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宴会的人群中产生了小小的骚动，北条如梦初醒地转头望向门口，果然看见了刚走入的两排衣着华美的侍从。
“他来了。”
被簇拥在中间的年轻男子就是奈落。他就像美杜莎宫一样，不用任何人介绍，你一眼便可认定是他。微卷的黑色长发散落身后，苍白俊美得犹如吸血贵族般的面孔，那种被无数人试图描述的“邪魅又让人深深迷恋”的黑暗气质，然而真正令人窒息的，是他竟有一双鲜红色，如同嗜血恶魔般的眼睛！
人们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看着奈落，仿佛是他的巫术让时间凝固了。他的眼睛在扫向人群时似乎带着从容的笑意，然而一种阴暗冰冷的气魄却毫无掩饰地喷薄而出，与那邪媚妖艳的诱（百度）惑交错结合。他就像这座宫殿的化身。
没错，他有一双美杜莎之眼。北条迷迷蒙蒙地想到。他觉得他的意志已不再属于自己，而是被吸入了那双眼睛中。会杀人的美杜莎之眼，充满霸气、野心与诱（百度）惑的邪恶之渊。直到奈落优雅地举起酒杯，与身边的客人轻声交谈，时间才开始重新流动。宴会恢复了热闹，但气氛却有了微妙的改变。每个人心中都被装入了什么，不管是痴迷还是恐惧，他们的笑容已不能再随心所欲了。奈落同几个熟人打了招呼，就径直向北条走来，北条看着他挺拔的身影穿过五光十色的裙裾羽扇，缓缓向自己靠近，不由紧张起来。他回头，一直站在身边的弥勒竟悄然消失了。
“欢迎你，北条公子。”奈落叫住他。
“你好，奈落先生，谢谢你的邀请，我很荣幸。”北条中规中矩地答道。
“不必客气，”奈落从容地笑起来，“北条先生如果有时间，每年都会屈尊光临的，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然而却隐隐潜伏着一种凛冽的压迫感，仿佛时刻在炫耀他的力量与野心。华美的黑色礼服包裹着奈落健美的身体，在领口和袖口处却点缀着些许紫色，映衬着他鲜艳的血色双眸，更显得男子妖异诡谲。
“北条公子有什么需要的话请尽管说，我的侍者难免不够周到。”
“不，今晚的宴会真是精彩。”
“谢谢称赞。北条公子第一次来，也可以四处转一转，我想你会好奇的，关于这座古老宫邸。”奈落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你一定已经听过很多人对它的评价了吧。”


北条出神地望着奈落的背影融入喧闹的人群，悄悄舒了口气。他回头四处张望，仍然找不到弥勒的影子，瞬间陌生的拘束感将它包围，他周身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如同被抛弃在茫茫的大海上。北条沿着大厅慢慢逡巡，希望可以找到自己唯一的同伴。
“嗨，你在找什么人吗？”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北条惊讶地回望，一个秀丽的年轻男孩正站在自己身旁，大眼睛中闪着活泼热切的光芒，友好地看着自己。北条如实告诉了他。
“哈哈，我看你用不着找他了，弥勒这个家伙肯定已经钻进了脂粉堆，在请求女孩们为他生孩子呢。”男孩大笑起来。等他笑够了，表情才变得稍稍正经，“好吧，嗯……其实弥勒几乎从不与奈落先生打照面，他们不算朋友。”
“难道他们互有敌意？”
“也不能这样说。要知道，在威尼斯人际关系是很复杂的，有时候谁也说不清楚，也许他们仅仅不是同一类人罢了。”男孩轻快地回答，“我叫白夜，是奈落先生的管家，也是他的得力助手。”
白夜骄傲地眨眨眼睛。
“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年轻，你布置的派对非常出色。”
“当然！我是最好的！……你真的喜欢？”
“是的。”
“那就好！”白夜又开心地笑起来，“我热爱美杜莎宫，以及它的主人。世上没有人可以与奈落先生的魅力相比。”
他指向屋顶的黑色装饰。
“很棒对吧，那是米洛斯家族的象征。”白夜嘴角浮起一丝笑容，“但是比不上奈落先生的眼睛。”
惊异于管家如此直白的赞美，北条一时错愕，竟忘了回答。但是白夜并不在意，他兴致勃勃地说下去。
“没错，不管是它们，还是整个宫殿，都比不上奈落先生，他是威尼斯的传奇。有人在暗地里叫他‘美杜莎’，甚至有人称他‘魔君’，但不过是因为他们害怕而已——他们害怕奈落先生的力量与气魄；他们害怕自己会迷上他，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他们害怕自己的迷恋会毁掉自己，因为奈落先生永远不会垂青于任何人。看到他，他们就会更深切地憎恶自己的平庸，而他们可怜的虚荣心又使他们不肯承认，只有他是完美的。”白夜微微笑着看向北条，“你不这样觉得吗，北条公子？”
“我想，现在的我还不能做出判断，我不过仅仅看到了威尼斯微小的一隅罢了，”北条得体地回答，“但我却有一种预感，威尼斯并不只有一个传奇。”
白夜又大笑起来。“哈哈，北条公子，你真是无畏的人。果然……如果是你的话，也许会看到更多呢。”
他抬头出神地望着穹顶下的巨大“黑眸”，“你也来自遥远的东方对吗，北条公子？我想奈落先生恐怕也有一些东方血统，像他那样的神秘魅惑，别的地方是不会有的。”
“你没有见过他的长辈吗？”
“没有。但米洛斯家族的人经常拥有一些奇特的混血，东方血统也并不罕见。严格来说，米洛斯其实并不是一个家族，它是一个有许多古老家庭组成的小型民族；但米洛斯有一个奇特的规矩，每一代只能有一个人现身于威尼斯的上流社会，主持美杜莎宫，而家族中的其他人全都隐匿暗中，不为人知。所以，米洛斯家族的人，我真正认识的也只有奈落先生一位而已……”
“哟，白夜！你在这里！”热情的叫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随着这声招呼，一个穿着怪异的男子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嗨，我叫柯特，是个小说家，”他主动向北条介绍自己，“也许你没听说过我，不过没关系，我总有一天会登上畅销书的榜首的。我暂时住在威尼斯，我正尝试以美杜莎宫为模型，写一本小说。”
“但我却想把他们全都赶出去！”在北条回话之前，白夜便毫不客气地插嘴说道，“无数的小说家、画家聚在这里，想要拿美杜莎宫做背景进行创作，但他们十有八九尚且描绘不出它的万分之一。他们玷污了这里。”
“但我是例外。”柯特为自己辩驳。
“你吗？就凭你？”白夜故意讽刺地看着他，然后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无奈与苍凉。
“创作者们对美杜莎宫顶礼膜拜，他们总说要以它为蓝本写一个惊天动地的故事，可依我看，他们不过是在混吃混喝而已。他们肤浅又浮躁，仅仅是被美杜莎的外表吸引，事实上，他们谁也不懂它。他们甚至想把奈落先生作为自己书中主人公的原型——但我知道没有人真敢那样，没人能把握得了他。他们不知道他因何而来，将往何去，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与言行。那远远超越了他们的头脑与能力。能读懂奈落先生的人，我至今还从没见过呢。”
听到这里，北条也不禁暗暗赞同。虽然他与奈落仅短短交谈数句，可那人的风采气魄已使他深深震撼。没错，那不是一个可以被人掌握的人物，他的一切，都远远超出人们所能猜测。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又在人群中穿梭，却始终没再找到奈落的身影，原来他早已不在宴会上了。
“奈落先生已经离开了吗？”他不禁问道。
“是的，他来后不久便又走了，对他来说这里无趣得很。他邀请客人只不过是为了稳固自己的社交地位，但真正让他想要亲近的，这里却一个也没有。”白夜并不掩饰地回答。他不怕得罪人，作为奈落的管家，他的傲慢是绝对够格的。
“你的意思是，他很寂寞喽？”
“也许吧，但奈落先生不在乎寂寞。本来就没有人能与他比肩。他不会为那些庸庸碌碌的人浪费时间的。…………对了，北条公子，你想不想四处转一转呢，你对这座宫殿很感兴趣吧，我发现了，你看它时眼里闪着的光芒。”
北条不禁略略羞涩地笑了起来。“我确实很好奇，但这样不失礼吗？”
“没关系的！”白夜大方地说道，“奈落先生很看重你，不会介意的。可我必须留下照顾局面，就不能为你带路了，请你随意走走吧，仆人们不会拦你的。”
“那么就谢谢了，白夜先生。”


“北条，北条！你在吗？”
北条从房间里探出脑袋，看到了走廊上小跑而来的弥勒。
“出了什么事情，弥勒先生？你竟然这么急迫。”他不由微笑着打趣道。
“自然是好事喽！”弥勒偏偏头，也笑着回答。他扬起手中一片素雅的信笺，“这就是你的好事了，亲爱的北条！”
“怎么？咱们可以去尝海伦小姐的小松饼了吗？”
“不，不，但你收到了另一位小姐的邀请——全威尼斯最美丽，最优雅，最高贵的女士……”
“就是你对我提起过的娑罗小姐吗？弥勒先生，你把她描述得像女神一般完美。”
“没错！”弥勒将手中的信笺递给北条，又拍拍他的肩膀，“你可是交好运了，年轻人！”
北条小心翼翼地展开信纸，几行娟秀的小字跃入眼帘。这无疑是娑罗小姐的亲笔信，邀请他共进下午茶，不仅字迹秀美，措辞也礼貌得当。北条对这位全城最有名的贵族少丨女早有耳闻，她和奈落一样，不知是城中多少年轻异性朝思暮想的梦中情人。她没有出席几天前奈落府邸的派对，弥勒还因北条无缘得见她的真面目“扼腕”叹息呢。
“太好了，弥勒先生！有这样一位美丽的小姐陪伴，你就不会再半途丢下我失踪了吧。”北条开玩笑地说道。
“天啊，你还在介意这件事吗？好吧，是我失礼了，不过这次，娑罗小姐会单独见你，要知道，这可是了不得的艳福呢！”弥勒朝他挤挤眼睛。
“…………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是否和奈落先生一样与众不同…………”北条不由又低头去看那张清雅脱俗的信笺，喃喃自语。
“唉唉，”弥勒笑起来，“还没有见到，就开始相思了呢……”
娑罗小姐的宫邸精美绝伦，与美杜莎宫完全不同的风格，是威尼斯最标准的贵族宫殿。北条在大厅中稍坐，等候侍女上楼通报，心中不由惴惴。四壁精美的装饰展现出主人不俗的品味，这位闻名遐迩的娑罗小姐，也可称为威尼斯的传奇人物之一了吧。北条突然听到楼上传来隐约的钢琴声，清冽的旋律淙淙淌来——果真是流声若水。原来是贝多芬的《月光》。经过几百年的沧桑磨砺，这首曲子的迷人风采依旧丝毫不减。回想起这几天在威尼斯的见闻，北条不由对这首经典产生了新的感触。
“北条公子，请你上来吧。”琴声断了，侍女清脆开朗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小姐准备好了。”
北条慢慢走上楼，被侍女带着来到茶室，宽敞的房间被简洁的暖色调装饰得清新柔美，阳光从高大的落地窗洒进来，铺在摆着茶具的桌椅和屋角一架洁白的三角钢琴上。而房间正中，被美丽裙裾簇拥着的女子，正盈盈地映着阳光微笑…………


夜已深沉，北条却依旧辗转难眠。这几天的遭遇甚至远远超出了他生平所经历，就像在他面前展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消化。奈落、娑罗和其他人的一举一动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回放，他们身上那优雅而神秘的魅力使北条久久难以忘怀。尤其在白天他遇到了生命中第一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女子，夜深人静时，又如何能不默默相思？在床上躺了许久也没有睡意，北条终于忍不住坐起身来。他走到房间里的钢琴旁边，打开琴盖，一排黑白琴键在微弱月光下依稀可辨。他静默了一会儿，弹奏起那首《月光》。它的旋律是那样柔美，全然不必担心琴声会惊扰睡梦中的人们，北条甚至觉得天地间只剩下他自己，在威尼斯的一扇小窗中独自徘徊，怀着飘渺的思念与好奇，却始终无法融入周遭的世界。从一开始，他就只是，一个旁观者罢了…………
窗口突然一片阴影闪过，北条吃了一惊。在这样静谧的夜晚，竟真的有童话中那些神秘的夜精灵在空寂中飞檐走壁吗？他走到自己房间的露台上，站在围栏后向下望去。离他的窗口不远是一条狭窄而偏僻的人工运河，北条很少看到有船从这条水道上经过。然而现在，河面上漂浮着一条普普通通的凤尾船，随着流水的旋律轻轻摇摆。籍着月色，北条看到了船首站立着的白色背影。站在船上的是一个男子，背影修长挺拔，笔直的身形透出一种决绝的气魄，而周身空旷的河面更衬得他的身影孤高傲岸。长长的银发自男子身后披垂而下，随着夜风幽幽拂动——竟是童话一般不可思议的美丽高贵。仿佛觉察到了北条的闯入，那人猛地回过头来。在那一刻，北条的头脑突然一片空白，只觉得连天空中的月亮都失却了颜色。男子琥珀色的目光像利剑般直直刺入北条的眼睛，那样的锋锐凛冽，仿佛光凭眼神就能将人射杀一样。北条屏住了呼吸，他看到男子英俊绝伦的左脸，像大理石雕像一样坚毅而干净的轮廓，却比女子还要白皙美丽。他的右脸上罩着半片银色面具，反射着冷硬的白光。良久，男子垂下琥珀色的双目，周遭的世界才重新有了温度。他没有理会北条，转回身，小船开始顺着水波静静荡去，载着男子冰冷决绝的气息，消失在了威尼斯的夜幕中。
那个人是北条见过的世间最高贵的男子，即使全城所有的贵族加起来也及不上他的气魄。那双琥珀眼眸也是他见过的世间最冰冷的颜色。威尼斯的月光曾为奈落的魅力衬托增色，然而，威尼斯的月光，是那个男子脚边的仆从。


眼前是威尼斯仅有的几座现代建筑之一，整座大厦被大片大片的玻璃包裹，异常新锐时尚，但也有很多本地人都觉得它与城市格格不入。奈落带着北条进去，一直走进一间布置豪华的宴会厅。
北条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准备的交响乐队。乐队确实不算浩大，是比较简约的那型。而其他人就随意搬着椅子错落坐下，三三两两地轻松交谈着。看到两个人进来，人们纷纷站起来热情地问候。他们均是上流社会有地位有声望的人，大部分人北条都已经认识了。奈落把北条交给众人。等他应付完一圈寒暄，却早已不见了奈落的影子。
“奈落先生去换衣服了。”一位宾客说道。
“唔？”
“怎么？你被他带来是还不知道吗？他，可是今晚的主角。”那人笑着说道。
音乐会不算盛大，观众又都是朋友，所以时间比较灵活，不一会儿就准备开始了。北条很喜欢这种气氛轻松的音乐会，众人还是那样随意地错落坐着，大致围成个半弧。大家都安静下来，看着乐队。
奈落刚从换衣间走出来，他换上一套简约大方的演出服，但仍旧掺着一点紫色，庄重中透出一抹诱（百度）惑妖冶，正合他的气质。原来他便是今晚的指挥，北条心中不由暗暗钦佩。奈落走到中央，作了准备的手势，乐队蓄势待发。
如果不考虑乐队的规模，北条本来猜瓦格纳或斯特拉文斯基。结果果然是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的确非常符合奈落那诡谲神秘的风格。从第一个音符开始，北条就迷失在那震撼的音乐中。矛盾、恐惧、疯狂、极端，所有的情绪都被音乐渲染得淋漓尽致。奈落的背影似乎融入了俄罗斯的广袤原野，众人的眼前都浮现出大地上熊熊燃烧的火堆，围着烈火狂热起舞的人群，野蛮而残暴。没错，就是这些，几十分钟的演奏竟好像真的令他们看到了一切。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戛然而止，北条似乎还站在蛮荒的原野之上，看着狂舞的人群。他斜眼看去，其他观众也都是那种灵魂出窍的表情。人们回过神来，厅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观众们围上去向奈落祝贺。奈落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走过去同首席小提琴握手。北条这才注意到，那居然是个年轻女孩。要知道，首席小提琴是整个乐队的领导者，非才华出众者不能担当。这样一个女孩竟然能胜任如此重要的位置，实在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北条仔细打量，那个女孩身材小巧，有一头银色的长发，沉静的黑色双眸，以及冰雪一样的美丽容颜。以这样小规模的乐队竟能表现出那样震撼的气魄，看来，无论是指挥还是每一个乐手都有着不凡的才华。回味着刚才的音乐，北条不由暗暗叹道，奈落，的确是一个传奇。
奈落很快退场回到休息室，北条便向那位小提琴手走去。
“你好，今晚你们的演出真是完美。”他祝贺道。
女孩抬起头来看看他，依旧面无表情，语气也无一丝欣喜，“谢谢，北条公子吗？我是神无。”她顿了顿，又说道，“完美？不，这是场平庸的演出。”
“为什么这么说呢，神无小姐？”北条惊讶地问道，“你和奈落先生的配合如此默契，将曲子演绎出那样雄壮的气魄，你们的才华真是令人敬佩。”
“是么？果然天才就是没有办法呢，即使不努力去做也能瞒过别人……”神无喃喃说道，“你说默契吗？根本没有那回事。你们认为奈落指挥得完美无缺，可实际上，他根本就心不在焉。音乐的真谛不在于技巧，而是心灵。从这一点上看，他根本没有想要表现出真正的能力。能够得到听众的赞美，只不过是因为他太聪明罢了。”
听着神无毫不客气地评论，北条不由暗暗心惊。


“何况这只是一首《春之祭》而已，如果是《The Ninth》或者《悲怆》呢？那么他就掩饰不了他的心不在焉了。他是有意避开那些曲子的，它们需要全部的身心与精神去演绎。他在看首席小提琴手的时候只是看着这个位子而已。”神无指着她的位置，“他在想，这里坐着的应该是那个人。只有那个人在他的身边，他才能全神贯注、倾尽所有地演出。”
“那个人？”北条惊讶地问道，“你指的是谁？”
神无耸了耸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那样一个存在而已。”
北条沉默了。神无说的确实没错，《春之祭》虽然另类独特，但最终在只是音乐史上昙花一现，与《The Ninth》等百年经典的雄浑博大是不能比拟的。演绎那样深邃的经典需要坚忍刚毅的意志以及全身心的倾注，是心有旁骛的人所不能达到的。让奈落分心的人，那个他所思念与担忧的知己，那个本该坐在他身边的小提琴手——也就是说，“月光花园”的夜晚他并没有看错奈落眼中的忧郁，这个像美杜莎一样邪魅的男子，是真的赤诚地爱恋着一个人的。
“可是，神无小姐，”北条缓缓地开口，“我真的在《春之祭》中听到了奈落先生的心声，刚刚的乐曲并不是一个空壳。它是有灵魂的，奈落先生的心已经给了他灵魂。”
“所谓《春之祭》，是一场生命的祭祀，被献给上天的狂舞至死的少（百度）女。你会听到他的心声，是因为奈落的心中，有着同样的痛楚吧。”神无淡淡地说道。她收起琴盒，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同样的…………痛楚？
北条心中浮起强烈的不安，他决定立刻去休息室找奈落。北条快步穿过喧闹的人群，走到休息室门口，敲起了门。
“奈落先生！你在吗？”等不及回答，北条就开门走了进去，然而，他立刻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奈落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西装被甩在一边，他穿着白色衬衫，袖口挽到胳膊上。奈落伸出的右臂，手腕上尽是血迹，鲜血不停地滴下来。
北条吓呆了。“奈落先生！你怎么了？”他叫起来，手忙脚乱地跑到他身边。这时，他才突然发现，滴到地面上的血迹画出了一个诡异的图案，那像是一个人的双眼，血色的双眼。
“不用紧张，北条公子，”奈落平静地说道，“我没有事。”
他掏出丝绢按在伤口上，雪白的丝绢立刻被血浸得透湿。
“你在干什么？奈落先生，这太危险了！”北条急切地说道。
奈落微微后退，靠在身后的桌子上，他的神情有一丝疲惫黯然，高傲自信的眼睛也微微垂了下去，那种深刻的忧郁又出现了。
“比起舞到末日的少（百度）女，这样的献祭，已经算幸运了吧。”奈落低声说道。 

远远离开了她的主人之后，神乐就立刻联丨系了杀生丸，为了谨慎起见，他们也改变了见面地点。神乐匆匆赶到的时候，杀生丸已经站在那里了，依旧留给她冷静挺拔的背影，银发在月色下仿佛吸入了天地的光华。
“哟，你还真是个守时的好男人呢。”虽然情势紧急，但神乐也不忘她平时揶揄的性格。
杀生丸转过身面对他，银色面具闪着纯粹动人的光芒。真是的，那个男人，他身上的任何东西想要遮掩一点风采都是徒劳，不论什么，都好像只是为了让他更英俊才存在而已。
“情况有变？”杀生丸简短地问道。
“啊，你可真得好好谢谢我呢。”神乐大方地笑笑，“我刚刚试探过他了，他果然认识你。”
杀生丸眼中泛起了凛冽的光芒，转头专注地打量着她。
“他提到你的时候咬牙切齿的，看来真的是恨死你了呢。”神乐继续说道，“他还说，你终于找来了，看来，你要的东西，真的在他手里呢。”说着，她把刚刚接头的情况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杀生丸微微狭起了眼睛，神乐心中一凛，那是猛兽发现了猎物的眼神。
“果然，我想的没错。”杀生丸冷冷地说道。“就是他。”
“不过这样，我也把你暴露了啊，”神乐嘲讽地笑笑，“这样一来，你以后可能不好办了哪。”
杀生丸冷冷哼了一声。
“好好，我知道，你也不在乎的对吧。你就是那种永远也不会逃避或者低头的人啊。”神乐轻轻叹了口气，“甚至让我也忍不住羡慕啊，如果我可以有那样的力量…………”
杀生丸不为所动。“你说得太多了。”
“喂，”神乐突然好奇，“那个‘他’是指谁？”
杀生丸不出所料地沉默。神乐明白他不想回答，也没有追问下去的打算。不知为何觉得，那是一个可以与他并肩的人。一起战斗，一起承担的人，那种感觉…………神乐不由甩了甩头，想摒除突如其来的奇怪想法。
“切，总不会是那个邪见吧。”神乐打趣地转开了话题。然而下一刻，她突然愣住了，呆呆地望着杀生丸的身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啊，那是什么！！！
杀生丸的身后，夜色中竟凭空伸出了一只手臂，仅仅是一只手臂！！那是一只女人的手，明明有着修长优美的手指，指甲却异常尖锐，简直就像妖魔的利爪！神乐震惊得无法反应，呆呆地看着那只手诡异地悬在半空，一点一点，缓慢又悚然地向杀生丸的后颈探去。好像，在渴求着一样…………
“杀生丸，你的身后！！”在那只手碰触到杀生丸脖颈的一瞬间，神乐失声叫道。杀生丸闻声回头去看，一切却又立刻消失了，半空中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那是我的幻觉吗？”神乐失神地说道，“不对，我看得清清楚楚。”她的嘴唇微微颤抖起来。
杀生丸回过头来看着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神色。
“我看到一只手，女人的手…………这世上难道真的有鬼怪存在吗…………”神乐喃喃说道，她发现杀生丸竟然没有一点惊讶的表情，“你早就知道是吗！！！那是什么东西！！”
杀生丸波澜不惊。“那不是鬼。”他简短地说道，便不再解释。神乐看不出他的情绪。
神乐想起了那个男人说的话。杀生丸是“她”选中的祭品——就是那个吗？那就是他所背负的命运？她似乎现在才有些明白一直以来杀生丸身上那种令人肃然的凛冽气魄，就是那种无论处于怎样处境，都永远不会妥协与惧怕，永远抗争到底的坚忍。不仅仅是他的外貌，而是那些，才让他那样的耀眼吧。
杀生丸抬头望向夜空，侧脸隐在银色碎发下，俊美无双。琥珀双目中深邃得看不到底色。若有所思的样子。
“又是满月了…………”


“北条公子，刚刚吓到你了吗？”
漫无目的地在美杜莎宫的曲折回廊中转了很久，北条才有些犹豫地回到了花园中。就像以前的那个夜晚见到的一样，奈落斜坐在紫藤长廊的尽头，随便扣起的衬衫稍显凌乱，却又暗暗透出亲密过后的几分满足柔软。看到北条走近来，奈落从容笑着问道。
“啊……是我该道歉才对，”北条心中一惊，原来刚才已经被发现了，“我不打招呼就闯了进来，是我失礼了。”
“不，我说过的，北条公子可以随意走动，”奈落说道，北条没有见过他这样安静的笑容，那令人着迷又惧怕的邪气几乎完全掩去了，这样子的奈落似乎成了一个普通的英俊男子，在思索恋人的时候会露出会心的温柔笑意，他红色的眼睛褪去了嗜血的光泽，流露出浅浅又真诚的爱怜。“我们本来便不太在意的，他又不是女人，不会顾虑那么多。”
“…………娑罗小姐所爱恋的，也是他吧。”北条喃喃地说道。
一切都清楚了，花园夜幕中渐行渐远的背影，红色双眸中隐匿的忧伤，一遍遍重复演奏的《月光》，缺席的小提琴手，狂舞至死的献祭少丨女，一切都是围绕着那个人而展开的，他从第一次见到他那超凡脱俗的相貌与气质时就应该明白，只有那个人，只有那个人，可以这样不惜代价地，牵动这两个传奇人物的心灵。
“她在我这里偶然见到了杀生丸一次，之后就再也不肯登门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不奇怪，他就是有那样的魔力，让人不能不爱上他。”奈落坦率地说道。
北条心中为娑罗暗暗悲伤，但他却无从责怪，刚才两人之间所萦绕的平淡却深沉的情感让他也不禁触动，他们恐怕是注定了要共同面对未来的人呢。
“那么…………”北条突然问道，“那天晚上的事是怎么回事？也是和他有关的对吗？奈落先生，你们到底在面对着什么？”
其实他本是为这件事才来的，他一直不能忘记那天地面上用鲜血画成的双眼，这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为什么奈落会对那曲《春之祭》感同身受，又为什么用自己的血献祭？
奈落微微一笑。“北条公子，我想恐怕弥勒已经提醒过你了，你的好奇心太过了，这在威尼斯是不适宜的。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卷入才好。”
“这件事也是吗？”北条不肯妥协地问道。
“没错。”
“但要我就这样沉默也是不可能的，奈落先生。”北条坚定地说道，“我知道我开始就只能是一个旁观者而已，可我也不会因为害怕就逃得远远的。请您相信我，我是真的担心您的。”
奈落似乎微微动容。
“呵呵，北条公子，像你这样直率的人在威尼斯恐怕不多了。”他有些欣慰地笑起来，“不过你也不用这样紧张，那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敌人，所以——我们一定会赢的。”


后来北条又问奈落可不可以让他认识杀生丸。
“也许您会笑我，但我也要坚持，您知道，我对娑罗小姐…………”
“我明白，”奈落笑了笑，“杀生丸是生活在月光下的人，他的身份不能在威尼斯公开，所以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我可以告诉你他在哪里，但他愿不愿意跟你认识，就要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您曾经告诉过我，可是，为什么他不得不隐匿在暗处？”北条不解地问道，“他的气质如此高贵傲岸，怎么会情愿过躲躲藏藏的生活？”
奈落没有回答。“如果现在，他会在城北边的那个公共花园中，你知道的吧，那是威尼斯最有名的一个小公园。他跟人有约，如果你在他的同伴之前赶到，也许可以见到他。不过，杀生丸很少愿意跟人打交道，不要期望太多，他可能根本不记得谁是娑罗。”
奈落看着北条的身影一步步爬上旋梯，最终幽谧的空间中又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气息。想起北条直率的问题，心中隐隐浮起苦涩。
“如果，我可以保护他…………”


北条知道奈落说的那个花园，不仅如此，他还一直都很喜欢那里。那个小公园的布置古典而雅致，在曲曲绕绕的花藤中间还矗立着几座高大精美的石像，北条喜欢称它为——“众神花园”。夜已深沉，众神花园中静悄悄的，他轻轻走进去，果然看到了那抹孤独的白色影子。
杀生丸随意地倚靠着高大石像，坐在宽阔的底座上，似乎有些疲惫的样子。他闭着眼睛，神色恬静，不复平时的锋锐迫人。月光轻抚着他大理石一样俊美的面孔，使他显得纯净美好，这样的风采甚至令北条无法嫉妒。鬼使神差地，北条竟忍不住慢慢向他走去。杀生丸不知是不是睡着了，完全没有察觉，仍旧闭着双眼，毫无防备。北条走到他面前，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全威尼斯最英俊高贵的男子。他的长而浓密的眼睫随着呼吸几不可察地轻颤着，怪不得令奈落那样怜惜。北条身不由己地伸出手指，轻轻贴上杀生丸的银色面具。
然而就在下一刻，北条却因突如其来的真相惊呆了，连手指都僵在那里，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那个面具是烙上去的！！！！灼伤细致的肌肤，紧紧黏在面孔上，如果强行除下的话，势必撕裂皮肉。为什么！！！是谁做出这样的事情，要用这种残酷的手段，让杀生丸承受巨大的疼痛与耻辱，是仇恨吗？还是妒忌？
这个男子拥有世上最英俊的半边脸孔，原来却已经失去了另一半容貌，是因为他太过耀眼吗？为什么会如此？这与…………奈落有关吗？
杀生丸突然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目光像两道利剑，几乎将北条刺穿。看来他并没有睡着，他可能将北条的脚步声当成了别人的。北条被这样凛冽的目光逼视着，一时间连话也说不出来。
“你是北条？”杀生丸冷冷问道。
“…………是。”北条轻轻地回答。
“你想说什么？”杀生丸开门见山地问。
“是有关娑罗小姐的事情，我想，我…………”北条吞吐起来，不知该如何开口。
杀生丸的脸上却已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你说的人，我不认识。”他冷冷说道，跳下石台，不理会北条，迈步走去。果然如奈落所料，这个冷漠的男子，真的连娑罗小姐都没有注意过。
“请等一下，杀生丸…………”北条匆匆叫道，可还没等他说完，就有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
“你是北条公子吗？太好了！北条先生给我讲过你呢。”一个橙色衣裙的小女孩从花丛间钻了出来，蹦蹦跳跳地跑到北条身边，拉住了他的胳膊。“杀生丸大人！！他是北条先生的孩子耶！！！”
一声轻笑传了过来。北条惊奇地望过去，发现花园的角落里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黑发女子，相貌妖艳，很是爽朗的样子。杀生丸回头看了看他和小女孩，目光比刚才似乎柔和了下来。“铃，别胡闹。”杀生丸说道，就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是~~~杀生丸大人~~~”铃抱着北条的胳膊，开开心心地喊道，又转回去对北条说，“北条大人和我可是好朋友耶，他人很好的，还陪我一起去游乐场玩过旋转木马呢！”
小女孩叽叽喳喳地说下去，北条这才想到，原来那个女子就是与杀生丸有约的人。他们几人之间，竟然有那么多的谜题，真是不可思议。
“我叫铃，北条公子，我会做甜点哟，你来我做给你吃哦。”小女孩高高兴兴地跳起来，不由分说地拉着北条蹦蹦跳跳地走去。
“北条公子我就住在这里哟，这是杀生丸大人给我找的呢。”他们在一栋小巧的公寓前停下，铃打开门，“我是孤儿，幸亏杀生丸大人和邪见大人收留了我，不然我就要饿死啦。”


铃把北条带进自己的小屋，她的屋子布置得非常精心，到处都是粉红色的装饰，很多精美的洋娃娃和毛绒玩具排排坐在一起。
“这间是我的屋子，那边呢是邪见大人的，杀生丸大人不跟我们在一起，”小女孩叽叽喳喳地说，“别看邪见大人平常好凶好严肃，其实他很好的，这些玩具都是他给我的呢。”
铃像小鸟一样轻盈地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向CD机中插了一张光碟。“你等着，我真的做得很好耶。”
北条坐在粉红色调的小房间中，心中还在被刚才所见的面具下的真相所困扰，但轻快的音乐终于让他稍稍放松了。
Flora’s Secret.
花神的秘密。
自然而然地，他想到了有两个人的爱恋…………
Lovers in the long grass
Look above them
Only they can see  
Where the clouds are going
Only to discover  
Dust and sunlight  
Ever make the sky so blue
如果他们曾经拥抱在蔚蓝的天空下，如果他们坐在清香的绿草中，那么一定不会忘记的吧，即使现在只能在黑夜的掩护下相拥。
Telling them the story  
Told by Flora
Dreams they never knew
如果他们的爱恋曾被Flora看到，是否听到了她的故事与祝福。如果他们身陷黑暗，是否记得她悄悄耳语的那个美梦。
Some they know as p丨assion
Some as freedom
Some they know as love
And the way it leaves them
有过矛盾吗，有过争吵吗？但只要手还握在一起……情感，自由，爱恋，那些美好的词语他们总会并肩追寻。只要心依旧坚强，爱情永不厌倦。
Lying in the long grass
Close beside her
Whisp丨ering of love
And the way it breathes
在耳边低吟的爱语，是永远铭记的誓言。那一片绿草中，永远有爱人坐在身边。亲昵地伏在他的肩头，听到爱情呼吸的声音。
Looking up丨 from eyes of Amaranthine
They can see the sky is blue
Konwing that their love is true
Konwing that their love is true…….
They can see the sky is blue…….
The love is true…….
北条抬起头来。那两个人之间，恐怕是没有人可以再介入的吧。虽然只是远远瞥到一次他们拥抱的场景，但他们之间那言语无法形容的氛围却令他难以忘怀。到底是要多么深的爱恋与珍惜，才能形成那样的默契呢？虽然他们都是男人，但这样的结合并未让北条觉得厌恶，正相反，即使在男子与女子之间，也很少有恋情让他有如此深的触动。现在无意中得知了杀生丸面具的真相，但北条并不认为这会削减那些人对他的爱慕，他不是凭借相貌吸引人的人，至少奈落——他的眼神是没有说谎的，他爱全部的他——而绝不只是美丽的他。
说起来，虽然最初到威尼斯海伦小姐就许下了小松饼的邀请，不过真正第一次吃到却是在铃这里。小女孩端着自己的杰作走进来得意非常，还热着的小松饼果然很是美味的。
“杀生丸大人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吃一点的哟。”铃自豪地说道，“上次神乐姐姐也说我做得很棒呢！”
“神乐？就是我们刚才看到的女孩吗？”
“对呀，据说神乐姐姐是来向杀生丸大人求助的，”铃轻快地说道，她得意地把小脸凑了上来，“所以呀，我看神乐姐姐一定是喜欢杀生丸大人呢！！她很漂亮哟！！”
呀呀，真是麻烦，怎么所有人都喜欢上他了呢，北条有点好笑地扶额，看来好女孩们都要伤心了。


突然门外叮叮当当地一阵乱响，似乎有什么人风风火火地在往里闯。北条刚刚一惊，就见一个瘦小的小老头推开门冲了进来。
“铃！！！我说了多少次不许乱带不认识的人回来！！！你还要给杀生丸大人添麻烦吗！！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小鬼！！”中气十足的大吼把两个人吓了一激灵，北条暗暗好笑，杀生丸本人冷漠非常，可跟随他左右的可真是一对活宝呢。
“不是不认识的人啦，邪见大人，”铃不慌不忙地回答，“这是北条公子啦，知道名字的。”
“哼，你这个小鬼总是这么调皮！！什么时候才能让人放心，你知不知道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得吃多少苦，杀生丸大人…………唔…………”铃看准时机拿一块小松饼堵住了邪见的嘴巴，然后得逞地笑了起来。
“我知道啦邪见大人，现在就别说了尝尝我的小松饼吧，”她说着把整个盘子往邪见怀里一放，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我去煮牛奶， 你们乖乖地等着哟！”
邪见冲着小女孩的背影又叽里咕噜地抱怨了半天，但在北条听来却全是宠溺的意味，忍不住笑出声来。邪见立刻回头生气地瞪他，“你笑什么！我很好笑吗！！！”
“不，没有，”北条微笑着摆摆手，“我只是突然觉得你们的生活很好。”
“哼！”邪见使劲哼了一声，“一个一个都是不讨人喜欢的家伙！！杀生丸大人居然让我这个跟随他多年的重要仆人来照看一个小女孩，邪见我真的好伤心！！”
“因为他自己有着必须要做的事吧。”北条说道。
邪见惊讶地看他，“你怎么知道？”
“只是这样觉得而已，”北条平静地说道，“杀生丸，他到底在追寻着什么呢？”
“你要叫杀生丸大人！！”邪见突然大喊，吓得北条立刻道歉。
“杀生丸大人，他真的很不容易呀…………”又随随便便地聊了一会儿，邪见忍不住使劲抹了把眼泪，“只有一直跟随杀生丸大人的邪见我才知道他啊，呜呜…………”
“杀生丸在找一样东西，那是他父亲犬大将的遗物，名叫铁碎牙，几年前犬大将去世时失落在威尼斯，之后就再也没有重现于世。铁碎牙从外表上看只是一枚普通的匕丨首，但是其中隐藏着巨大的力量，是权力与霸道的象征，犬大将曾经说过会把它交给杀生丸大人，可是据说他死时却把铁碎牙给了他的私生子。之后杀生丸大人在威尼斯奔走，想要寻回铁碎牙，弄清楚当年他父亲被杀的真相。真是的，明明杀生丸大人才是真正的继承者，又为什么要给那个什么讨厌的私生子啊！！！！真是不公平！！！”邪见不满地大声说。
“原来，杀生丸在寻找的是这个…………”北条喃喃自语。
“我说了是杀生丸大人！！！！”
“犬大将的另一件遗物在杀生丸大人这里，是跟铁碎牙有些相似的匕丨首，叫做天生牙，与之相对是高贵与纯净的象征，它有着无与伦比的能力，可以让人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天啊！！怎么会有这种力量！！”北条忍不住惊讶地大叫起来，“这不是连上帝都超越的力量吗？这种能力铁碎牙是远远比不上的吧！”
“天生牙只能使用一次，也就是说只能救一个人的生命，而且它也只听从杀生丸大人一个人的命令，其他的人都是无法使用它的，就连犬大将都是一样。从始至终，它都只认可了杀生丸大人一个人而已。”
“骗人的吧，”北条喃喃自语，“简直像神明一样啊。”
…………可是那个人的风华，恐怕连神明都要认输的吧，真是讨厌，为什么会有那么耀眼的人存在呢…………
“可是，果然杀生丸大人还是应该做铁碎牙的主人啊，”邪见小声地抱怨着，“杀生丸大人一直渴求的是力量，才不屑干什么救活死人的无聊事，他是霸者啊，干什么做烂好人……”
北条却不这么认为，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黑发红眸的男子。
“如果是那个男子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救吧…………”


六、狂欢
“奈落先生！”
奈落抬起头，看到北条竟然没打招呼就闯进了他的书房，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急切。
“发生什么事了，北条公子？”奈落镇定地含笑问道，“竟使你都变得失态了？”
“奈落先生，”北条出奇地没有理会奈落的调侃，“我见到他了。”
奈落偏偏头，“我早就说过你不简单，果然是如此呢，这些事情，居然都让你办到了。”
“你是在故作镇定吗，奈落先生，”北条罕见尖锐地问道，“我看到了他的面具下的——真相。这恐怕是你之前没有想到的吧。”
奈落不由露出惊讶神色，眉目间凝重下来。“你竟然连这个也知道了么，北条公子，你真的令人不可小视呢。”
“这不是重点，奈落先生，我能知道什么，完全因为我只是个不能插入的局外人而已。但我也应该得到解释吧，那个时候，我是真的被你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情深深触动。可为什么又任由那样的惨剧发生在那个人身上？我清楚你的力量，一定是可以阻止的吧。难道你看着他背影的目光，不是在说着想要保护吗？”
“我想你是多虑了，北条公子，”奈落从容地承接着北条激烈的目光，依旧不动声色，“那个面具，是我亲手烙上去的。”
北条一下子僵住了，头脑中一片空白。“为什么…………”他只能下意识地喃喃说道。
“不想让别人看到，那样的美丽——如此而已。”奈落一字一顿地吐出残忍的话语，那一瞬间他的面孔似乎突然隐藏在了阴霾之中。
北条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似乎现实来得太过残酷，让他无法接受。然而面对奈落突然表露出的冷漠无情以及自私的独占欲，他却很快地镇定下来。
北条深深呼吸，然后平静而坚决地说道，“奈落先生，你在说谎。”
北条表现出的少有的坚决让奈落不禁自嘲地低笑起来，一向潇洒的他此时看起来有着不可言说的落寞。
“北条公子，你看起来亲切随和，可有时候，也会犀利得让人有些不知所措呢。”
此时的北条似乎才恢复他原本的腼腆性格，在爆发出令人惊讶的勇气之后，他不好意思地轻笑起来。
“对不起，我刚刚的话太过分了，我只是控制不住地说出了自己的直觉。如果突然揭开了你隐藏的情绪那么也请原谅我，我知道那并不好受。我只是想说，我能感觉到，你对那个人深刻而无私的情感，对于这一点，我是一直坚信着的。”
“北条公子，谢谢你，”奈落微笑着说道，“我确实没有想到，在美杜莎的目光之下，竟还会得到一个人的鼓励呢。”


“没错，只有对他，我才有着真正的想要保护的心情。可是在这样的心情下，却又不得不亲手伤害他，我曾经一度嘲笑着自己的无力呢。”奈落有些惆怅地说道。
原来在潇洒自信的外表下，那两个人也默默承受着那样的无奈。他们所面对的，一定是一个特别棘手的敌人吧，竟然让他们联手都不能从容应对。可北条不禁又想那也许并不是绝对的坏事，异常凶险的境地反而使他们之间的羁绊更加深刻。本来都是高傲自负的两个人，也因着无比可怕的敌人而真正经历了那种相濡以沫的生活。也许正是通过这样的磨砺，才让这两个一直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明晰自己的情感，爱恋不是占有也不是束缚——互相信任与保护，才是他们心中真正的光明。
“曾经白夜对我说过，米洛斯家族其他的人都必须隐匿暗中，现在我才突然想到，其实，杀生丸也是其中之一对吗？他也是这个神秘家族的成员吧。”北条突然若有所思地说道。
奈落耸耸肩。“白夜真是个不让人放心的孩子呢，竟然这些话也随便对别人说。我想我已经警告过你很多次了北条公子，不要让自己卷入这些纷争，你的好奇心会使你遭殃的。“
“这样说的话，你也默认了我的猜测不是吗？”北条不肯退却地说道，“奈落先生，我一直是一个胆怯懦弱的人，可是不知为何，这次我却一定要弄清楚所有的真相，恐惧也不能阻挡我的决定。也许我从第一次见到娑罗小姐的时候就开始了迷茫，但我并不是想着玩玩就算了的，所以——我开始觉得你和杀生丸之间的情感对我也很重要，也许是不够坚强的我，想要藉着这个，来相信这世上是存在着无私而坚决的爱恋吧。”
奈落深沉地看了一会儿北条坚定的目光，似乎为他的坦率打动，又转过头，静静地望着窗外。
“杀生丸也是米洛斯家族的人。他14岁时第一次来到威尼斯，返回米洛斯家族，我在那时见到了他。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会是家族中特殊的那个人。但是后来，我却下定决心，绝不让他从我身边被夺走，即使他是被选中的那个人。”
“被选中的那个人…………”北条喃喃地重复着。
“那意味着我们在与米洛斯家族几百年的过去战斗着，想要留下他，就必须推翻这个家族的一切。但很默契地，我们都没有害怕。也许那个时候，眼睛中看到的，只有彼此而已。”
奈落停顿了一下，转回头看着北条，变魔术一般隐去了刚才深沉的忧郁，又露出那种鬼魅惑人的神情。“北条公子，你真的不该这样好奇的，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所以必须小心啊，也许某一天我就会杀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