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卢府闺中，几位姊妹同寝共食、相伴出入，偶有落单，亦不过是绀姊存意捉弄。初初落居延禧时，口中再如何喜爱这冷处偏佳的清境，却曾不止一次地遥望西宫所向。渊囿天地间，却隐隐只见雨花阁檐脊俯临的行龙。】
【即便早非倚玉卢府的纳穆，每见芫姊，总有浮鸥即水一般的心安。旁顾无人，细了声气道。】姐姐，其实我瞧那四条飞龙，总觉得有些可怖...

先马克

（扶摇逐美，两影伴来，最翩翩。）
（内廷外路本就费脚程，西路携手来时，早遣春秋缀收四宝，先行置那阁内。又因趁早霜，元就稀烟无人，只余三五奴娥黄门，是以甬道深深，我与她并肩相去，一路踏煦光赴日虹，莺也无，雀也尤睡。）
（静极了。才使我得以从细气中，极为精准地攥住她转瞬即逝的侗侗然。心下陡生一股子怀念，便也两鬟相抵，凑与一块，声也低了。）
若实在……得狠，便勿要再瞧了。
（匆眄那绿琉黄璃，一时熠人，自袖底走出腕来，捉住她捏帕的手。）莫要怕，姐姐牵着你。

【卢氏世济岐黄，多奉药王三皇，我亦非事诚神佛的善信之人。香烛幡花间，檐前抱厦依傍着巍奂楼阁，正如我偎并着姐姐。将绸帕易了手，指隙便再无阻隔。】
其实方才的话只道了一半，有姐姐在，秦归便不怕了。
【低鬟一笑，玉尖轻巧巧按她掌心，几分逞娇取容。迨入菱花牖内，祗应僧监已将文房陈用，遂先同往铜盆净手去。】不知今日，姐姐欲录哪一卷、哪一篇？

（若说绀妹率言至真，那表妹小话叠来，最梯己。两妃相视一笑，多少闺中密语，竟在不言中。与归同进，着黄门所设工四宝，皆备齐全。方撩水覆掌，拭浸后将帕抵盆，一壁说来。）
左不过那些心经，只图吾儿康佑。
（眼波不惊，行儿之疾近者谁人不知？只执笔来，纸镇方齐，已有鸾跂鸿惊之势。）业已誊泰半了，你也无须叫我给拘住了，想抄何来，便随你心意罢。

【卢府昆季同枝间，文芫并非是年齿最长者，我与绀绀却如拱辰拥簇着这一点文星。那时从未试想文芫若为人母，当是怎般情态。 闻她言及小儿，不觉便将这怀诚切，归于祈请佛陀福庇策行，早日痊和。拈奉清香一瓣，口颂罢开经偈。】
秦归同姐姐的心，自然是一样的。
【诵佛录经，讲求先诚其意。平素与旁人的臻至入微，或许未见得发乎忱心，此刻即便言辞寥寥，亦有桃李不言之幽蕴。】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从前常听人言，习字时，心字底最是难成。设若往日，便也罢了，今日——只恐损了功德。

6芫
我知道，你们都很疼他——（意指何人，已是无需言明。）
无妨，习字属文总有些高下，天下多少善男信女，未必皆长于此道。而且，别以为姐姐没瞧过你的字，哪里就有你说的那样差？莫要妄自菲薄。（提毫匀墨）那今日便从这一句开始吧
7龟
【卢氏世奉轩岐，广济疾厄，当是积厚流光之德。然自古医者不自医，渡人难渡己，天意无私曲，策行逢此劫数，又岂是皇天嫉才而不佑？】
不过，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血脉相牵，秦归自知不能全然体受，但只盼姐姐知晓，我们亦愿这样伴着姐姐。
【如旧日那般，执起一柄乌玉，坚润如未折的脊。】秦归先前承一“如”字，其中玄奥尚未参透。万岁再赐惠字，谓之心能专也，何以却连这一字都写不成。
8芫
（有些感喟，握过她的手，一起执笔。）卫夫人曾说“点如高峰坠石，磕磕然实如崩也”，写字在乎厚重之质、灵动之势。
不过，写字风格，铁画银钩有之，美人簪花亦有之，你若要仿效我的笔迹，是有些难。
9龟
【素日多事拈针描绣，虽不能同运笔作书一概而较，纤纤腕下也蕴得几分力道，并非殊弱不堪之属。，但终难摹来高山之墬石一二风骨。】
若我说，姐姐才是那舞笑镜台的美人，谁知笔下却有风雷呢。
【神佛有灵，原宜庄而不宜嬉，可若是为博她开眉，或能得容谅也未可知。】且不说秦归仿不仿得成，设若真能习来，年节里再同姐姐求墨宝，岂不难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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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同小时候那样，在她唇上虚虚一点。）神佛在上，不得胡言。
（也知道她是为宽慰我，若神佛有知，应也不会怪罪吧。）那你说吧，今岁想要一幅什么字？
11龟
【目波流转间，得她当心一点，顿如施了定身咒般，乖觉缄了口。余光悄眄案上，佛祖如鉴，若睹此手迹，亦当知我前番所言，虽难浮脱承迎私念，也并非尽是虚话。】
【有时信口漫言，便得她应许，似当真置诸心上。感慕于怀，略偏了柔靥去。】就写...“道元归素”，这四个字，可好么？
12芫
当然好。（虽然这是两人的闺讳，但若只是给自己看，也没什么不能写。）
（写完最后几笔，掌心合十，一起念了回向偈，离去各自归宫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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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们都很疼他——
（提杆握来，搓捋了狼毫尖，捻去那凸来的岔支，壁有奴以醒翻至经卷。玉指点落在横竖里间，目未及，声却送风而去。）
无妨，习字属文总有些高下，天下多少善男信女，未必皆长于此道。再说来，这些年与你一并习字录经还少了？且别以为姐姐没瞧过你的字，能入我眼中的，那必定不会差。
若非我知你心意，不然叫人听去……（滴水润墨，提毫匀去，再道来。）你呀，莫要妄自菲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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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为人娘亲，大抵都是一样的心境罢。
（螓首轻摇，不予再续。再聆她抵笔问来，便将笔一置，又移了嬛肢，近了她身后探出腕来，掌裹了她持柄的手，攥笔同书。）
卫夫人曾说“点如高峰坠石，磕磕然实如崩也”，写字在乎厚重之质、灵动之势。
（玉躯两贴，鼻底净是她生来的淡香，腕上的气力便又轻了三分。点捺撇勾，稳而慢成一个馆体的惠字。）
但说来这笔走字风，铁画银钩有之，美人簪花亦有之，你若要仿效我的笔迹，腕力尚欠了不好少——是有些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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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玉葱直立，同幼时那般，往她唇上虚虚一点。）神佛在上，不得胡言。
（虽我不信神佛，因是未知天下至苦处。如若漫天神佛见灵，那便请诸天明辨：她也只宽慰我，非但怪罪的话，便瞧准我来罢。左不过溯源归于我，也不算太偏。）
倘若我不允，你便不求了？（松却相扣的手，顺带将她卡在虎口处的笔给提了出来，又沾墨。）说罢，今岁想要一幅什么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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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名本文元，从草本药辈，意属党参一味。只椿堂恐元一字太重，方降格添墨，称之为文芫。再来添归一字，便蕴着二人闺讳，只你我把臂同看，倒也没什么不能写。）
自然好极。
（善书者不择笔，一柄乌来随沾墨，提腕豪书四大张。却没落款，也无烙印，只当先习，做不得数。随后各散抄录，掌心合十，一起念了回向偈，离去各自归宫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