一个人吧!”
          落石的灰尘里我们看见蜀山氏的老族长蚕丛大人双手托举着神杖向那正在坍塌的神殿走去,他的背影从未有过的高大伟岸。
          蜀山无名最早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从地上爬过去想要拉他回来,可是已经来不及。
          巨大的山体滑落在神殿的上方,如同张开的巨口猛然合上,吞没了我们最最神圣的祭品,犹不满足,咆哮着向我们卷来。
          “快走!”蜀山无名首先向山下冲去,两手各挟着里一个小孩。
          我们连跑带滚的往山下冲去,一路上山石和尸体乱滚,有的人害怕了,躲在石墙的后面,却连同石墙一起被推了下去,这时候我们只有向下跑,可是两岸的山崖都在不住往中间倾倒,正中间,只剩下深阔的岷江。
          早先到达江边的人来不及等待,已经冲进了水里,顺水游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我看见前方,蜀山无名手里推着一根木头,上面两个孩子紧紧地抱着。他回过头来,向我这边看了一眼。那目光那般痛苦,我不由得也回过头去,看见了那正在消失的家园。
          最后一眼。
          我那给了我许多痛楚却又让我恋恋不舍的家园。
          告别了家园,我知道,我们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天空!
          揭开你的星网,
          容我瞻仰你光明的脸罢。
          


          8楼2010-03-27 0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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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鱼凫故城
                 我知道,他注定一生都会像鸟儿一样地远走高飞,像鱼一样遨游万里,他不属于这片土地。然而他却深爱着这里,就像,鱼儿不远万里也要游回它出生的地方,那杜鹃鸟儿,无论飞到了哪里,也会为它的故乡啼血流涕……
            1、鱼凫故城
            这城是荒了,这心,也倦了。作为废帝的公主,守在前朝的老城里,心境,无由地凄伤。
            河水又涨了。曾经夯实的土墙根被掏空了,曾经绘满图案的木墙柱被锈坏了,仔细铺好茅草的屋顶被风乱了、雨湿了,沉了,缓缓地从斜了的墙面上滑进水里,一个浪过来,没有了。
            一切都是那样的悄无声息。
            我一个人站在积满了河沙淤泥的广场上,看着时光、河水、风雨作用下这个曾经辉煌的城一点一滴的变化,就如同参加一个古老王国的葬礼。虽然这个被称作鱼凫的王朝,早已覆灭多年,可真正能够打败一切伟大王国的,恐怕只有时间。
            这个王朝的覆灭,恐怕是从它最辉煌的时刻开始的:数百年前,武王伐纣的时候,这里曾经走出过一支多么多么庞大的鱼凫部队,前往北方支持那场本来事不关己的战争,不料我那来自南方部落的祖辈,杜宇王朝的开国者们却一直教民农耕,颇有威信。随着农耕文化代替了渔猎文化,人们开始厌倦了战争。我们趁武士北上未归之际夺取了统治,把都城迁去了郫邑,于是这鱼凫城,就只能叫做“故都”了。可它并未死去,直到数十年前。从那时起,河水泛滥起来,居民都迁走了,只剩下这城,一点一点地老死。
            我父亲和我,就是在这个城生命中的最后年月里,乘着放逐的独木舟来到这里的,那个时候他刚刚失去了王位,老得很快。他很快就比这座城先死去了,只剩下我,站在这个充斥着河风带来的水腥气的鱼凫故都里,继续着这一场无休无止的葬礼,感觉就像在埋葬着自己的生命。于是,心境,自然总是凄伤。
            刚开始的时候很想回郫邑都城去。可后来,连这也不敢想了,渐渐地也就爱上了这行将就木的城,虽然这是一种血泪相连的爱。直到十年之后,那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才让我开始重新质疑自己过去的生活。
            他来的时候毫无征兆,只是有一根黑色的鸟羽挂在半塌的屋顶上。这地方早荒了,是没什么鸟兽出没的,会是什么呢?我抬起头,看见一只凶悍的鱼鹰,正在头顶上方盘旋,唳叫。
            我的心一惊,转头,就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从黄昏时分的沉沉的河水中冒了出来,站在沙滩边上。这个人穿着鳄鱼皮的紧身衣服和长靴,上面绣一只凤鸟,那是周人的祥瑞。肩上披一件黑色鸟羽织成的斗篷,上面水滴正不断地滑落,我看不清的他的容貌,只看他的眼睛,在暗夜中发着鸟兽般的光。
            他的手里拿着一支有着九个小枝的青铜长杖,口中作了一声鸟语,那鱼鹰便落下来,长翼收起,停在长杖最高处的枝上。
            “鱼凫……你是鱼凫武士?”他的装扮使我想起了古老殿墙上的绘画,不由得惊呼起来,以为撞见了数百年前的幽魂。
            他笑了,那温和磁性的声音让我知道这并不是幻觉。
            “我叫鸢。”他说,“这是我的鸟的名字,也是我的名字。”
            “你……就是那个回来从鱼国来的公子鸢么?”我说,“听说你刚刚打败了王的五丁勇士?”五丁勇士,是王从属地巴、羌、叟、髳、微五大部族里精选出的最强悍的五位勇士。
            “没有。”他很诚实,羞赧地道,“当最后一个人倒下的时候,我自己也起不来了。”
            我深吸了口气,道:“你是来,祭奠你的祖先的么?跟我来吧。”
            我带着他往者鱼凫神殿的方向走去,可没过多久,他竟走到了我的前面,对于这城里的道路,他似乎比我还要熟悉。
            或许,是因为他本来就是这城里的主人吧。数百年前杜宇王朝建立的时候,就宣布臣服于周王,失去了国家的鱼凫武士们无家可归,于是被周王安排到了秦岭以北的地方,建立了鱼国。鱼国小而贫瘠,于是鱼凫武士们只能继续以战争为业,成为了周王成周八师之外的特别部队。他们一直没有回到这里,若不是因为公子鸢奉周厉王之命护送太子靖视察蜀地,或许,他们永远也不会有回来的一天吧。
            半塌的鱼凫神殿里,我点燃了火把,映照出墙上那一个个因为年久而黯淡的身影。他们的后代,公子鸢跪拜于地,点燃火堆。他拿出许多残破的骨殖,在手轻轻地摩挲,然后放进火里。我想,这或许是这几百年间客死异乡的鱼凫王的残骨吧。
            只见这些骨殖无一完好,显示出死者生前的伤痕累累,有的,还泛着中毒后的黑色。这些老死他乡的武士,到底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呢?我忽然间有点冷,牙齿不由自主地打颤。这时候,忽然听见他说道:
            “不要怕。我会保护这里的。”他头也不抬,只顾翻检骨殖,“鱼凫武士,会永远保卫他们的土地和人民。”
            可惜,我并不是你的人民。我想。就笑了笑,走出来,和守卫在殿旁的卫士站在一起。隔了好久公子鸢才走出来,我问他道:“公子这次回来,应该不仅是要祭拜先人这么简单吧?”
            他眼望着这荒废的故城,缓缓地道:“是的……不过,我首先要找一个人……”
            ﹏。﹏。﹏。﹏。﹏。﹏。殇の墨湮墨语﹏。﹏。﹏。﹏。﹏。﹏
            倾我一生一世念
                   来如飞花散似烟
            梦萦云荒第几篇
                   风沙滚滚去天边
            


            11楼2010-03-27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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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武魂归来
                   在渔凫武士的世界里,必须忠诚地对待每一个人。可是,对我们来说,这戒律早已过时,不堪一击。
              鱼国公子鸢和他的手下们几乎是无懈可击的。他们不吃我们的米粮蔬菜,吃的是鱼鹰为他们捕的活鱼。他们不像我们会在固定的家里睡觉,沙滩、草顶,都能成为他们的温床。他们总是警觉,眼睛比鹰还要犀利,身子比鱼还要灵活。
              可是他们也有他们的弱点,利用这个弱点,是我们对付一切古老民族的不二法门。
              每天早晚,公子鸢必会沿着早已水浸垮塌的城墙巡视,就像他依旧是这里的主人。那天清晨我和太子靖出现在他视野里,腰以下都被被河滩上的流沙埋住,而太子靖只剩下头颅还在沙上,翻着白眼。这一切都像本打算在昨夜偷偷游过河去,结果被暴退的河水抛下,陷落在了淤泥流沙中。想要爬出来,可哪能呢,这河边都是沙渍,一棵树都没有。
              公子鸢提起他的长杖,用力一跺,插进岸边较硬的泥土里。他解下腰上油麻藤子,把一头系在杖上,然后从沙地上滚过来,抓住我的手,把我拉出泥里,甩到岸上。
              错身而过的那一刹那,我嗅到他身上浓烈的鱼腥和汗气。
              太子离岸边太远,陷得太深了。他准备放弃,然而我却喊道:
              “你忘记你的诺言了吗?你不是给他十天时间吗?时间还没有到,你难道就让他死了?”
              他一咬牙,把自己的身体探进泥里,靠双手挖掘,把太子刨了出来。就当他拖着他沿着油藤缓慢往边上爬的时候,长杖下面的泥松了,它被拔了出来,滚进淤泥里。我抓住杖尾,把它向他递去道:“抓住这个!”
              他毫不犹疑,拉住了长杖的小枝,脸色,也就忽然变了。
              小枝上,刚刚被我涂上了乌头毒药。锋利的小枝割伤了他的手掌,毒药,立刻随着血液浸入他的身体。
              谙熟此道的他,虽然立刻发现,可已迟了。我低头,不敢看他的表情,只顾用力地往上拉着。这杖沉甸甸的,他没有松手,缓缓地爬上来了。
              三个人,都筋疲力尽地倒在岸边。我想,过几年没事了,我会在这岸上种上柳树,这样,就可以攀着他的枝条,不会再被困住了。
              我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太子首先清醒过来了。他费力地拿起长杖,准备扎下去。
              “别管他了,他们快来了。”我说,拉住太子,两个人跌跌撞撞地从一间破屋底下拖出准备好了的小筏子,向下游划下。
              水疾船速,那个被抛弃在沙边的影子一闪,就再也看不见了。船转过两个小山,太子得意了,哈哈大笑,我却笑不出来。
              “或许,我们不该走水路的……”我说。
              前面的水湾,静得可怕。船一靠近,就像被吸附在了水底,动弹不得。任凭我们怎样使劲往下划,这船竟然开始缓缓地逆流而上,一寸一寸地挪移回去。
              太子疯了。他拿着船蒿使劲往水里乱刺,可是,却什么也没有扎到。
              “算了,他们是鱼凫武士呢,在这水上,你还能怎样?”我冷冷的劝。可他不信,还以为自己中了魔法,直到船靠在了当初离岸的地方,几只湿漉漉的手,搭在了船舷上,几个黑色的鱼凫武士,从水里探出身来。
              公子鸢站在岸边,手握着长杖。若不是他的手上还在滴着青色的血,我会怀疑这个早晨发生在这里的任何事情都只是自己的一个荒唐梦。
              “杀了我们吧。”我说。
              他缓慢而又坚定地摇了摇头。他说:
              “还有六天。”
              “公子……”有几个武士劝道。
              他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去。
              可我还是看到了他脸上痛苦的表情。于是,我终于明白他为何要恪守十天之约了。他不是给我们时间,而是给他自己时间,好做出最终的决定。
              原来,这个鱼凫公子,并不只懂得对周王忠诚。他的心里,还有着其他更为重要也更为复杂冲突的东西。
              于是我从船上跳下来,向他道:
              “你还记得乌头的毒要怎么解吗?”
              他奇怪地转过身来,点了点头。
              “这个不一样了!”我说,“这里面我还加了别的草药,要想清楚余毒,要放血剔骨才行!”
              我拉起他的手,从头上拔出了象牙小刀。他彻底糊涂了,不知道我为何忽然就站到了他那一边。他想要抽回手去,可我的小刀已经深入伤口,挑出腐肉,有些痛,可更让他觉得难受的是,为什么才离开了几百年,他就已经全然不理解这片土地上的人民。
              ★~☆·☆.~*∴*~★*∴*·殇の墨湮墨语∴~*★*∴*★~☆·☆.~*∴*~★°
              一脚踩扁了
                    紫罗兰
              她却把香味
                    留在那脚上
              这就是宽恕.
              


              13楼2010-03-27 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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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凤凰涅磐
                  
                     自从他出现在火海上方的时候,我就决定要永远和他站在一边,和他一起面对我们共同的命运,这,也是每个蜀人必须面对的命运。
                     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火焰之中。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达到这样的高度。我们都以为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却看见那人影已经高过了火焰,还在不断地向上升起。火光映照着他冷峻的面容,紧闭的双眼,我看见,那正是他。公子鸢。
                     王和太子都惊呼起来,以为看见了神力,不由自主地拜倒,可我却只能强忍住泪水,因为我看见了,他身下,那一个个鱼凫武士在火焰中坚持托举的神情,就是这些烈火也不能溶化的坚强的灵魂,使得他有了可以获得重生的奇迹。
                     就在所有人的跪拜惊叹的那一刹那,我看见他的双臂忽然张开,我看见那用无数鸟羽攒成的巨大披风,就如同巨大的翅膀,迎风托起。鱼鹰在他身后一声唳叫,抓住他的后肩用力扇动翅膀,而他也就在那一刹那长身跃起,借着风的力量缓缓地滑翔,飞过我们的头顶。
                     就在他离开的那一刹那,我看见那火中的人塔终于缓缓倒塌,化为焦肉的烟气,弥漫了每一个人的眼睛。
                     山下有几个武士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们忍住呛人的烟气,弯弓搭箭,要向他射去。
                     “住手!”我喊,“王说,要活的!”
                     然后也不管王是如何的惊异愤怒,就向着他的方向追去了,仿佛追寻那浴火重生的凤凰。
                     天亮了,我还没有找到他,却以外地遇见了鳖灵部落的人。他们是在很多很多年前,从东方的水泽一带迁居来此的,因为擅长治理水患,父亲在位的时候,颇为倚重和照顾。后来父亲退位,他们也被发配到西北的玉山开荒去了,不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王让我们前来作战……”鳖灵长老很无奈地说,“可却一直只能在外围打转。这也不能怪我们。我们并不懂得这个呀。我们更善长的是如何治水,而且我们发现,其实平原上的水患,都是因为玉垒山挡住了岷江水流,使得岷江乱流泛滥,如果加以疏导,就可以变泽国为良田。只是,这需要太大的人力,王肯定不会答应。其他部落的人,也笑我们疯了……”
                     我打断他道:“会的,会有那一天的!只要我们能够找到他,他就一定会有办法的!”
                     “谁?”长老奇道。
                     “一个会飞的人。”我指着天空,“你见过他吗?”
                     长老睁大了眼睛,摇了摇头,以为终于见到了一个比他还要疯得厉害的人。
                     这时候武士来报告,说前面的林子里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东西。我们一起过去,沿着那密林往里走,果然看见两山之间隐蔽的深峡里有什么东西在动。长老走过去,用手中的竹竿一搅,却是一只鱼鹰扑了过来,他本能地低身闪避,却被另一个窜出的人影扼住了咽喉。鳖灵武士们正要一涌而上,我却看见了那个人身上凌乱残破的鸟羽。
                     “自己人!”我喊,“他是自己人!就是我说过的会替我们找到办法的那个人!”
                     鳖灵长老挥了挥手,示意武士们推开。而他也终于松了手,依靠在岩边上,喘着气。鳖灵长老凑过去,仔细打量着这个精疲力尽的武士,最后很为难地得出结论:
                     “这个人……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呀……”
                     这时候远处传来骚动,原来是王派出的搜寻部族,赶过来了。“以后再跟你解释。”我急道,“你赶紧对他们说已经搜查过这里了,什么也没发现,知道么?”
                     长老点了点头带着武士们迎了过去。我一边搀住公子鸢的手臂,一边打量着周围的地势喃喃道:
                     “往哪边走呢?”
                     他摆了摆手,示意我们躲进他刚才藏身的山缝里去。我顺从地趴了下来,可还是有些不安,这周围已经被弄出很多痕迹,如何逃得过他们的眼睛?
                     这时候觉得背上一沉,有个人伏在了我的身上。虽然他努力用四肢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可我依然感觉到了沉甸甸的重量,想要让开一边,才发现,这山缝实在太窄,竟然丝毫也挪动不得。
                     鱼鹰飞了回来,用它的羽翼覆盖了我们的身体。我的耳边,响起了清脆的鸟鸣,仿佛凤凰的召唤一般,各种各样的鸟儿飞了过来,落满了洞内洞外。它们闹喳喳地遮盖了一切,也挡住了我的视线,于是索性闭上了眼睛,身上也渐渐没了重量,只感觉像是和众多叽叽喳喳的鸟儿一起,自由地飞翔在天空里。
                


                17楼2010-05-31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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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止戈之殇
                    
                       我以为忍耐与牺牲就可以平息战争的烈火,可是,最后却才发现,能够阻止战争的,只有另一场更为惨烈的战争。
                       “我已经失去了一个故乡,不能再失去另一个……”天亮的时候,他站在了剑门关的城楼上,远望着关内外的土地,然后自言自语的说。
                       我知道他已经决定把自己交给厉王。
                       几个幸存的鱼凫人终于开始嚎啕大哭,要和他一起赴死,可却被他拦住了。
                       “你们活着,就是希望……”我指着西南方向的群山对他们说,“去玉山,找鳖灵部族,他们会善待你们的。在那里,你们可以帮助他们治理水患,那样的话,蜀地,就会成为你们更加美好的故乡……”
                       鸢笑了,向我点了点头。就在这时候,远处有犀牛号角的声音传来,我急道:“快走!王来了!”
                       王和他的各族精锐,终于赶来了。周王室的太子靖还在王身边,坚持要亲手将鸢献给厉王,来求得父王的原谅。
                       有了鸢作祭品,战争,就会结束。每个人都这样想着。可是,为周厉王忽然改变了要求。
                       他连下诏书,要求王打开关门,他要亲自拿下叛臣,并巡视蜀国。
                       “做梦!”王气呼呼地说,“哪里有带大军巡视臣邦的道理?分明是想要拿下我们蜀国!有寡人在一天,休想……”
                       “大王……”太子靖还想说什么,可是王怒不可遏,一挥手叫人把他押了下去。他转脸,笑着对鸢说:“你们鱼凫武士,是最擅长打仗的。现在寡人想要守住剑门关,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要于数十倍于我军的敌人面前守住关隘,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死战;出路也只有一条,那就是战死。
                       站在关楼上,看周王室的万幢旌旗在风中飘摇,王的心寒了。他的脸上虽然还有着不可一世的笑,可是一回大营,就立刻请见了太子靖,密谈了许久。
                       几天之后的清晨,王的卫士传来消息,说王已经答应了周厉王的要求,现在正打开关门亲自出迎,只差一件礼品——鸢的人头。
                       “王错了。”鸢笑,“他以为这样做就会保住他的王位和财富了吗?周厉王不是这样的人。他要的更多。”
                       卫士并不为所动,举起了长戈。
                       “来吧,这里。”鸢指了指自己的颈项,“这样死了也好,至少,我不用看见蜀国的灭亡了。”
                       我挡在他前面,抱住他道:“你要抛下我们吗?”
                       他的脸色微地一变,一手抱住我,从卫士的戈锋边滑过,另一手夺过戈来,把卫士逼到墙角。
                       “对不起……”我听见他小声地说。
                       我幸福地笑了。
                       我们冲出营帐,王的兵士聚拢过来,一层层围住。鸢横戈而笑,人群中飞舞腾跃,如同旋风。这时候,就看见关门那边,风尘大起。
                       “周厉王杀进来了!王被他们杀了……”有人喊。
                       围住我们大军一下子乱了。有向关门涌去的,也有逃跑的,更多愣在那里,不知该怎样做。
                       鸢从人群中跃起,三两下爬上了高高竖起的旗杆,吼道:
                       “周厉王杀了我们的王,更不会放过我们的!只有让他尝尝我们的厉害!有后退者,斩!”
                       他手中长戈一指,正向着关门的方向。
                       周王大军的箭矢,正如雨而下。
                       在军备整齐号令森严的大军面前,衣衫褴褛的蜀国武士,一批又一批地倒下,剩下的人,忍不住有些退缩。眼看关楼就要落入敌手。
                       鸢挑开夹攻自己的周武士,发现自己几乎是一个人站在大军之中,浑身是血。他咬了咬牙,杀开一条血路,向中军的位置奔去。
                       他要直取周王!关楼上的我惊呼道。可是,仅有他一人,怎么够呢?
                       关内外的蜀人,都有些痴了,只呆呆望着。
                       那一个人影孤独地向中军冲去,越向前,越来越困难。
                       就在快要绝望的时候,我听见从蜀国的方向,忽然传来喊杀声。
                       一群挥舞着竹竿农具的人,喊杀着奔来,向周王的大军冲去。
                       这勇武的生力军,竟然是最不擅长征战的鳖灵部落的人民。杀在前头的是几个鱼凫人,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冲开周王最厉害的长矛兵阵,让后面的人一涌而上,虽然肠破血流,竟然毫无惧色,越战,越勇。
                       这些还没有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的外来人,都可以为了保卫这片土地誓死而战,那这些远比他们凶悍勇武的本地人呢?
                       蜀国精英,巴、羌、叟、髳、微五大部族的勇士,都忍不住了。
                       他们赤膊而上,一个接着一个,一群接着一群,激起的血映红长天。我知道,他们在用他们的生命,继续一场永不退却的战斗,他们的敌人,不仅仅是残暴贪婪的周厉王,更是这世界上一切专制凶残的统治者,他们要保卫的是自己生存和自由。
                       “这是一群不可以奴役的人民。”我心中激荡,“这里,有最伟大的国之殇者。”
                  


                  19楼2010-05-31 2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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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轮回纪 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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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节长假前的那天夜里,我随着下班的人流,走在拥挤的公交车站里。我的高跟鞋打在积着雨水的路面上,听不见脚步的声响,只有一片无法回避的冰冷,从脚底升起,使我不由得停下脚步来,站在一个还没有来车的站牌前,使劲地跺脚。这时候,母亲对我说过的话又响在耳边了:
                         “干脆回郫县吧。王校长说,可以让你回二中教书,总比在外面受气好……”
                         我不是怕孤身在外的辛苦,而是,不堪应付那没完没了的内幕、伪善透顶的人情。于是,回家的念头,又一次地升起在这个无人陪伴的寒夜里。
                         或许是太过用力了,还不熟悉高跟鞋技巧的我,身子忽然一偏,就要跌到。慌乱中抓住了身边一个人的手臂,好容易站稳了,忙道:
                         “对不起……啊,是你……”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个犹豫不决的关头,总能够在偶然中遇见他,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吧。
                         昏暗的路灯下,我看见他穿黑色的修身西装,却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看见那原本敞亮的额头,竟然留起了长发,遮挡了我记忆中的光明。因为站得很近,我嗅到了一丝香水的味道,不知道是来自于他,还是他身边的那个浓艳的女孩。
                         是了,像个得老板赏识、出了唱片的歌星的样子了。只是,总有什么地方,总让我觉得有些怪怪的,一时之间,也弄不清楚。
                         “还好吧?”我说。
                         他认出我来,于是沉默。然后有点恍惚地说:“还好。……还好吗?”
                         他问我。直到那个女孩有点生气地捅了捅他的手臂,才介绍道:
                         “明镜灵,我同学,在……市委宣传部工作。……这是小欣,我们公司的。”
                         那女孩子扭过身去,显然很不满意他的介绍。
                         “怎么有空回成都?”我问,“现在快过节了,很多电视台都在准备春节晚会,你应该很忙吧?”
                         他想了下,说了一番显然练习过的话,说是很想给家乡人民拜个年,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到现在,还在等四川台和成都台的回音。
                         我的心一沉,想起自己已经有很久没有在电视上看见过他的身影了。难道,他也很我一样,领受到了这世界无情的善变的人心?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的心堕入无边的寒冷里,想要安慰,却无法开口,只有看着他缓缓转过身去,望着街头那昏暗的路灯,露出苦涩的笑意。
                         这年的春节我一直守在电视机前。晚会,没有他的声音。
                         他走的时候,我去火车站送他。他说他要去北京,参加公司举办的节目,却不知为什么没有了那个叫做小欣的女孩,或许是早已经走了吧。
                         站在混杂的人群中的我们,忽然间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情。
                         “到那边,好好照顾自己……”我说。
                         他正忙着在电子公告栏上找关于进站站台的信息,听见了,一愣,转过身来望着我。
                         那瞬间我拥抱了他修长然而有些单薄的身体。
                         在你失意的时候,你的故乡欠你一个温暖的拥抱,就让我替它,补偿给你。
                         “走吧,”我松开他,说道,“你不属于这里。可是,请不要忘记,这里,会永远有人,守候着你的消息。”
                         他还有些不知所措。
                         “走之前,为我唱首歌吧。”我笑,“就唱那首《大约在冬季》。”
                         他笑了,为我绽开了他温柔的歌声。
                         这年冬天,我送他离开。虽然没有说明,但我们彼此约定,要做彼此坚持下去的理由;然后,等待那个或许会重逢的冬季。
                         到那时,你是否还记得我,记得我的拥抱,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同有着一个执着守望的痛然而值得的青涩年华,共同等待着那个只有经历了足够漫长的困守之后才会来临的美好的黎明。
                         所以,当我眼看着他消失在检票口的人流中时,心底充满了光明和温暖,刹那间想起了那许多个世代以前的离别,那一种庄严的热泪,开始酝酿在我的眼眶里。
                         我知道,你终会回来的,或许,你一直都不曾离开过这片你心爱的土地,不是吗?
                    


                    22楼2010-05-31 2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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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笑音点亮了四面风;
                      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著变。
                      ……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
                      你是爱,是暖,是诗的一篇;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23楼2010-06-01 1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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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没有看错,我就是传说中的分割线----------------------
                                      [萍]是随风不解缘、
                                      [水]天接处舞翩跹、
                                      [相]识却恨别离早、
                                      [逢]君一笑已千年、
                        


                        24楼2010-06-01 1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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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楼2010-06-04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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