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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度空间旧文)议述《天雨花》第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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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为女生非恶口凌孤寡,丧亲复仕忠言抵佞臣
话说转眼间,左家子女又长一岁,时年孝贞十二岁,永正十岁,仪贞八岁,敬贞三姐妹六岁。德贞也是六岁,只比敬贞等三个堂姐的生辰小一个月而已。因桓夫人提及:“敬贞等三女也已延师受教,德贞也该入学了。”维明便也将德贞收入内书房,亲自教授。德贞性虽敦厚,然天资所限,到老不过知书达礼而已,远不如孝、仪两姐学问精深。
此日清早,桓玉前来拜望。被桓夫人留住。桓玉时年九岁,棋艺颇高。便与表兄左永正,两个坐在内堂对弈。仪贞进来,在傍看了一回,早已明白。便去至书房,恰巧父亲外出不在,便笑对孝贞道:“小妹且向内堂中去一回,少时便回。姐姐与妹子在此读书,若是爹爹回来问起,只说我入内更衣便是。”孝贞道:“只休要多耽搁才好,恐叔父闻之又要生嗔。”仪贞一笑,飘然入内。见了桓公子,表兄妹见礼,桓玉因问来由,仪贞笑道:“正欲请兄长指教围棋。”于是二人坐下对局。却说书房之中,德贞尚在稚龄,无人管束,那里困坐得住,便与两个婢女在天井中玩耍。撇下孝贞独自读书,也不觉昏昏欲睡。
眼看夕阳西下,维明回府。路过东院廊下,透过窗栊,一眼瞅见女儿仪贞正与外甥桓玉对弈,夫人则在一旁观棋。维明暗责仪贞耽于怡情而荒废学业,心下拿定主意,却不露声色。便径直赶回书房。见德贞在外闲耍,便将她责了一句,德贞自是低头无语。进书房,又见孝贞伏案而卧,维明当即高声唤醒,正色训斥。此时仪贞赶回,见父亲正在责备孝贞,顿时心惊胆战,立在旁边亦不敢作声。维明转身瞧见,也不与她言论,只先处置孝贞,道:“我每见汝等学作诗词,即以昼寝为题,作诗一首,若是精通,便恕你罪。”孝贞口称领命,须臾完篇。维明看罢点头称善,道:“算你有才!今看在此诗做的不错份上,饶你初犯,还不速去读书。”言罢,唤过仪贞,问:“你从何处而来?”仪贞回道:“女儿因为更衣,偶入内堂。”维明微微冷笑,道:“方才我经过廊下,却是谁人与桓玉对弈?你还在狡辩么?”言毕便抽出戒尺,就欲施刑。仪贞低首,无奈求告道:“望求宽恕,女儿情愿仿效,以诗赎罪。”维明失笑道:“你且住了,孝贞为我所教之前,曾在自已家中由她父亲调教了二年的。你如今才入学一年,竟敢擅出狂言么?如今岂能轻饶于你。”仪贞忙道:“做得好不好,做了再评不迟,若是做得不成文,儿情愿受责,如今尚未出题,便说女儿不通,儿心不服。”维明一笑,便出了一个上联,仪贞立即对出,且工整精妙。维明心喜,又以杨柳为题,吩咐吟诗一首。仪贞不假思索,佳篇立成。(忆清姐,关于此书中人物所作的众多的诗词,与情节有很大联系的,我才会酌情抄上。但一般来说,很多是一笔带过,不会抄的。但是具体涉及到左仪贞的几首比较重要的诗词(比如说她为救兄所作的《寄妓诗》,又比如说刺奸时所吟的词。再比如说后来,差点害得黄静英被生父逼迫投河自尽的祸端--由静英表兄杜起孝所作的《玉人来》数首诗作,我也会抄上。)
生女如此,当即大悦左维明,宽了刑责,温和问道:“你到里边,实为何事?”仪贞直言禀明。维明便道:“围棋本属雅事,学之不碍,但却如何与表兄对局?非礼勿为,汝虽年幼,不可不遵。围棋之事,我自教你便了。”仪贞低首领教。从此读书之余精习棋艺。到后来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
转眼清明,老夫人与二子及永正,都去上坟。西院的两位教书先生亦告假扫坟。午饭后,敬贞顺贞回归中院。申氏、桓夫人、周夫人带着秀贞,都在东院闲坐无事。因申氏提议:“叔叔们今朝上坟去,那三个女孩在书房,未知可在读书么?我等何不探视一回?”众人笑允,便一同起身去至内书房。进门一看,仪贞与孝贞二人对坐着棋,德贞在傍观看。见夫人等来,一齐立起见礼。三位夫人命坐,两位小姐这才归座继续对局。众人笑看胜负,却见秀贞小姐说道:“清明假日,姐姐们又何必坐守着书房。再者依我看,下棋最是无聊,我是见了就心烦的。不如大家合伙去花园玩才好。”仪贞道:“下棋倒不好玩么?”秀贞道:“常见你与别人去园中玩,我今叫你去,你便不肯。你们不去,我也管教你下不成棋便是。”孝贞仪贞听了,心中不悦,自顾下棋,也不理睬于她。秀贞见此,顿生怒气,抢步上前,夺过棋筒扔在地上。申、桓二氏各自吃惊,周夫人却在旁不但不予喝止,反而拍手大笑。两位小姐见此,立起身来,不禁怒道:“如何这般行事?我等不去,你要去玩,自便罢了,如何来毁我棋局,狂妄欺人!”秀贞啐道:“谁叫你们只顾下棋不动身的。如今下不成了,看你们如何?”孝贞见她如此无赖顽劣,心中恼怒,忍不住冷笑一声:“这等性情,真是惊人。”秀贞一听,怒不可遏,开言骂道:“**,你也敢把我冷笑吗?你们大家合起来欺侮我一人罢了!”仪贞听得,禁不住义愤填膺,喝道:“住口!你今骂谁?竟然破口将姐姐骂出这等话来,你才是真**!大家并肩姐妹,就只你是高高在上,独自为尊的么?孝贞姐为人懦弱,就该被你肆意欺凌的?”秀贞尚未回言,却惹怒了周夫人。呼的一声从座上跳起,直奔孝贞面前,劈手就是一掌,将孝贞打倒在地。回身又要追打仪贞。仪贞慌忙躲闪而过。周氏发作,怒道:“一班作怪的小妖精!尤其是孝贞,一身穷骨头,赖在我家,白白养活得这么大,也敢学人放肆?”申氏大娘见打了女儿,又是如此辱骂,心中痛惜,忙上前扶起孝贞,只得对孝贞说:“唉!原是你多言生事。”丫环们忙上前收拾棋子。桓夫人亦心中不平,便对周夫人道:“二婶,今日之事,却是不该。打了仪贞还则罢了,如何好打那孝贞?一来她是客居的堂侄女,二来也该体恤她孤儿无父。你我只应善待,却不当如此。”申氏便道:“算来都是小孩子。孝贞又并未说些什么,你的秀贞小姐骂了她们,她不过是笑了一声,也无甚大罪,何至如此受责。”周夫人大怒,冷笑答道:“别人还则罢了,你女如何也胆敢来放肆?现在我家吃白饭,不思感激处处退让,反而狂妄冷笑,自家没脸还来说谁?我看你们娘俩个,都是不知好歹的没良心罢了。”申氏闻言,气得流下泪来,道:“我承大叔叔接来,实在叨忧左家的,却不曾烦劳周府,你今日何苦如此当面辱骂。”周夫人听了大笑,道:“吃饭穿衣,每月零花,年下节里,与你丈夫上坟,将来还要发嫁这丫头,在你两个身上,须费多少?难道我二房没分的么?”桓夫人冷笑道:“如此便都算在大房名下便是,也不必羞辱伯母了。”周氏道:“他兄弟又不分家,这笔账从那里去算?她母女两个如此没良心,不思图报,天报应成为寡妇孤儿。便是接来我家,或可效些劳力,也算她识得些事儿,总算没白白养活着。不想这几年,诸事不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分明是我家供养的太婆了。既如此,还则罢了,就该着实感恩才是。比如方才我的三小姐叫你那丫头陪去花园玩儿,你若知些事儿,就该命你女儿快去才是。只顾坐在椅上,口也不开,任她与仪贞丫头着棋。又不要她去做妓,学这些琴棋书画有什么用?难道要她将来靠卖笑来挣钱养你不成?”一席话,气煞申氏,道:“不消如此说了,待叔叔们回来,我母女告别回去便是。”桓夫人亦大怒,正要相劝。下人报说,老夫人等已回。于是只得将言语打断,安候慈驾。少时申氏母女前往东院,相见维明,含泪告辞,却不便明言与周氏相争的一段情节。维明执意不放,申氏无奈,只得实情相告。维明惊怒,立传致德前来,将言和盘托出,怒道:“汝纵容妻子欺凌孤寡,此事若在合族之中传扬,吾家家声何在?汝亦该当何罪?”致德闻训,勃然大怒,直冲西院,劈面与周氏两个巴掌。夫妻争骂,各不相让。致德怒道:“我把你这贱妇,幼年失教,以至凶恶败德,一些妇道也不知!只看桓家嫂嫂,何等庄重体面,上下称赞,你个**竟不及半分。只恨我前世冤孽,配了你这狂妇。”周氏骂道:“你今为了申氏那妖妇,与我这般。她与你有何私情?竟值得你这样爱护。”致德听了,越发怒气冲天,两人打在一处,便要拼命。正在此时,丫环来报:“老夫人有请二爷”。致德抽身忿忿而去,周氏本欲追打纠缠,又怕赶至中堂,众人无一相帮,于是只得坐在房中,恨骂泄愤罢了。
原来苏老夫人已听闻家中之事,此次唤来致德,便道:“不想汝妻是这样为人!家门不幸。只是我儿也是诗礼传家,为官之人,此事只该与她口争,不可动手,失了体面。以后切不可如此。”致德遵命,代为赔情,大家劝说之下,申氏母女仍得安居于此。致德又向维明道:“小弟那年会试,遇一同年姓韩,乃宜城县人。双生二子,比敬贞、顺贞长两岁,一唤韩璞,一唤韩瑶,知弟妇一胎三女,欲与联姻,因此要了三个女儿的年庚,前去合对。弟欲待他二子长成,观其人品再定不迟。他今现为保定府司马,今早寄一信来,封还秀贞庚帖,欲与敬顺两个联姻。弟正看信,偏值淘了这半日闲气,未曾提及,不知兄长以为如何?”维明道:“宜城韩家,早经耳闻,乃名门望族,此姻缘甚好。”老夫人亦道:“一个是双胞兄弟,一个是双胞姊妹,做了叔伯妯娌,倒也甚好。”当晚,维明回房,又提及白天之事,道:“今日之争,总是仪贞不合秀贞口角。她身为姐姐,如何与妹相争。理应责罚仪贞才是。”桓夫人便道:“这真是冤屈了。此事原是秀贞娇纵无理,开口辱骂众姐,却又怎怪得仪贞她几个。”却说致德夫妻,心中各怀恨怨,分房而居。半月光景,两不通问,周夫人独宿无聊,渐渐心生悔意。只得好言央求桓申两位伯母,代为讲情。无奈致德娶此无知丑妇,多年失意,因此虽蒙嫂嫂们良言相劝,却断不回心。此事为维明所知,便也笑劝道:“她既悔过,你自当夫妻和睦才是。”致德道:“这样妇人,哪能悔过?”维明笑道:“此言差了。她既有和好之意,自然依你所言,若能依你,岂不是改作贤妇了?既为贤妇,岂有与她恩断义绝之理。二弟不可执意,我亲自送你回房。果若弟妇不思悔过,依旧与她绝情,我再不来相劝了。”致德难以违拗,只得任由维明送回,见周夫人行为有所收敛,便不再分居。经此一事,夫妻间感情较以前也似觉和睦了些。时年,杜宏仁丁忧回乡居丧,左、桓、杜三府时常往来走动。而韩家亦来下聘,定下了敬贞顺贞两位小姐的婚事。转眼又过了两年,桓应征起复入朝,天子恩赐特放山东东昌府太守之职。应征便接了家眷赴任不提。而左府中诸事皆好,只是苏夫人年老体衰,时常患病。
却说,自左维明告养归家之日算起,已然五年,维明二十五岁回乡,今年整整三十岁,桓夫人二十九岁,周夫人二十八岁,致德二十七岁。小一辈中,孝贞十四岁,永正十二岁,仪贞十岁,余下四个女孩都是八岁。此年二月,苏夫人卧病不起,合家不宁。虽是富贵荣华,子孝媳顺,遍请名医,不惜金银,无奈药石无功,眼看徒挨时辰罢了。(看到此处,我不觉又发痴想。世上相对公平的事想必也只有阎君掌管寿命这一件了。贫富无欺,总有这一天。纵使富可敌国,阎君亦不为所贿。穷人虽彻骨之贫,司命亦不会轻易间夺其寿命。贫贱富贵,一视同仁。可叹天地之间,“公平”之事,何其稀有珍贵啊!)
苏夫人临终之前,将后事交代完毕,公账结算明白,私房产物尽皆分赠。道:“左氏祖宗积德(无非民脂民膏,我看是缺德!)遗下家园数万,目今十六个庄子,每庄管下,水旱良田,或一千、或二千。共计三万二千田地。并山场果木、池塘市房等,每年出息,约有十万余金。账目结算,一向是我与左书两个。从今后外有管家左书,内便交由长媳收管。凡通算及用度,与二媳会同商酌而行。后楼还有三十六对橱箱,皆系金珠细软,可付两媳均分。我内房中还有八橱古玩,亦须检点,尔等各取所好者藏之。你兄弟同居甚好。须念祖宗创业艰难。当俭约处,亦当节省。不可一味挥金如土。此家训须传与后世子孙。世代遵从。”当即床前一一泣泪看去。生离死别在即,人人悲痛,个个泣不成声。苏夫人病逝,饶是家训“节俭从葬”,以左府之富贵,花费亦不下数万,人力物力难以想象。休说别样,单只麻布白布,襄阳城内,收买一空。唤了百十名成衣,赶做孝服。二月二十四日开吊,合郡乡绅,并督抚地方官、诸亲邻吊奠者,纷纷如蚁。维明丧母之痛,远甚致德,更兼劳碌消瘦,几脱人形。六月举殡,按古礼,孝子需离家住守庐墓坟堂二十四月,方能回家。话说维明等去后,家中遵守老夫人生前言语,将老人房中诸物尽皆取出清点毕,桓夫人作主,将衣衫首饰,分出一些,送与申氏。周夫人见了,心中不平,却不好阻拦。桓夫人又将老夫人平时衣饰,新者尽都收去,旧物分赐丫环仆妇。将老夫人房中四个贴身婢女,那三个都配了单身童仆,唯有桂香抵死不嫁,夫人亦听之而已。将两个侄女,移住进自己的东院,日间令她们西院书房读书,时时照料。周夫人因思念坟堂守孝的夫君致德,一年来也无心他事,亏得桓夫人一人当家,井井有条,人人敬服。每年春秋二祭,方到坟堂,夫妻一见。
早又过了二年光阴。万历四十二年,维明致德回家。此年孝贞已年满十六,晋家送日过来,议定次年正月,要娶孝贞小姐过门。左家料理妆奁等事。度过残岁,吉期日近。孝贞年交十七,妆奁华美,风光出嫁,此后身归晋氏,暂且不提。
时年万历四十三年,因外邦遣使进贡,万历皇想起左维明之功,下诏令维明致德两卿来京陛见。早有奸相方从哲、权戚郑国泰极力谏止,君王不准。襄阳降诏,维明等携家眷择期赴京,依维明之意,本欲请申氏同行,申氏却不舍亲女孝贞,愿守左府而居襄阳。因此便托申氏照管内事,管家左书照料外事。维明未上京时,便差家人先行上京租宅,不久有了回音,道:“寻遍京都,只有十年前那所宅院至今无人敢住,似有鬼怪作崇,时常空置。当年住得合适,如今公子小姐们都长大,且又是大爷二爷两房人家,不太宽畅。原来那宅主在这十年间又起了一所房屋,大小合适,也有园亭池馆,就在一条胡同内。止隔数家门面。这所新宅目下亦无人租,何不一齐租了,乞大爷示下。”维明致德闻听,都道:“到底不比自家房产宽阔,不能一宅同住,且喜相邻,也就将就些罢。”二人因蒙圣诏,不敢多加耽搁,便带领家将,先赴京城,两房家眷则交付公子,随后收拾进京。维明回京,重会旧日好友,原来他几个这多年间已然各有升迁。王正芳现为大理寺卿,(据我所知,大致是管法律刑事的),杜宏仁为翰林学士(翰林院笼统讲来就是皇帝的私家秘书团,其中又分几个级别与部门。杜宏仁同志也算是秘书之一了)。是正三品。赵圣治为工部尚书(国家工程部部长,搞建筑的),黄持正为右都御使(国家监察机构领导),是正二品。
不日见驾,天子恩赐维明官复原职,仍授左都御使,官居一品,兼任刑部尚书。又念及维明父子劳苦功高,便格外加恩左致德,故致德叨父兄之福,亦荣升吏部员外郎官。次日,家眷上京,照前住下。公子住在晚翠轩,先生在正心堂(估计是作为外书房),慎恩堂原是大爷书室(内书房)。两位小姐,就住当年老夫人房内。众家人照常安住。二房搬进新宅。众家人因老夫人去世,故从此将大爷二爷改作“大老爷”“二老爷”。不久,黄、赵、杜、王诸亲友俱来登门拜会。而各家公子因父辈们乃是总角之谊,属通家之好,故各自随父,亦纷纷与维明致德见礼。维明一一看去,原来这十来年,各位公子俱都长成少年新秀。赵圣治之子名赵梦魁,今年十五岁。杜宏仁之子名杜顺卿,今年十三岁。王正芳之子名王礼乾,十二岁。黄持正却有二子,俱是庶出,长子黄威,十五岁。次子黄毅,十四岁。左维明见那五位公子之中,王、赵、杜三人容貌出众,文质彬彬,那二黄公子相较之下,显得庸碌平凡。维明便吩咐永正,与众世兄相见,并笑对诸友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俱都是少年英俊。小弟现今唯此一子,不知众兄这些年又添得几位千金?”赵尚书便道:“弟今亦此一子,家中尚有一女,年方十二。”王正芳亦道:“只此一子,闺中尚有两女。”杜宏仁笑道:“我亦此一子,黄兄(黄持正)除了两位公子,倒还生了一位千金。”大家便启口问及维明,维明答道:“永正下面,还有两女,俱都年幼。”维明等又论及朝政,大家叹息不已。原来这些年,奸相方从哲勾结外戚郑国泰把持朝纲,欺上压下,朝中尽多趋炎附势之辈,狼狈为奸。其中孙国英颇为受宠,更兼致德舅兄周商,亦靠谄媚奉迎,官升通政之职。忠臣良谏无门,朝野满目疮痍。维明亦长叹不语。
话说当朝国舅郑国泰,本是狼子野心,勾结朋党,为祸朝纲。常思除却太子,久怀不轨之心。因见左御使兄弟入朝,自知维明刚正耿直,且足智多谋,不禁心生忌惮,惶恐不安。便欲设一局,仿效当年秦赵高试探众臣之典故,以试维明:稀图侥幸,倘那左维明五年归隐之后,得能磨灭尖棱,态度谦和顺从些须,从此便可放胆谋朝。左思右想:原来当年左维明在朝中曾力谏天子停止矿税,以利国民。今日我何不奏请复开矿税,故意与他当面翻脸,试他如何?
于是某日金殿朝会之上,奏请万历道:“国库空虚,富国之法,莫妙于开矿抽税,请旨复开此税。”等。万历当即准奏,品级台上,闪出西台御使左维明,高声喝道:“谁人敢起奏此乱国之本,臣请先斩此人!”遂力陈矿税之弊,铁骨铮铮,忠心耿耿,说得国泰惊呆,万历亦无言以对,坐在金銮,半晌开言:“左卿言之有理,准左卿所奏。”国泰惭愧不语。一边又闪出奸相方从哲,谎言欺君,极力保奏矿税乃德政。万历座上尚未开口,却被除左维明怒喝道:“方从哲,尔安敢谎奏当今,该当何罪?我且问你,既是德政,当年开税,导致民变多起,却是何故?尔讲得清楚也罢,若是说不明白,当治你个欺君之罪。”方从哲亦怒辩道:“虽是不获民心,然而能充裕国库,补给边关军用。纵是此税并非良政,这权宜之计,亦未尝不可。”维明冷笑道:“好个当朝宰相!常言民乃国之本。本固则邦安,便复开此税,金银纵使满仓,却逼得民变纷乱,这其中利害攸关,只落得内外忧患,心腹俱损,长此以往,非但不能富国,反致国家更为贫瘠,更兼民心涣散。诚乃奸臣误国!”并奏道:“臣乞为国长远之计,请我皇下旨,速退此等乱国之臣!”万历略思片刻,道:“左卿所奏诚善,矿税不宜复征。然而方相国入阁多年,忠心辅政,若便指为奸臣误国,恐其不然。卿且勿轻诋大臣。”于是退朝。郑、方二奸臣越想越恨,径往政事堂中,百官不敢得罪,亦随往跟定二人。二人自恃权势,在堂中高坐,忿忿不平。百官分列两旁陪坐。座中望去,满朝文武所缺者,只有维明为首左、王、杜、赵四位忠良。二奸喝令去请,四人前来,各分爵位尊卑入座。方相怒叱道:“我为百官之长,今在政事堂议事,百僚齐集,为何你等四个,竟自回衙?”维明道:“议论什么国事?还是兴利,还是殃民?”王正芳道:“也未必有甚政事,我等回衙办事做紧。”郑国泰道:“什么办事要紧,不过与左维明一党,要谋夺相位罢了。”杜宏仁笑道:“谋相还是小事,不似你与方从哲勾结,欲谋朝也。”赵圣治道:“你等互相首尾,方为奸党,如何以我辈为党乎?”郑国泰怒道:“你等三人,不过是跟随老左之辈,谁与你斗口!今朝我等只单问左维明:现今国库空虚,你道矿税并非良策,请教大才:除此之外,还有何富国安民妙法?”维明冷笑道:“既如此,汝等洗耳恭听:大凡利国安民,必先除奸铲佞。历代佞臣当道,以至中饱私囊,欺君妄上,谋国乱政,民不聊生。激起四方兵变,贻害无穷。我想目下却也并无荒政,不过是朝中出了两个巨奸。若问他二人姓甚名谁,你等可仔细听了,一个是首辅方从哲,一个是外戚郑国泰。此二臣罪不容诛。且其家产尽是民脂民膏。今之善策,惟有籍没二人家产,以充国库,自然国富民安。枭斩二人首级,悬之国门,自然万民称快!”二奸闻言恼羞成怒,反唇相讥。左维明却毫无惧色,哈哈大笑道:“御使不放肆,哪个放肆?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乃是我辈忠臣作为。我今堂皇衣冠,一身獬豸,但知触邪,哪里认得什么权贵皇亲!我今日之言,尔等便算是奚落了么?只怕将来所骂,远不止此。”好一个维明,瞠目断喝,怒不可遏,骂到痛快之处,不由得拍案而起,当着文武百官,滔滔不绝,历数二奸祸国殃民,罪恶累累。并道:“汝从此若能收敛自新,我左维明便还认得你是当朝首相。若是依旧狼狈为奸,横行不法,朝中若有个风吹草动,呵呵!便叫你等认得我左维明!言毕,拂袖而去。百官惊骇,二奸臣恼怒,切齿痛恨暂且不提。单说左维明下朝,车驾正在皇城街道之上行驶,忽然间数骑人马迎面冲撞而来,为首一人高声嚷道:“我乃郑国舅府中堂官李守才老爷,还不认路,更待何时!”狗仗人势,惹得维明大怒,喝令左右拿下。家将们一拥而上,将他按倒街心,痛打三十板。两旁百姓因其仗势欺人,横行霸道多年,屡受欺凌,往往敢怒不敢言,今见恶有恶报,无不拍手称快,齐颂青天。
话说二奸臣将维明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各自回家后,气愤难消。书中暂将方相府之事按住不表。先提那国舅郑国泰,原来郑贼今年五十五岁,生有一子,一女,子名郑有权,今年二十一岁。倚仗父势,早已升任兵部尚书一职。女名郑瑶仙,女儿早已出嫁,嫁的是朝中石大将军。郑府一门,子、女、爱婿,更无善类,助纣为虐,俱是一党。话说郑国泰回府后,与其子郑有权,堂官李守才,父子主仆们商议欲除左维明。有权道:“若要害他,一时间恐未必如愿。一来他才得回朝不久,难寻劣迹。二来他是当今重臣。三来,我曾听孙国英说,他从幼机谋出众,胆量过人,又有一身武艺,等闲设计,如何能够害他?”国泰听了,虽心中恼恨,一时之间,却无计可施,也只得暂忍怒火,静待时机。郑家这厢虽暂且搁下陷害左维明之事,便又起意,欲实施行刺太子的大阴谋。原来内宫中已买通两名阉宦,名叫刘成,庞保。李守才的名下又有一义子,名叫马三道,也是郑有权的亲信。父子主仆们勾结设计,要害太子,作成的圈套为:欲寻一死士,持棍闯入太子宫,逢人便打,若是遇着太子,一发将太子结果了事,便是最好不过的了。退一步,即便此人寡不敌众,尚未伤及太子反被擒拿,却也正好以此事试探朝臣与当今皇上的意思,看君臣们如何处置。若是含糊,甚至不了了之,足可见圣上视太子为平常,将来就好下毒手除却太子。(这里我将明史有关记载择要翻录:万历朝,太子生母早逝,宫中郑贵妃蒙万历专宠,其地位不异于皇后。郑妃亲生之子,子凭母贵,亦得宠。郑贵妃宠冠六宫,贪心不足。数年来,久有劝说万历废除东宫太子,改立其亲生之子为太子的言行。无奈朝中一班忠直大臣力谏阻碍,万历这才始终未曾改立。然而多年来听信郑妃之谗,又兼太子之母早逝,内宫中,太子无人疼爱、讲情,以至日渐失宠于父王。而这位太子的童年与青少年时光也是处于时时担忧王位被废,朝不保夕的忧愁恐惧之中,其身心受到极大的迫害与威胁。)(所以说我觉得作者这里的情节设计是比较合情理的,即在明朝万历年间后宫疑案——梃击案的真实的史料基础上虚构郑国泰使人行刺,以试君心,是从情节出发,暗合当时朝政历史的巧妙构思。)李守才又引荐其婿张差,充作死士。国泰因命将张差带入府中密室一见。原来那张差孔武有力,却颇有些痴愚。密室中,庞保、刘成二奸宦自告奋勇,充作内应。张差又被郑国泰父子以财势诱惑,便不假思索,一口答应放胆施行。临行之前,郑有权叮嘱道:“若是被人擒拿逼供,你便装出疯魔之状,绝不要说出我们姓名,定能蒙混过关。”
次日早朝,有东宫太子启奏万历:“昨晚忽有一男子,手持枣木棍一条,直闯慈宁宫,打伤守门宫监,幸而人多,旋即拿下。虽经审问,然此人疯魔行状,因此口供不明。今儿臣将其人亲解入朝,乞圣意定夺。”万历遂问策于方、郑二臣,道:“想必有主使之人谋杀东宫。”郑国泰闻言色变,奏道:“光天化日,如此胡为,自然是疯癫之人了。”方从哲听了,暗想:此必是国舅所为。便奏道:“此人应是疯病无疑,断非因人指使,陛下传旨处决便了,不必株连深究。”万历闻听,尚未开言,品级台中闪出御使左维明,一片忠心耿耿,侃侃掷地有声,力陈谋逆巨害,岂可朦胧处之。执意:“必要深究,以正法典。”万历高坐金殿,沉思片刻,点头称善。便将此案交由左维明,会同大理寺正卿王正芳共同审理。二人领旨平身之时,维明偷眼观看郑国泰,又细辩方从哲神色,心中早有定论:已料到多半是郑贼主使。不久君王退朝,因朝中出此奇闻,百官下朝犹不散去,齐聚朝房之中,纷纷议论猜测。各抒已见,唯有左维明默不作声,坐在一旁,袖手冷笑,两眼只看定那朝中两大巨奸。郑国泰被他看得,越发害怕不安。方从哲道:“据我观来,此事决非有甚主谋,左大人体上天好生之德,切莫株连无辜才是。”维明道:“今案犹待查,人尚未讯,阁下何以见得此人便是真疯?如何断定无人指使?我等自当禀公审理,岂可含糊不明?况其中若果有谋逆,则死有余辜,天意亦不能赦宥,何伤于好生之德?”刚直之言,听得方从哲自知无趣,国泰父子更是如坐针毡,惶恐不安,也只得回府后差遣马、李二人,暗中前往衙门探听审问张差诸事。
再说左维明、王正芳身坐刑部大堂,亲审此案,将张差带上堂来,一一询问。张差招道:“小人张差,昨日李岳父马三舅与我一顿饭吃,给了一根枣木棍,叫我进一大宅子,见人便打。”待问及李、马二人真实姓名?所进宅院在城中那一方?指使欲打何人?等诸语。张差俱都摇头不言。因此上刑,张差吃痛不起,便道:“有两个太监,叫我去打小爷的。”维明等又问及主使太监年纪,模样,哪方口音,及宅院规模等话,张差又含糊托言不知,打得狠了,便作出疯癫之状,如此反复几次。一时难以审清。维明遂吩咐将张差下狱,严加看管,不许闲人探视。其后暗嘱王正芳:“请晚间得闲,移驾鄙宅。”正芳允诺。
马、李二人探知张差咬紧牙关,不曾招供,亦急忙回郑府报知。国泰听报,心中暗喜,洋洋得意:“如此才好,老左纵是聪明盖世,料得此番糊涂罪犯,糊涂案情,铁口咬定,难得供词。且看那左维明徒劳无功,无处下手。一番白费心机,自损颜面,少不得要失宠于君王,令百僚耻笑。”书中暗表:郑国泰且慢得意。他断难预料,暗室欺心,弄巧成拙,反被左维明略施小计,一夜拆穿,不过数个时辰之后,真相便大白于朝堂之上。这原是下回的情节,本节告完,待下文分解。
2007-10-30写并收于百度空间


IP属地:上海1楼2021-07-02 13:32回复
    改写的很好,但是为什么不再写下去了呢?我记得本来您是一直写到全书结束的,可是不知为什么被删掉了,希望您继续写到结束为止。


    IP属地:上海2楼2022-03-28 1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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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一老人:
      另外,您在我评郑国凤演唱会帖子里的三次留言,我每次在打开百度时,看到有新回复,是能看到的,但想点到那个帖子里,针对您的留言给您回复,则从昨天到今天好几次点进去却空空全无你的留言。会不会是因为系统认为您的言论涉及敏感字眼不予公开啊?(我也不确定),因为我找不到您的留言,所以只能在这里回复您。
      您看了我评的《北地王》说(大意是)时至今日,卫国反侵略,也要靠民众齐心。我觉得不准确。小人物的命运几时能自主了?民众齐心,但若上层不争,有什么用?漫说十数亿人心不那么容易齐,即使心齐,无权无钱,仅靠主义,也必将是一条艰险苦难的荆棘。建党百年,历尽风雨,就是前例。
      您说(大意是)国已强大,已经在国际上赢得声誉和地位,“有哪一个国家敢轻视我们”。我不这样认为,但我不多作解释了。因这个话题太敏感,容易被系统禁言


      IP属地:上海3楼2022-04-03 1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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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复 上海一老人 :经您这么一说,我赶紧去看几年前网友发给我的所谓“大连出版社”电子版《天雨花》,您说的对的,应该是“大达”,只是“达”字是繁体,粗看之下,容易认作“连”字,传给我的人,以及告诉我有这个版本的网友们都称为“大连出版社”,我接书到手也没细察封面(出版社名仅在封面有)。
        我怕这版若非大连出版,也不能代表大连出版社史上没出过这部书,所以刚才又去查了《弹词叙述》,上面也说是“大达”,却并没提过大连出版社。
        多谢提点!多谢纠正!
        自今以后,我们该称之版为“大达”。


        IP属地:上海4楼2022-04-08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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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复 上海一老人 :铜川路大渡河路离我家还是有好几站路的,我从没去过。近年来看的书,除了历年自购外,主要还是网上的“”西山书库“”。
          《独行侍卫》这部电视剧我没看过,我从小是很爱看古装剧,不过近十多年来创作的古装电视剧水平越来越差,我也逐渐对它们失望了,时至今日,也是挑着看看,因为大量粗制作不合理的剧情让人生厌,我也不愿浪费时间在那些垃圾上。


          IP属地:上海5楼2022-04-08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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