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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推荐】言桄——象的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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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I hope my smile can distract you 我希望自己的微笑能让你分心
I hope my fists can fight for two 我希望自己的拳头能为你我而战
1.
认识苏昕的时候是在五十年前边陲小城的一个晚秋黄昏,那时小雨淅淅沥沥地洒在绿油油的草地里,洒在灰沉沉的房屋上,她撑着一把伞,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公园里徘徊。我正巧推着一车铡好的饲料朝象舍走去,路过她身边的时候,一股有魔力的香气立刻攫住了我的心。
我打开围栏门,然后隔着又高又粗的铁栏杆把干草抛进象房里面,大象“伊图”懒洋洋地伸出长长的鼻子,将大把的干草卷到嘴边,然后塞进去,“咯吱咯吱”嚼起来。
“人要是大象该多好,无忧无虑的。”她把从黑色的伞下伸出手来摆摆,朝着大象打个招呼,自言自语地说。
我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接过话茬来答道:“大象也有大象的烦恼。比如,最近草料明显供应不上,而且听说这个公园好像很快就被占用,到时候大象都不知道该安置在哪里,或许被宰杀掉也有可能的。”
伊图好像听懂了我的话,它把鼻子举起来,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可怜的大象,它怎么被孤零零地放在这个公园里。”
“听过‘牛生麒麟豚生象’的说法么?但是这种怪胎通常不会生存下来。但万事终有例外,这头大象就是十年前某个农民家里的母豚生出来的。虽然有些怪诞,但是应该是实情,不然这个地区打死也不会凭空冒出来一头大象的。县工委觉得这毕竟是千年不遇的事儿,就专门在革命公园里修建了象房,把它安置在这里。呶,就是你面前的这处。”
“可怜的大象,居然莫名其妙就来到了这个世界上,跟我一样。”她表情有些黯然。
“你说话有些资产阶级情调呀。”我装作有些不满地说,其实我内心里对她的语气喜欢得不得了。
“有么?你大可以报告别人来批斗我。”
“同志,资产阶级的思想是最大的毒草,我们要时刻警惕,不能掉以轻心。”
她惨淡地笑笑说:“但是思想能拯救这头大象么?实话告诉你,我就是县政丨府派来的人,这个公园马上就要被改造成钢铁工厂了,所以大象必须要被迁徙。但目前的问题是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搁置大象的地方,县政丨府正在全力抓革命促生产,要把每一分钱用到共产主义建设上去。即使马马虎虎凑合一处,也担心大象万一跑到外面,给老百姓造成伤害。因此现在县政丨府大部分人的意见是——把它杀掉。”
“什么?但是你们为什么不通知我?我是它的饲养员!”我看看傻乎乎在吃草的伊图,瞪圆了眼睛喊道。
“你觉得县政丨府会在意你的感受么?”她摇摇头,朝我讽刺地说,“你算老几?”
“你算老几?”我愠怒地反唇相讥。
“我嘛,也不是什么官儿。但是是规划科派来的考察和调研的,然后会回去写个怎么处置这头来历不明的大象的报告。”
“必须杀掉它么?”我有些泄气地问。
“必须。”她回答得十分干脆。
伊图忽然长嘶一声,那叫声划破了春雨中的寂静,我从来没有听过它发出如此凄厉的吼叫。
“想保护它吧?”她过了半晌,忽然开口说。
“当然!我养了它这么多年!它也算我的劳动果实吧?”我拐弯抹角强调一句,因为也担心这个女人是为了试探我的立场。
雨似乎小了,她索性把伞收起来,我看到她圆圆的眼睛上长着长长的睫毛。
“把大象藏起来吧,我帮你。”
“什么?你在开玩笑么?”
我这么说是有道理的,虽然象的性情温顺,但是为了防止它深夜逃脱,人们用巨大的石头和坚硬的水泥砌成了这座象房,象房有三丈余高,接近屋顶的地方开了四个小窗户以便通风,不过后来由于屋顶年久失修,上面也有了几处裂缝和窟窿,算是多了几个透气孔。整个房子只有一个仅容象通过的狭窄高长的门,门用鸡蛋粗细的铸铁杆焊成,铁杆间的缝隙大概有两尺来宽,铁栅栏门用两道锁紧紧锁好,其中一把钥匙在公园治保主任保险柜里,另一把据说在县长办公室内,不过也有人说那把钥匙在前任县长手里就丢失了。如果这个传言是真的话,那就意味着象房的门根本没有正常打开的机会了。
为了防止象撞开房子逃脱,人们又想出两个绝招,其一就是在地上浇铸了四根水泥柱子,柱子上分别挂好一根铁链,铁链另一头焊接上铁圈,铁圈紧紧锁在象的四条腿上。其二呢,就是在象房外面又建了一圈高耸厚重的石墙,石墙上安满碎玻璃,这样看来,关在房子里面的象似乎应该插翅难逃了,而我手里只有石墙门的钥匙。
象房围墙外面是软软的泥土,由于在公园河畔,所以这里一年四季都是潮乎乎柔扑扑的,即使体格如许的象能够逃出房间,跃出围墙,那么它在泥土上必然将留下脚印等痕迹。人们根据这些脚印大致也能推断出它逃跑的方向。
于是我们小时候得以经常被大人带进院子,隔着铁栅栏吵吵闹闹地看象。象似乎完全不介意孩子们发出的刺耳尖叫,它永远都在悠闲地嚼着青草,似乎对这种被囚禁的生活乐在其中……
我领着苏昕围着象舍转了一圈,把防止大象逃脱的措施和设备一一指给她看后说:“你觉得我们能不露痕迹地将大象藏起来么?”
“能,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她依旧十分平静地说,“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有些忐忑地问。
“如果我遇到危险,你会保护我吧?”
我诧异万分地盯着她那像春雨一样朦胧的眼神,不禁吃惊地倒退几步,脚下一滑跌倒在湿透软泥地上。



1楼2010-04-18 13:06回复
    6.
    苏昕领着我连翻两座小丘,就进到了黄连山深处,虽然时候已是晚冬,但是处在北回归线附近的滇南地区仍然绿意盎然。成片的苏铁等蕨类点缀在楠树、桫椤、翅子树和番龙眼树下面,如果稍微找到高处俯视,便看到一望无际的绿色直向云际延展过去,消失在浓厚的雾气和山岚中。
    苏昕领着我沿着山林里的小路穿梭,旁边猿声不住,偶尔还能看见受惊的锦鸡扑落落闪着翅膀朝山林深处跑去。
    “咱们不会迷路吧?”我有点担心地问。
    “放心,我探望过好几次伊图,已经走熟了。”
    “喂,你是怎么把伊图救出来的呢?你没有象房钥匙,也没有打开铁链,更没有在外面的泥土地上留下大象的脚印,你是神仙么?”
    “这个等着有机会再说吧。”苏昕忽然有点不高兴起来,“应该就是这一片地方,上次看到它在附近出现。喂,你叫叫它名字。”
    “伊图——”我把手拢成喇叭状,朝山林深处大喊起来。
    我没有听到熟悉的叫声,除了惊扰了一些树上的鸟类和远处此起彼伏的猿啼之外,整个山谷显得分外阔远幽静。
    苏昕和我呼唤很久,依然不见伊图的回应。她失望地耸耸肩说:“看来它是走远了,我们不能限制在大自然中的动物,对么?”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要求,只要它能好好活着我就开心了。”
    “放心吧。”苏昕轻轻拉过我的手来,红晕刹那间飞上了我的脸颊。
    “哎呀!”苏昕忽然抛开我的手,朝着一堆枯草跳跃过去,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我吓了一跳。
    “快来看!伊图的脚印!”
    我急忙跑过去,那堆枯草在绿油油的地上显得分外刺眼,一看就像是伊图用鼻子卷拽下来的食物,在枯草底下松软的地上,有几个硕大的印迹一直朝树林深处延伸过去。
    “伊图,你要好好活着——”我激动地站起身来,朝着山谷大声喊道。
    苏昕默默地重新抓起我的手,我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上这个身边的女孩子了。
    7.
    可是我很快就发现要追求到苏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因为喜欢苏昕的还有其他两个人,他们一个是从寨子到县城的渡船船夫刘宇轩,他是一个壮硕的黑脸汉子,脸上都是横肉,他每天都划船进城,然后在城里住一宿,次日早上划船回到寨子,苏昕就是每周乘他的船来寨子送信的。
    另一个则是寨子里食堂的厨师姜明,他是个面貌和善,体型精瘦的小伙子,为人沉默寡言,不善表达。每次苏昕来寨子后,他总是尽可能做好吃的来招待她,那就是苏昕每次端着来故意气我所用的饭菜。我之所以生气,除了对美餐的艳羡外,更重要的是吃姜明的干醋。
    虽然父母已经不在,但是我家的房子还在县城,我还要每月回城一次,买点生活用品和检查下屋子状况可好,是否漏雨之类。
    我一般都会选在周日回城,这样第二天一早就可以同苏昕一起乘船回寨子。每当我帮她扛着绿色的邮包上船时,都会看到刘宇轩用恶狠狠的目光剜着我。
    姜明倒是没有刘宇轩表现得如此直接,我去食堂打饭时,他也不会故意克扣我的伙食。唯一的区别就是别人去打饭时他总是带着那种憨憨的笑,我去时则是冷脸相迎。
    苏昕似乎对粗鲁的刘宇轩不太感冒,每次坐船都是很礼貌地叫着“刘大哥”,然后在船上也很少对他说话。相反我却总看见她和姜明在食堂里站着聊天,有时候姜明会显出十分腼腆的表情,而苏昕却捂着嘴咯咯笑着。每次看到这种情况,我心里都会平生一股无名之火。
    终于有一天,当苏昕拿着两块糯米粑粑跑到我的住处再次馋我时,我心中的怒火到底还是爆发了。
    “不就是那个姜明喜欢你么?你不要老拿他给你开的小灶来到我面前晃悠好不好?我不稀罕!”
    “喂,你这是怎么了?”苏昕被我的怒气吓了一跳,手中的粑粑差点落到地上。
    “他也好意思拿着寨子里的伙食来讨好你!这完全是个人主义和利己主义思想作怪!”我依旧怒发冲冠。
    “别说了!”苏昕忽然变了脸色,“你有话就直说,干嘛什么问题都跟寨子外面的世界一样给人扣帽子,你不就是喜欢我么?有什么可羞耻的?”
    我哑口无言,不知道再说什么是好。
    苏昕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她在我对面低头做了好久,才开口说:“如果你不嫌我是右派分子的女儿,就娶我吧,我也喜欢你。”
    “我……我会保护你的……如果刘宇轩或者姜明找咱们麻烦的话……”我脑子像煮沸的水一样翻滚,自己都不知道嘴里在说什么。
    “我的事情你们谁也保护不了。”苏昕把剩下的两个糯米粑粑放在我的搪瓷茶缸里,默默站起来转身走出门去。
    圈里的豚在不停大声哼叫着要吃的,我静静地坐在竹床边上,仔细琢磨着苏昕方才撂下的话。有那么一瞬间,我十分怀念大象伊图,怀念在公园里做饲养员的日子——我多希望这里的豚也能生出伊图那样的大象啊。
    如果豚都能生出象的话,那么我和苏昕的感情又有什么理由没有好的结果呢?我肯定会用一生一世保护这个像小白狐狸般聪明可爱的女人。
    


    4楼2010-04-18 1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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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高天翔已经消瘦得颧骨高耸,脸庞深陷,躺在床上的他乍看上去就像一具木乃伊般可怕。
      高南疆轻轻唤醒沉睡的老人:“爸爸,我跟你说过的言先生、沈小姐来了。”
      高天翔缓缓张开双眼,然后伸手示意儿子把床摇起来,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好像在积蓄足够的能量来与我们交流。
      “我爸爸心脏不好,还有糖尿病。所以,希望二位不要问什么特别尖锐的问题。”高南疆嘱咐道。
      “没关系的……言先生,你们随便问……只要能帮我解开这个心里的魔障……”高老人说了几句话便咳嗽起来。
      “老爷子,放心,关于这件事情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想法,只是向您验证一下几件事情而已。”妻子上前笑着说,“不知道您所说的心魔是指什么呢?不仅仅是因为大象消失和婚礼上的幻境吧?”
      “对!我心里解不开的疙瘩,其实是因为……”高天翔忽然有些犹豫地停住叙述。
      “是因为刘宇轩吧?”妻子依然微笑。
      我被妻子的话吓了一跳,高天翔显然比我受到的惊动更大,他的面孔霎时间变得惨白,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妻子,好像见到了不可思议的魔术一般颤巍巍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您别激动。事情很简单的,你们婚礼那天晚上整个寨子的人都陷入了迷幻状态。等到你第二天醒来之后,已经远离了村寨,您妻子告诉你已经越过了国界。我仔细看了一下渌春县的地理资料,从你们的寨子到国境线有80公里左右,沿途山林环绕,至今都没有像样的公路,更不用说五十年前了。所以,要想一夜越过边境,那只有一个方法,就是乘船顺流而下。可是当时寨子里只有刘宇轩的一条船,而且他又是对你们婚姻最为仇视的人,他怎么会轻易让你们乘他的船离开呢?再退一步讲,你们两口子当时在寨子里生活得本是自得其乐,为什么非要躲到深山老林中隐居呢?所以您妻子肯定是为了躲避什么风险或者什么人,从目前我得到的情况仔细分析,与你们有过节的人只有姜明和刘宇轩了吧?姜明似乎是个沉默奉献的人,而且从姜永涛来看,他后来也过着娶妻生子的正常生活。唯一毫无音讯的就是刘宇轩了,所以,他不会——死了吧?”
      高天翔从斜躺着的姿势变成盘坐在床上,身子也不自觉地朝我们倾过来。妻子和我为了能交流方便,也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高南疆谨慎地盯着父亲,似乎生怕他有点什么闪失。看来这个假洋鬼子还没有丢失中国人传统的孝道。
      “沈小姐,你说得很对,刘宇轩确实死了,而且就是在我婚礼那晚死的。我也是文革后回到县城里听同学说的,据说当晚寨子的人疯狂了一宿,刘宇轩似乎也不例外,他的尸体是在寨子回县城的河中被发现的,被认定是失足落水溺死,而且那条船也在离他尸体不远的水上漂着。一句话,县公安局认定他的死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除了寨子里的人经历过那次奇幻的狂欢后,都传说他是因为得罪了我岳母的亡灵才有此下场的。”
      “那您怎么认为呢?”妻子笑眯眯地问。
      “你刚才也提到了船的事情,我也想过,那晚我们只能是坐船离开村子的。而刘宇轩的死既然和船有关,那么也必定和我们有关。可是,我那天在看到史前世界的种种奇异影像后就沉睡过去了,所以只能是……”高天翔说到这里忽然停住。
      “是您的妻子施的法术对么?我知道您曾经为此研究了多年法术书籍,不知道有什么结果呢?”妻子问。
      高天翔摇摇头说:“根本没有什么结果。我曾经试过各种书上的咒语,也曾经照上面画过不少符箓,但是我这辈子最终的结论就是,人几乎没有可能拥有法力。可我又不得不承认自己身边就有个能够将大象一夜间变得无影无踪,能让自己死去的母亲现身,能令整个寨子进入幻境如痴如醉,能眨眼之间移动千里的法师。我总想试图从苏昕那里得到一些解释,但是她总是笑而不答。
      “直到近些日子姜明的儿子姜永涛找上门来,说他从自己父亲那里得知了五十年前种种怪事的真相,问我有没有兴趣花钱买这些秘闻。我当时怦然心动,就汇了他一点钱,谁知这家伙果然是个骗子。还没有告诉我真相,就趁我不在家又上门勒索苏昕,说要是不给他钱的话,就把五十年前的真相和盘托出。唉,我跟苏昕这么多年,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一清二楚。果不其然,她一顿臭骂把那小子赶了出去,可是没想到,这一骂居然差点骂出来杀身之祸。”
      “那么姜永涛跟你透露过什么线索没有。”
      高天翔无奈地笑笑说:“什么有价值的也没有说。不过现在想想,我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我其实这辈子都想帮助她,保护她,为她做事情,可是,她或许永远也不需要我的帮助,也永远也不知道我这份心思吧……”
      


      10楼2010-04-18 1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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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喂,你这深更半夜的来这里干嘛?”我看妻子把车停在穿越农场的那条公路边上,莫名其妙地问。
        “抓嫌疑人啊。”妻子打开那只大号手电筒把光照在自己脸上,然后伸出舌头翻着白眼,偷偷丨拍拍我肩膀,把刚转过头的我吓得跳了起来,差点把车顶撞个窟窿。
        “你疯了!”我捂着被撞疼的头直喊。
        “嘿嘿,今晚还有更恐怖的事情呢……提前给你练练胆子……”这个女人继续鬼叫着吓唬我。
        我们锁上车,熄灭了手电筒,借着雪地上映出的月光朝前面走去。
        “这里就是嫌疑人脚印的终点吧?那个人就在这些‘咻’的一声从雪地上瞬间消失了么?”妻子指着离着公路不远雪地上一堆杂七乱八的脚印说,“一看就是警察们的杰作。”
        “咱们这是去哪?偷偷摸进高天翔的家么?私闯民宅犯法的……”我裹紧呢绒大衣,扣严帽子说。
        “别叨叨,小心吵得姜永涛又瞬间移动回来杀掉你!”妻子吓唬我道。
        我吐吐舌头,忽然发现妻子走的方向不对:“哎哎哎,你去哪?桥在那边!”
        妻子回头瞪我一眼说:“我当然知道去哪里,你就跟着我保护我就可以了,别一惊一乍的!肃静,明白么?肃静!”
        雪夜的寒风如刀,我紧紧跟在妻子身边,站在上风口的位置替她挡风。妻子走得很快很坚定,我渐渐可以看到前方地面上出现了一处硕大的凹陷,不用说也知道那是农场里面的人工湖。
        “嘘!”妻子忽然警觉地收住脚步,她示意我也停下来,然后一起蹲下去。
        “怎么了?”我压低声音看着她,凑到她面前一看,发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有异常情况,你听!”妻子颤着声音说。
        我侧耳听去,果然除了寒风掠地的呜呜声外,从湖面还传来“咚咚”的震动声,这声音在清寂的冬夜显得格外瘆人。
        “坏了!别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妻子低低说声,然后迅速地猫着腰向湖岸处小跑过去。我也紧紧跟随,一面攥住手中的电筒——如果有什么危险情况发生,这沉甸甸的东西或许还能当临时武器用。
        我们蹲在湖边一棵柳树后放眼看去,已经被大雪覆盖的湖面上正晃动着两个黑色的身影,他们似乎在举着镐头一下一下用力凿冰。他们的对话在寂静的夜里依稀可辨:
        “老大,这底下有什么宝贝,值得咱们这么卖命么?”一个人带着浓重的口音问,他的声音纤细,显得有点女人化。
        “你懂什么?!别看这对老头老太太,能有自己的农场和小楼的人绝对是富豪!”另一个嗓音粗重的人说。
        “可是照我看这里连咱们村子都不如,都没有几户住……”声音纤细的埋怨道。
        “这年头有钱的人才在城外住!别忘了那晚上咱们来踩点,还看见有人把一个口袋塞到冰窟窿里面去了,说不定真有什么宝贝呢!”
        妻子忍不住“噗哧”轻声笑了:“刚才差点没吓死我,我还以为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件呢?原来是上天恩赐,给咱俩找来了俩不花钱的劳工。”
        两个小偷看样子似乎已经把冰凿开了一个洞,他们正拿着一根长竹篙伸进水里去探寻着什么。
        “老大,有了!”纤细的声音忽然惊叫道。
        “是么?快点,用钩子勾上来!”粗重的声音命令道。
        两个贼开始卖力气地使劲拉着竹篙,那竹篙上面可能安了什么铁钩,一看就是挂上了重物的样子。
        “喂!林官僚!”妻子拨通手机轻声说道,“赶快叫农场派出所派两个人到人工湖这边来,有额外的好戏看。”
        “老大,怎么这么沉?”纤细的声音问。
        “废话,金银铜铁什么的都沉!”粗重的声音斥责。
        “可是,我看电视里面演的杀人抛尸都是用口袋装了抛在水里,咱们不会……”
        两个贼忽然停住了动作,只听见粗重的声音大骂道:“你个王八蛋,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我说过这里连咱们村子都不如嘛……”纤细的声音十足委屈。
        “混蛋!快点!快快!——不是叫你快点拉上来,是快点把它沉下去!情况不对,咱们赶紧撤!”
        妻子拍拍我:“看你的了,不能叫这两个笨贼跑掉,注意安全!”
        “你瞧好吧!”我腾地从柳树后面跳出来,把手电筒打开朝他们照去,大喝一声:“不许动!警察!”
        两个笨贼听我这么一喊,急得直像点燃了的二踢脚一样,扔下竹篙就往湖岸冲去。我也赶紧拔腿就追,妻子也一声不响地从树后闪了出来,随我朝那两个人冲去。
        笨贼们见我们从对岸冲来,慌不择路地调头在湖面上朝高宅的方向跑去。我不得不承认做贼也并非是个人都能干的,这俩家伙在铺满雪的冰面上居然蹦跶得比兔子还欢实,看样子就凭我这体力肯定撵不上他们了。
        我踏上湖面不久已经有点气喘吁吁脚步沉重了,眼见前面两个贼就冲到湖岸的时候,只听见“喀嚓”一声巨响,跑在身后的妻子大喊道:“赶快停下!”
        我只觉得脚下传来阵阵颤动,这才意识到刚才已被他们凿透的冰层再加上我们这一折腾,已经不堪重负,便急忙收住脚步伏到冰面上。但那两个贼可管不了这许多,依旧蹦跳着朝对面湖岸跑去。只听湖面上发出“轰”的一声炸裂,两个家伙顷刻之间没有了身影,这次他们是真的“瞬间转移”了。
        妻子小心翼翼地移到我身边,一屁股坐在湖面上,指着我说:“你该锻炼身体了啊!”
        身后传来一阵阵汽车声,我知道警察们终于赶到了。
        几个警察把两个冻得浑身筛糠的 “落汤鸡”打捞上来,直接押回派出所。林瑛笑意盈盈地走过来对我们说:“你们俩还够鬼的,居然瞒着我行动。”
        妻子白她一眼:“姜永涛给你找到了,还不谢我?”
        “在哪?”林瑛眼睛一亮。
        “湖底下,自己捞!”
        


        12楼2010-04-18 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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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呃……话说是因为这个姜永涛的‘瞬间移动大法’修炼得不够火候吧?他一下子从雪地移动到冰层底下去了,结果钻也钻不出来,于是冻死了,对么?”我故作痴呆地问。
          “好了!你就别装傻充愣了!”妻子打我一下头说,“这个案子的真正凶手其实大家都能想到,但是关于那个雪地上瞬间消失的事件还需要认真解释一下。”
          “真凶是谁让我来说怎么样?不能风头老叫你占着啊!”我连忙抢过话柄来,“是不是苏昕?姜永涛敲诈她,她设计除掉了姜永涛。”
          “没错,但你是从什么线索推断出来的呢?”林瑛笑着问我。
          “她在桌上留言血迹没有毒嘛!本来她伤口就不深,如果不放毒根本不会危及生命,也没有必要写什么留言嘛!如果是罪犯想毒杀她,肯定用刺杀她前就在刀刃上涂满了毒药,那么伤口处的血液里肯定含毒。所以,这只能说明她是先用什么东西割伤自己,然后蘸血写完留言后,再往伤口处抹上毒药的。”
          “不错,就这么一点儿推断么?”
          “推断不在于多么复杂,找到不合理的地方联想到合理的解释就足够了。”我得意洋洋地说。
          “哈哈,”林瑛也笑了,“帮你补充一下,我也奇怪为什么她非要大雪天洗衣服。因为这些天高家比较乱,所以放在洗衣机里面的东西早被人遗忘了。我们打开洗衣机一看,里面有羽绒服、围巾和帽子,估计是她出门抛尸所穿的东西,在洗衣桶底部还有姜永涛的一双半高筒皮靴……况且,如果姜永涛潜入高家的话,照理会留下一些痕迹,可是我们根本没有发现,这也可以作为他那天没有进过高家的某些佐证。”
          “所以你们知道那个雪地上没有终点的足迹是怎么出来的了吧?”妻子笑着问我俩。
          “很明显。”林瑛笑着继续说,“苏昕应该是穿着姜永涛的靴子倒退着走回来的,姜永涛的尸体上没有穿鞋。从尸检结果来看,苏昕在下雪前两天就杀死了姜永涛,半夜将他沉在湖底。然后在下雪前走到野外,等下雪后倒退走回来,爬进书房,伪造出自己被刺的假象。所以雪地上有且只有一行外出的脚印。”
          “可是,我有一个不明白的问题。”妻子一脸坏笑着说,“苏昕伪造这行足迹究竟是什么目的呢?”
          “这还不简单,她想转移我们的视线,让我们认为姜永涛实行刺杀后逃之夭夭了。”林瑛毫不犹豫地说。
          “那照理说她应该走到马路上啊,那样人们自然会认为凶手从马路上驾驶车辆脱逃了。可事实是,那行足迹在雪地上就十分十分突兀地消失了,这不更令人觉得不可思议而有所怀疑么?”
          “可是这样才能让人觉得姜永涛有巫术啊!”我提醒道。
          “你觉得让人自然消失容易更容易引起警方怀疑?还是故弄玄虚更容易引起怀疑?”妻子看我一眼。
          “我真没有想到这一点……”林瑛也皱起了眉头,“这个怎么解释呢?”
          “很简单嘛!我想问一下,即使有了天气预报,那下雪的时间能精确到多少呢?如果一个老太太在瑟瑟寒风中孤零零地站在荒野上等着不知何时到来的大雪,还要等雪厚了才能倒退着走回来,这是不是有些不太可行呢?”妻子剖析道。
          “那么事实是?”林瑛眉头猛地舒展开来,“就是苏昕在书房等雪厚了之后,再穿上姜永涛的鞋子出门,然后……”
          “然后再对准了脚印退回来?雪天路滑,脚印不会很规整,而且退回来后大雪还在持续,也能掩盖掉许多不经意留下的蛛丝马迹吧?——所以,凭着苏昕这种体重很轻的老人,也能踩出像姜永涛那种壮汉踩出的足迹来吧?”我也灵窍顿开地说。
          “林瑛,你瞧瞧,你再官僚下去不动脑子,就让言桄这种笨蛋超过去了啊!”妻子指着我俩评论道,“这就是为什么那行脚印没到公路上就消失的原因,因为那个时候,正好高天翔打电话过来。别忘了苏昕必须开着书房窗户才能出门,加上下雪的清晨万籁俱寂,所以电话铃声传得很远。因为每次高天翔回家前都要打个电话回来,但是苏昕没有想到这次他要这么早回家。由于对着脚印倒退回去要花费更长的时间,所以当时她已经来不及继续往前走了,为不让丈夫发现,她只能提前中途返回家中制造行刺现场……”
          林瑛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慨叹道:“这个老太太做得的确不赖,可能她下药的时候疏忽了吧?差点没把命搭上,她估计是用什么东西先划伤自己,然后把工具藏起来,再蘸血写下遗言,最后往伤口上面涂上毒药吧……”
          


          13楼2010-04-18 1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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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部分:
            But that’s one thing 但是有一件事
            I would never 我从不
            One thing I would never 一件我从不
            That’s one thing I would never say to you 一件我从不会告诉你的事情
            1.
            警方后来一直没有拘捕苏昕,因为她始终没有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她还保持着自己的呼吸,但是已经不能睁眼,不能说话,想必再也不能运用自己那聪慧的头脑了吧?
            为防止高天翔情绪激动,林瑛只是将调查结果透露给了他的儿子高南疆,对高家老人只是说凶犯还在追捕中。据说逐渐恢复健康的高天翔每天都要去医院,静悄悄地守在苏昕的病床前,抚摸着她那双已经松弛褶皱的手,不停着唠叨着什么。我跟妻子曾经去探望过她一次,隔着病房的玻璃窗,就看见高天翔捧着苏昕的脸,时不时抬手拭去自己脸上流淌着的老泪。
            看见这一幕的妻子眼角倏忽湿润,她攥攥我的手说:“咱们还是不打扰他们相会了吧……”
            我和妻子慢慢转身朝医院外面走去,她揽着我的胳膊,轻轻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大概是个容易被感动的人吧?不然怎么有泪水从眼眶里流淌出来了呢?
            


            14楼2010-04-18 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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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14.226.22.*
              不会吧


              17楼2010-04-21 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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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喜欢言大的那个《科学家-爱的求解》那个英文很赞


                18楼2010-04-21 1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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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楼那个,不会你个鸟呀?
                  跑这发广告,也不看看地方!


                  IP属地:北京19楼2010-04-21 1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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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西…这篇俺灰藏灰藏灰藏地有印象…在暑假误搭上6小时的蜗牛车…上看的…
                    哟西…我嚼地尊是…(好吧我好好说话= =)言叔我真是大爱这篇!!不不不是…每篇我都大爱!!!言叔什么的最有爱了~~=W=


                    20楼2010-04-21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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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对支持言叔!!!!!


                      21楼2010-04-27 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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