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之朱雀大街的扰攘，曲江池要显得清净几分，花灯悬于回廊之下，郑宵的生辰沾了年节的光，每年都热闹，今岁少了些焰火，竟还觉得冷清了。
“生辰快乐，桃子。”
我将木匣递予她，里面是一支粉白色的牡丹花钗——与她在洛阳别到我耳后那支很像。
“打开看看吧。”
擢升与封王的诏书已至，眼下时机差不多了。

每岁生辰都在上元时，或许还未至时候，水中的河灯并不是很多，毕竟天际的鸦青与黄昏才去尽，悬在檐下的花灯微微晃动，连带着光晕也晃晃悠悠。
：今天送的是什么呢？
我将每一件未拆封的礼都当做惊喜，然后满怀期待的去拆封它们，这支粉白的牡丹钗很眼熟。
：啊——我给你戴过的

将牡丹花钗从匣子中取出，放在掌中，递至她跟前。
“喜欢吗？”
指腹从做工精致的花瓣上抚过，缓声。
“天有四时，花有盛衰，我留不住洛阳开得最盛的牡丹，便做了这支钗，送给你。”
“——可不许再给我戴了。”
唇边漫笑，指轻点她额心。
“我给你戴上吧。”

：真的好像啊，当然喜欢
新开的花是最难住，但世人总有办法将它们盛时的样子留下，诗篇、画作、永生花、再比如这支簪，额间力道轻轻，便应他一声。
：好嘛
微偏低了些首，好叫他往发间簪。
：那就给我戴吧

自她发间寻到合适的位置将花簪入，牡丹花盛放于郑宵头上，永驻于极盛时。
“在洛阳的时候我答应过你，要陪你走遍大唐河山，看遍塞北江南。如今，我得以受封将军，想来郑家也应当能放心将女儿交与我了。”
话里带了三分笑音，又收住，低首问她，温和而小心翼翼。
“桃子，你可愿意嫁给我？”
掌抚过她脑后，轻缓地，未弄乱钗环。
“不论是塞北的雪，还是江南的莲，沙鸥狎水、芦花摇浪，诗文里写的，我都陪你去看。”
“——做我的雁门王妃，我会对你好的。”
言之切切，信誓旦旦，在上元夜绚丽的灯火之间，恍如一场幻梦。

难得安静又矜持的乖乖听着，等待他为发簪择好位置，洛阳、塞北、江南、愿不愿嫁他这样的字眼落在耳边，是能听懂的，但又将这些串联在一起，叫人许久没有缓过来，在夜色中盯着他的面，一道在天际炸开的烟花才将人拉回了神，虽然此刻四下无人，却依然抱赧，并未再低首，话到了后音却越来越小。
：你...你怎么直接，嫁人一事还得问过爹娘呢
眼珠儿四周转过一圈，微鼓了鼓脸颊，仿若做出大决定一般松了气，掂掂足再落他怀中，不叫人瞧见现在神情。
：如果我阿耶阿娘和姊姊同意的话，我还是很想去看看的

数息无言，曲江池畔有星点流萤，在片刻阒寂中悄然成片，焰火盛开于远处清朗的夜空，炸开一朵转瞬而逝的烂漫声色，将郑宵脸面映得绯红，争若牡丹颜色。
“只要你愿意。”
抬臂去揽她的肩，薄唇稍扬，垂眼凝望着郑宵双目，平静而笃定。
“说服他们的事，就交给我去做，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总会被一些理由说服，但也是本意所愿之下。
：好啊
曲江池此时夜中如空中缀星，不过它们是会飘向远方的江海，然后在烛芯燃尽之后就会被迎面来的水浪卷入水底。
：去长安和洛阳之外的路都太远了，我都不认得，记得别把我弄丢了

稍后当与郑公一晤，魏国主与郑元或许更看重郑宵自身意愿，亦是我筹谋今日的缘由，如此想来——以郑元唯恐我不开窍而特地偶遇一遭的做派，她应属乐见其成。
不论如何，该做的礼数仍是难免。
“要不要去逛逛灯会？”
话音稍顿，
“不管去哪里，我都在你身边。”

并不是于此话上动了心，在很早之前，或许是从他被我摔碎的那一块玉佩开始。
：今夜没有宵禁，去逛灯会吧
这话我也说过很多回，但又不是与每一个相识的都说一遍，这样算起来，我也算是个很吝啬的人。
：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