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恺颜桃都

【觑向四方牖外纷纷扬扬的细雪，继而懒散又泰然地阖上了眼。阿贺未曾知晓，刻下驰骋于膺间跋扈宣告着的念想，元是「算了吧算了吧，倒也不必殷殷接她」。那是轻琼冷絮便可从容阻遏的稚年情谊——倘使竭力狡辩什么，抑或当责暖室炉火怂恿，累及弱小又无辜的我呀，身形惰懒、脑仁滚烫。】
阿贺。
【拢紧了捧于怀中的白裘斗篷，遥迎上她暖融的目光。身后是落了雪的板正松枝，凛风作祟掀滚着近乎癫狂的凇雪，簌簌又沙沙，回溯着彼此往来无稽荒诞的细语种种，一如孩提时光掩躲在被窝里揽捧天地星辰的蓬勃异想。】
你怎来得这样迟，是教女傅捉着又临时考较了什么？

【春日不来，六出纷飞满人间。履覆积素，若碎玉般的，跫音轻轻，我来见她。‘日月如跳丸’，彼时以为一别如雨，珠流璧转间再会，幼年或顽闹、或染翰挥毫的光景又尽在眼前。京畿无垠，我已够快的了。】
谁人不知贺主卓荦不群，岂是女傅能难倒的。
【卓荦不群？倒不如赞我巧捷万端，叫人难降。此言皆是胡诌，惟有欢忭是真的。甚么林下风致、含霜履雪，皆抛之脑后，望她剪水双瞳、华色妍姿，甚好。翘首再看碎琼乱玉，狡黠一笑。】
乱飘瑞叶落人间，一别‘瑞叶阁’数载，晓你思我心切，倒不必如此隐晦。
【倒不必如此隐晦，偏择雪天相会。】

【元序玉霓最擅笼络人心，莽莽皑皑玉洁冰清，悄然**着拘于凛冬假以自卫的战兢与警惕。她也是里寒辰里近乎琼英般微小无暇的存在。哪怕自负又骄气，深扎于童年的偏睐，仍能予我无尽的欢喜。】
我们阿贺今儿个可真好看。【雪腕娇翘，竖向朱唇一点】口脂也衬极啦！
【极收敛地投射着眸光，当情绪被赋予“久违”的设定，“近乡情怯”在所难免。显而易见的，记忆深处烙印的模样并不能原封不动地与现实契合。期冀与失落掺半着，热切亦生疏仿佛才是重逢刻下五味杂陈最为真实的展现。探手将她柔荑轻轻捉着，继而甚羞赧地抿唇笑笑。未久，眸里蕴起一丝波澜，温柔又谨慎地】
只是……仿佛又瘦了些。

【彼时初见，只觉倾盖如故，而今久别重逢，倒平添羞赧。我并不吝去赞她靡颜腻理、聘婷秀雅，然幼年形影相携，此刻斯抬斯敬只叫人倍觉生分，这才打趣道】喔～可我瞧你倒是愈发圆润。
【思忖半刻，明面是询，暗则望她与我心照不宣，窥见我的秘思】应说是王府井东来顺的功劳，还是虎坊桥炙子烤肉的呢。
【纵使风寒不消，碎玉散乱，由她握着柔荑，顷刻温岚潮生，只觉冬日可爱。我从来毋需去忖度、去试探，她那些坦荡与真诚便已悉数眎见。敛容将欢忭深藏，佯作嗔怪】如此浓冬风色，莫非要我同你做一回餐云卧石人？
【真是狠心。】

倒也不假，现下已是起伏有致了。
【毋庸置疑，自是洋洋得意的语气。饶健敏、谙于泅浮，仍难挣逃醉溺于她清甜的梨涡里。风与雪织就着拢罩乾昊的白色巨网，折胶堕指不能绝也——斥于耳郭的喧闹好似过甚热情的簇拥者，慷慨地施予着心力，助我与她并肩而行。小心翼翼拿捏着张弛亲疏的微妙分寸，扬颈娇俏俏地询问】
好啦，你想去哪儿？我既已应诺做东，又岂会出尔反尔。
【只是常居紫闼的她又哪里会知晓这些，眸光忽闪裹挟着自诩无可觉察的精明，一壁揣摩贺的心思，一壁烂漫地提点着】
你是知道的，年关将至，最热闹的莫过于报国寺的老庙会啦！

【任琼芳碎碎坠，顷刻只将杏眸圆瞪，一横秋波便越过纷纷飞花来谛视，验她虚实。道是楚腰束素尚不为过，而起伏有致…一时恐难掩笑靥，却不忍再拂她薄面，只将朱唇轻弯，顾左右而言他】庙会？甚好。便去瞧瞧你同我说的盛况空前是实是虚。
【实则，我望她噀玉喷珠，谂知她秉心真素，那些㧑退、迂讷皆为虚像，眼前这样灵动坦率的她才算真实。骋目流眄，纵使风雪不歇，业难阻蛰伏多时的顽心，亟亟又道】再后头便是元夕，彼时也要同我去灯市的。
【一顿】不过眼下，该思量去何处大快朵颐啦。

【济济一堂的庙会由来是沸反盈天的，人影接踵，俱是海晏河清盛景。龙胤权宦、百舸争流之於九州庙堂，载舟覆舟，却皆系於无疏疆之能的平民凡俗。她是琼枝神秀的王姬、是瑶宫阆苑的青女，我却自诩庸庸，虽养於膏梁文绣之府，仍甘愿沉溺於乾坤下抱瓮灌园的太平闲云，只做天穹一野鹤。】
【今朝，孤鹤也愿为她停留，而伏下玉颈。】
聪慧如贺真假虚实岂能逃脱这双慧眼？【知她心悦于兹，遂慷慨地遍洒着赞颂】至于灯市，我自然要陪你同游的。
【不假思索的应承，最是少年烂漫、寂寥掺半】只是，「隔座送钩春酒暖，分草射覆蜡灯红」，唯你与我，终究寡淡了些——科举在即，阿贺，不可不留心了。

【那些仅仅是源自他人口中、笔下的盛况，我从未真正望见。然久怀慕蔺之余，欲往他处，业匪啻放情丘壑，秉承渥洽、枕稳衾温的帝姬，欲探见的，是盛筵之中的九州燕安、无疆之休。】
【堪堪揭开她布下的谜时，一横柔波竟避过羞赧，倏忽化作弯刃，明晃晃地直入大千。假作自由散漫，假作不谙风情，来遮掩、虚饰。敛容正色道】单椒秀泽，佳景无涯，再无心他处风月。
【不。我的风月，要纵我乖张，要宥我娇蛮，要万里挑一。】
那你呢？【倏忽风动，削葱一点，拂她乌丝玉屑，做了一回假好人】你若有意，去便是。我定不伤怀的。

【皓霰盘桓天堑无涯，风刃犀利亮着尖刺，竭力撕扯着堂皇的因由与精致的皮囊。盈盈水眸将贺含捧，遽然闯入顽笑氛围中的一丝“深谋远虑”，总谨慎地饰以伪装。闺英闱秀窃窃诩诩，纵有椿萱庇护尽享烂漫，亦不可浑无打算、由人主宰。十载往来无尽信赖，不吝与之袒露着“野心”——锦绣成堆，躬逢其盛，我在。】
我？倒也不是不可！
【春山兀地弯起两道明弧，极泰然地笃定着近乎“张狂”的一瞬念想。未雨绸缪、磨砺以须，尘世万物便无哪个遥远得不可企及。】
前些日子才从额涅那儿听说了表姐的亲事……【大抵有些不明不白，莫名地忧虑着】人言浮生如寄福不盈眦，傻阿贺、傻阿贺，你不怕么？

你忘了，我是小曼，曼福的曼。
【纵使福不盈眦所言非虚，而贺的曼福不歇，便是临世最好的祝愿。朔风不浓，飞花虚覆坤灵，此刻忘却怜惜无暇雪色，便由我与她宛足。贪顽心切，一行一步玉沙声，在浅薄的积素上留下影迹，来破万物皑皑。】
下回，下回要挑个晴天相见。【一壁轻捏她温软的柔荑，小心地避开她话，自顾自地】雪天太冷了。
【与桃此话二三，便觉此刻并非数九寒天，应是酒酽春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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