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到了二十七岁的时候,郑允浩突然很想安定下来。
他看起来浪荡,其实骨子里很保守,少年时候虽然放纵但从不出格,家族走着黑色的道路,他却执意站到了阳光下。
十几岁的郑允浩觉得他会深爱一个纯洁良善的女孩子,所以应当做一些正当的行业,不让日后的妻儿为他担惊受怕。
谁知道猜错了一切,连性别都不对。
如果时间可以倒回重来,他反而希望自己是留在极道里穷凶恶极,这样可以肆无忌惮地掐死金希澈,然后推到海里毁尸灭迹,爱恨情仇一了百了。
金希澈的新剧在法国拍摄,有个导演很看中他演戏的潜质,夸赞他的眼睛有种引人入胜的魔力。
郑允浩总觉得那导演心怀不轨,别扭地举出很多理由反对,到后来语气便尖刻起来。
似乎是看透了他的心思,金希澈抚抚他前额的发,像是在敷衍不懂事的孩子,唇上带着笑意,眼睛里却有叹息,“就因为你总是这样,我才觉得,很·····”
希澈没有继续说下去,他顿了顿,试图把语气变得稍微缓和一点,“你不要管着我,我比你还大了几岁,自然知道轻重。”
他们没有营养的争吵以金希澈的胃疼告终。
郑允浩开着车出去买药,那正是晚上下班的时候,车辆异常拥挤,排成长长的一条队,在昏黄的路灯下缓缓蠕动着。
憔悴疲劳上浮动着温暖的光,仿佛每个人都有回归的方向。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允浩莫名地觉得绝望,他在将近而立之年分外厌倦不稳定的感觉,但金希澈的心还在旅游的路上。
那个人天生有不安分的灵魂。
纵然会疲累会伤心会沮丧,给这妖孽时间养好了伤,下一刻便会精神抖擞地与这花花世界征战。
郑允浩被他的不安分弄得心动心慌心乱心烦。
当初金希澈用不经心表情,望着他一笑。
他为这个黑夜般美丽的男人热血沸腾。
只是渐渐就过了少年热血的年纪。
他还有多少个十年可以陪这个人漫不经心地度过,莫非一生就这样被埋葬,甚至也不是用相爱的名义?
吃完晚饭,郑允浩难得严肃地说,“其实我也可以帮你,不一定非要到法国。”
他深思熟虑了很长时间,觉得这是最好的方法,如果金希澈非要逆着风肆意飞翔,那么他也可以用自己家族的势力画地为牢,用精致笼子锁一只凤凰,财富权势供其顺心安康。
金希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安静了一会,然后说,“以前一直有人说我是靠别人才红的,不管怎么指指点点,我都没怕过。”
“可要是这次你帮了我,以后我就怕了。”
十
有天晚上,他被身旁轻微的声响弄醒,睁开眼看见金希澈撑起身子,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摸索着什么东西。
允浩睡意朦胧地问,“有事吗?”
“没事,”金希澈轻轻地笑了笑,然后说,“你睡吧。”
仿佛有种奇怪的预感,郑允浩打开灯。
金希澈的脸色在明晃晃的灯光下显得分外惨白,像纸片一样。
“怎么了?”他皱起眉,追问仿佛马上就要昏倒的人。
金希澈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在意,小声地喃喃道,“胃疼。”
他背着他走到电梯门口,愕然发现上面的检修公告。
“算了“背上的人软绵绵地说,“我回去吃点药就好了。”
他愤愤地骂了他一句,简直是疯子,哪有人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金希澈被他的怒气吓到,闭上嘴再也不敢说话。
于是他背着这个人,顺着楼梯一层层走下去。
二十七层的楼梯,走到后来觉得腿酸疼,好在金希澈很轻,他从没发现这个人这么瘦,骨头咯疼他的背。
允浩一想到或许很多夜晚他就这样沉沉睡去,从不知身边人被病痛折磨,便觉得很难受。
他也不知是因为心疼还是憎恨,为这个人这般的缄口不言。
医生说是急性胃炎,开了吊针和大包小包的药。
金希澈害怕扎针,紧紧地闭着眼,把允浩的手都抓出了血条子,御琉社的二公子本来想生气,但看他脸色都吓白了,话都到了嘴边硬是忍着没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