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及阊阖门庭的工事,语有温温】都只是分内之事,徽亭也乐意。【她言中的念慈所指,甫一聆之,许多好笑又欢乐的回忆即不断勾连而来,思及的一霎,笑眼弯成了两个亮晶晶的月弧】善善公主呀,她也很好的。
【早在书院中与小翘顽闹的亭格格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会与身邻才思卓异的伙伴这般相类,十载出头的年岁,入宫一词即已将尚还短浅的平生泾渭界分,曾以为少之又少的同行人,如今可以在钟粹宫、延禧宫等各处见逢,本来有些羸弱的病躯更归功于娘娘的深厚慈爱,所犯的旧疾愈发寥少了】现下已好上许多了,只单单染过几回风寒,都不太要紧。
【虽然某种顽固的心思似乎已在哪里有些毫的松动,待她忽然提及的相赠,仍暂且不置可否、保持缄默。但闻后话,沉默便再不经久持:毫无疑问,我再一回受了丽公主的恩惠,珠玑句句,悉是身畔人的款言相劝。她的一双秋水太过和柔了,轻一视之,我太想垂首、又更不忍低头】
我……【直待她话尽,方将每个字落得安实】徽亭大抵不能算是他人眼中的‘善待自己’,但‘索要忠言’,或许,也不是这样的。【离她近了近,眸光不由落在她稍显消瘦的春纤间,眼风一颤,好似酝酿了许久、许久,实是因难抑的脱口而出,而只有一个瞬间,字音也郑重】公主,这番话我是头一回向旁人说。
【我下了决心向她透露本相,话却缓和又平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个寡灵乏意的故事】托于母亲因我产厄西去的缘故,自孩提初知事起,便听了太多人的怜悯、嘲弄之语。但徽亭早早知道,命运本不由我、更不由谁,那些泛滥的可怜只是高高挂起、多管闲事,不怀好意的讽言呢,我也只是听听便罢,如常处之。久而久之,于我,这些话便是春日的风、夏天的雨,司空见惯,习以为常。如若有人以真心待我,我才觉得稀罕、不实。
但我越这样想,便越不想亏欠于人。如此,谁也不欠谁的,账填平了就不再往来,他们的居心如何更无关紧要,一生就风平浪静地过去了。我的想法是不是很奇怪?【自嘲一笑,才有恳挚的后文】对不起,从前是我误会公主了,以为你和他们都一样……【轻声喃喃道】宫中的善意确有许多,原来是真的,会因为荷花图记住徽亭,也是真的在说,徽亭‘好’……
还多谢公主宽慰我。【心里的一堵墙,好像在某一刻坍毁尽了】也不知从何时起,徽亭竟已不舍得与公主止于两不相欠了。
【稍顿,抬了眼,对她冁然笑道】公主如果喜欢荷花图的话,徽亭改日与公主绘一幅吧。画什么我已想好了,便画‘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