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时间:永祯十二年三月十三
地点:承乾宫
才人·冯绮之
[听罢流言,一颗心沉沉坠到谷底,如娘唤了数声主子,终教自家慢慢回过神来]啊,你去看娘娘……[这么一句才出,又立时住了口,自己站起身来,深纳两息]不用了,我自己过去。[按捺蹦珠似的心下狂跳,一步一步走到正殿跟前,等候贵妃宣见。彼时有谁礼了一礼,虽无过多心思辨人,仍伸手扶她一把,也因此,冯氏觉察出自己的指尖业已冰凉]
昌贵妃·薛婷
初二冯才人离开正殿之后,贵妃曾吩咐碧云:选两个机灵的,这些天仔细留意着外头。是日冯才人再过来,贵妃正和芳姑说道:那几个在宫道上议论此事的宫人,送去景仁宫。
婕妤·薛景云
承乾宫送来的几名宫人内侍属于末等负责洒扫庭除的,婕妤问了几句话,便叫人去查这话是从哪里传出来,至于这几名宫人,则被罚去浣衣局做苦差了。叠翠忍不住悄悄和紫金抱怨道:“那都叫什么事儿呀!这不是把娘娘架在火上烤么,什么时候咱们娘娘还能劝谏皇爷、教导后妃了?更何况那还是承乾宫的人……”
才人·冯绮之
[才初进门,打头听了这么一句,不由把步子放慢下来,直至好似惹来里头几人的注目,才续向前]娘娘。[礼数如常,但神情、心境,不仅无法如常,甚而可以说变幻天翻地覆]妾这次真的要来认错、磕头请罪了……[眼圈儿几要发红,又忍着了。深深低着头,已然屈膝跪下]妾自己犯了糊涂,受人议论责罚都是应当的,可是不该牵连娘娘,妾可以去寻薛婕妤、和婕妤,跟她们说清楚,这根本不怪娘娘的事,妾还可以……[实则因自家乃贵妃摄下妃嫔,这一连坐几是不可避免的,明白过来后,也渐渐不知该怎么说话、也不敢抬头了]娘娘,对不起。
昌贵妃·薛婷
至芳姑领命退下,贵妃让冯才人近前,一瞬不瞬地盯住她眼睛:那会儿我问你,你所答的不知道,是因为圣意不可违吗。
才人·冯绮之
[眼中含着的还不及落的泪,因与贵妃对视,渐渐干涸过半]是,诚如那日所讲,妾不知道该如何周全地事君……[这样剖白短处,显露寡恩的事实,使人鼻间一酸]可是妾当时真的未曾察觉是初一的大日子,娘娘问起时,妾还糊涂着,否则当日一定会想尽办法两全,绝不会犯这样大的错。
昌贵妃·薛婷
贵妃神态举止具仍温和,不见丝毫不愉和责备。伸手轻牵着冯才人落座身侧,递去一枚崭新帕子,语气轻柔:你呀……让我说什么好呢?咱们相伴数载,我一直认为你玲珑通透,因此我从不觉得有一日你会和“糊涂”沾上半点关系。但是那会儿我也讲过是不是,今时不似往日,不必太放心上,嗯?
才人·冯绮之
[手被贵妃牵住后,犹如溺水之人捉住一截浮木,心下稍定,却仍不免忧愁]妾也不知为什么,竟犯了这么大一个糊涂,是不是相较素来笨拙之人而言,通透之人的错事就显得更让人失望、更无可赦免了?否则怎么流言愈演愈烈,甚至牵连娘娘……[帕子攥在掌心里,印出几个半月的形状,似乎凉手仍旧不得回温]妾一人犯错,被说什么都好,可是娘娘无端被累及,妾无法不在意,妾恨不能敲锣打鼓,宣告六宫,休要妄自揣测、造谣娘娘!
昌贵妃·薛婷
徐徐地:你越是如此情状,便越是如了她们意,懂么。音落忽然冷冷一笑:前头那一桩两个协理无声无息,今儿这一回,我且看她们是不是依旧如此。
才人·冯绮之
[因此话而沉默下去,不多时气不顺,轻轻咳嗽了两声,片刻辄止]妾是难过。[这等惶然令冯氏恍惚又回到钟氏溺亡的那年,不知记起哪夜的多思领悟,忽然又道]妾是不是该越发谨慎精心地侍奉陛下,才对?
昌贵妃·薛婷
贵妃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过了片刻,才缓慢道:在你这个年纪,能够戒骄戒躁,勿嗔勿怨,便就足矣了。轻唤一遍冯才人小字,目光几分慈蔼:不要因为这件事而害怕惊惧,也不要去管外头说什么,你只要做好自己,侍奉好陛下,就可以了,啊。
才人·冯绮之
[初时种种惊慌,使灵台神府无法如常的清明,故状似普通的对谈,总有几分浑噩有迹可循。不过仰赖于慈蔼安抚,渐渐平息下去]……是,妾会尽力修炼心性,勿受外力所扰。[还有似自怨,似自省的一句]以后一定不要再犯这样的糊涂事了……
昌贵妃·薛婷
听罢最后一句,贵妃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声,手则往她肩头握了握:好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提了。总之贵妃这日待冯才人,和以前并无什么不同,耐心细心地宽慰了一阵儿,到她离开后,悄声再与芳姑。廿八乾清宫赐扇下来,贵妃握在手里转了几下,扑了两下,神色不动:总该要转一转,不能一直是她啊。另外又几句诸如谢恩、仔细侍奉皇帝等嘱咐,让碧云带给冯才人不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