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正剧。肃洄如。三人行必有修罗场
——《应谢人间》——
人物:【左护法】商洄 【绮罗】肃游 〖花姬〗应观如
时间:昭平元年八月十五日
地点:庐阳
剧情:中秋活动分场之修罗场
——《应谢人间》——
商洄
始驾鹞鹰策马,苍鹤翔天盘旋,青灰窄影穿梭翱越,端正灯火升天,映一片如火深空。鹰羽划窄纸,竹架不堪其负,火焰腾烧始降,坠河湮灭砸莲灯。
正是刚燃那盏。
世皆有轮回,因果相佐;事皆有定论,更改无解。然究竟为何,写作天机泄露,道声不可知。
笼架坠河溅水花,甩扇骤开挡淋漓水珠,墨迹晕染。行快于念,半身挡人身前,白衫半透,不知那竹笼残灯自何处坠,倒砸个正着。由它妨着,也非全无好处。身体半扑虽及时止步,仍险些砸身进怀。掌撑人身后石壁,脸红耳热,坐回原处半晌才缓,深吸口气,咒骂出声。又不禁维持形象,片刻未过又改口。
“…应姑娘可吓着了?孔明灯烧尽了坠下,算不得常见,某往生二十余载,也是头次见——只是可惜了莲灯,待会再放一个好了。”
应观如
九霄疏星稀落闪烁,薄云隐现,皎月熠熠当空之下,庐阳城花火绚烂,人声鼎沸,好一派佳节团圆的景色。
此番回庐阳,心境又不大一样了,再没有从前那般,总有些患得患失在,如今倒生出几分踏踏实实过日子的感触,只是偶尔为前几天那场祸殃心悸,看到公子,又觉得安心。
火舌吞卷,风响应了它,一同吞噬了薄纸残损,只有竹条勉力支撑,却正正砸过来。尚在呆愣中,背依在石壁,抬眼瞧见他不知是灯映在面上还是真正脸红了,倒抿去羞涩。
“莲灯有什么好可惜的,公子没有伤到便好,既不能叫人开心,不放也无妨。”
小心捏着帕子,轻轻擦拭半湿的白衫,虽然知道无用,手上的动作也不愿停。半晌,默默收手,随便甩了甩帕子,看水面上的莲灯缓移漾动,水纹荡然生波,与暖黄的光相映,在眸子里晕开,软软一笑。
“时间若停在此刻,那该多好。”
肃游
仲秋之中暑气已消,正是凉爽时候,往年秋暮月下,皆与同门拜月赏月,食芋子田螺,饮桂花酒。后拜入护法座下,亦不曾变动,那位先前少见行踪,倒是近几月才终于有些拜了师的感觉。
其间心境几经动荡,本是因此打定了主意,中秋要与师父同度,却是提着壶桂酒寻遍阴阳冢亦未得见,问了侍从方知其早与那应姑娘往城中去了。
忿忿啧声纵马而往,至城门外驿站歇马自走了去,沿城中河岸花灯走了许久,正见人着一袭白衣护在那女子身前。平日里他身上多玄赤二色,乍见白衣加身竟如谪仙,可不是为自己穿,却为那不相干的女子。
于对岸静立许久,观二人亲昵举止,指节渐收紧攥腰间刀鞘,甲缘剐磨其上近乎见血,然毫无察觉般自河上石桥缓步朝那处行去。
袖中抖出一青玉小瓶,不过指节大小,其中只盛得几滴清液,本不欲做到如此地步,现下看来倒是没了旁的办法。
见二人注意转头瞧来,唇角轻抽扯起个僵硬笑容,状似瞧着师父,余光倒总有几分阴鸷的往应观如那处瞥。
“这中秋佳节,师父怎么走了都不说一声,让我好找…。”
商洄
听得话入耳颇有些吃味,开口回话,带着少年胜意。与她相处总是想拉近距离,姑娘公子相称到底太过生疏,衣上渐水不多,风吹过微微泛凉,仗着所处环境偏僻,转身向她,垂首敛眸瞧着晶亮的一对眼。
“这是哪里的话…若是停在此刻,岂不是连婚礼也举行不得…商夫人?”经了方才一晃,胆子也大,阔掌攥柔荑,去讨她几分温度。称呼也愈发大胆,已是提上日程之事,此时提起也算不得过。
余光瞥扫而过,注目望去,是绮罗身影。坦荡牵着应观如的手,自石阶起身,阔袖稍挡,让她整理衣裙。
“我还当你与往年相似,与师兄弟一同。”
未发觉他眼神中不同,犹自打趣再问那时所言之人。
“你也道中秋佳节,既是佳节,又如何不与心悦之人共度?”
应观如
“商夫人……”
方才离得那么近,也没有此刻有霞色满面,他唤夫人,却喊不出口那句“夫君”,只好打趣一句。
“夫…夫人,听这也太显老了。”
幸福与宠爱来的太快太好,心里总是恍惚,然而纤手莲指裹紧温热,惊醒混乱神思,紧紧回握,附以粲然笑意,起身理正散落的裙摆,坦然接受。
虽然绮罗并无异常,然而自初遇起,便总觉得他对公子的感情非师徒之情而已。不管怎么样,他现在是我的夫君。微微倚在他的手臂上,咯咯一笑。
“公子,绮罗还小,哪里来的佳人共度?”
心里突然弥漫出一点不安,前几日被缚,昏昏沉沉间听到的东西,此刻突然明晰,串联出恐怖的讯号,拉着他的手突然紧了一下,连忙整好面容,盖一色温柔。
“如此良夜,安能不饮一壶碧芳酒?”
商洄
“夫人显老…那娘子、卿卿、或者…妻主?”
姑娘家面皮薄,也不再打趣,只攥着温热小手面向自家弟子。早知应观如酒量不错,中秋月圆夜小贪几口却是何事都依着她。不觉丝毫不妥,也跟声由他去买酒。
“绮罗,去吧,我们就在这附近。”
瞧人背影远去,阔肩窄腰已然不似两年前方入师门时那副孩子模样。绮罗大不出濯濯多少,也一直将他二人看做兄妹,倒从未想过再过一年,也是绮罗年及弱冠之时。绮罗走远时方感手上力度减弱,稍有疑惑只当是由紧张所致。抬掌侧抚面颊,牵唇勾暖笑,屈膝降身身平视对人。掖一缕散落鬓发至耳后,指腹触柔肌,肉眼可见泛红。不掩语气宠溺,双指轻捏脸颊软肉。
“怎么了?”
应观如
眼瞧绮罗转身离去,只余他在侧,才稍稍放松。
从前在满春馆,十几岁便开始接客,一向游刃有余、措置裕如,而现在,他稍近两步,就是粉霞爬遍,真真怪哉。
握住他在腮肉旁的手,轻轻蹭了蹭,踌躇片刻,还是斟酌着说了。
“上回在移花宫,我似乎听到绮罗与那人谈及阴阳冢中事。”
抬头看他的清眸满含诚恳。
“因为中了迷药,并没有听得清,迷迷糊糊听了几句,我怕…我怕绮罗对公子不利。”
“防人之心不可无呀。”
商洄
听她口中犹豫话语,并未放在心上,抬掌贴覆额顶柔软发,只道会留心。自收徒至今已两年有余,倒还未现生异端倪,谈及阴阳冢只当是涉及上月所托任务,那密信未必属实,绮罗纵是想说,也说不出来什么。
“莫要思虑太多,瞧瞧今天是什么日子,却还想着旁人...观如,相信我就好。”
牵人细指沿河道缓行,路遇糖人铺子便叫那老板捏两个糖人,糖浆金黄遇风硬脆,栩栩如生的小人竟让人舍不得吃,便只拿着竹签,说些亲昵话等绮罗回来。
应观如
照旧牵回手,依依地十指相扣,温热相交,熨帖入心。
“我只是给公子提醒罢了,绮罗乃公子身边人,若真的生了异心……”
“我只是担心公子的安危,说错了话公子也不要生气…”
话已至此,不好再说些什么,乖巧地点了点头。
“好,我自然相信…你,六郎。”
“我以后唤你六郎好不好?”
并肩相依踏过青石板,满河橙光漾碧纹,星疏月朗笼清辉。小锅里咕噜噜熬的糖浆沁出香甜蜜意,看惯了的手艺依然惊奇。执了签子很是开心,不舍得下口,时不时与他的并立比对,笑意融融满颊芳。
“六郎,好像你我呀。”
肃游
“师父说笑,徒儿自得与心悦之人共度,只求不要有人碍事才好…。”
“应姑娘,八月哪里来的碧方酒?”
冷冷嗤声本不欲动,听了师父出声才不大乐意地旋踵去寻街上酒家。
若逢年节商贩自是准备得最早,取些碎银买上坛桂花酒,又同老板要了一小壶桂花糖水。虽已近弱冠,动辄却还是孩童口味,偏爱甜食,却是没少被同门奚落。
怀中捧着酒坛如无物,仍能自如拿取物件,指间捏一小盅倒入两滴清液,只在杯中转上一圈便倾杯,如此已然可起药效,余下倒掉也不心疼。
回程见二人并肩亲密于河岸缓行,话间似道绮罗二字,本已踏出半步,此刻又堪堪收回,只觉胸中发闷,尽屏了声息细听嘈杂中二人言语。日前移花一事,未想她将自己与问荆所言听了去,如今师父尚未疑心,可应观如…原不曾想要取她性命,此番过后恐留不得了。
缓步前踏将二人对谈尽收耳中,齿关紧紧咬阖,颊侧颌角绷出凌厉线条,面色阴冷如自阴司而出,竟有往来路人骇得避让开来,只自他二人身后赶上,旋身站定又露璀然笑意,状似无意将那一双糖人撞落,摔得粉碎。
“酒买回来了,那处正巧有个临岸的亭子,我们同去吧。”
商洄
人来时错身不及,手中糖人掉落,成一地金黄碎片。虽说可惜,也只能怪自己没拿稳。亭子周围几近冷清,牵手由人揽臂,却是一边一个。河中不时飘过莲灯,暖黄掺粉与星月相映,月极圆,夜极深。
“一个糖人没什么可惜的,回去时我们再买。”
低声相慰,捻杯斟酒,酒液桂花泛香,给他二人悉数倒上。自幼游离,鲜少与家人相伴,如今倒似身伴娇妻而膝下又有儿女,待到归乡时,也挣得些许脸面。
盅溢酒香,碟中月饼胜明月,拢手持杯,仰颈滚喉悉数饮尽。甜酒润喉,一杯了了犹嫌不够,侧撑桌面令人倒酒,目视天上月,吐息嗤笑一声。
“若是明年这时,亭中相聚为六人,便更好了。”
应观如
金渣跌满地,心头一跳,暗觉不吉利,却也说不出责怪,只是闷闷生气。
踏夜霜寒重,不由得依偎更近,孤亭叫月辉轻环,披寒色半壁,听得劝慰也只好甩过不提,只是自己太敏感了么?
桂花酒甜腻馥郁,一时间胃口大开,一饮而尽,反而催的朱颜酡些。
六个人?呆愣片刻才反应过来,粉拳锤在他小臂,却并未施力,随后微伏肩头,粉面半遮半掩。
“六郎…”
头有了依靠,便轻轻打了个哈欠,水汽氤氲的眸子袅情丝缕缕,侧头去看绮罗。
“那绮罗也要多加努力呢…”
“否则岂不负了这句?”
肃游
目光泠泠斜眸睨眼他身侧女子,师父自不会责怪这点小事,怀捧酒坛站去另一侧与二人并行,月下小亭不远,但离了花灯酒家,却已冷清。
随他二人行去亭中,将路上买的月饼切分装入小碟,再摆好酒盅斟入清亮酒液,不动声色落座先兀自饮下杯兑了糖水的酒。闻言只觉酸涩,口中桂酒也难下咽,胸中妒忌全将对人的愧疚完整盖了去。——本也不是第一次做这事了,若论起来只该怪他身侧的女子。
闻二人唱和唇角立时勾出刻薄笑弧,放下指间酒盅垂眸敛目,伸臂拈一牙月饼送入口中咀嚼。月饼甜腻,平日里喜甜也不好入口,但不如平常与师父耍赖,硬是一口一口嚼碎吞吃,末了辅以清酒漱口,方应了二人的话。
“人还未过门,师父已想得这般周全了…应姑娘也是…“
话音落半缓缓掀起半耷眼皮,盯住那一双细挑眸子,确是个美人,若是给师父做妻,许她伴在师父身旁未尝不可,现下倒已想着挑拨自己与人之间的师徒情分,着实…
“怎么这会儿就做起商夫人的做派了,未免轻浮。”
齿列相碰咬得咯咯作响,遭人斥责也便不再言语,老实坐好怔愣瞧着河中莲灯,捱过两人耳鬓厮磨的许久,终于起身。
“不早了,咱们也该回了,师父休息不喜旁人在侧,回去了我带应姑娘去先前置办好的厢房。”
拢唇拖出悠长哨音尖啸刺耳,抬手待玄色鹞鹰落臂。苍鹤一向认主,少许人亲近,往常也只得那一人可近身,伸指抚上鹰首唇畔又蕴起笑,转身朝城外一路向阴阳冢行去。
结局如何...还待来日罢...。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