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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泰七年正月十五日,安南朝觐,于宫中设宴。这是与卓琨成婚后头一次入宫,故景依旧,心境却截然不同。我与卓琨一道入宫却不能坐在一起,是以临行前他千叮咛,万嘱咐,生怕我乱吃了甚么,又对陪伴在我身边的嬷嬷提嘀咕了半个多时辰。】
【我嘴里虽嫌弃着他,但落座于席间时依旧想念着他的陪伴。我在宸宫中待了几年,对宫外各处府邸并不熟悉,更别提相交了。只能闷着头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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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会一直这样吃完这顿宴会,却没成想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唤着我的名字。方抬首一瞧,是从前常与我额涅来往的祝了姨母。连忙起身,向她福身行礼。同姨母是打小就认识了的,本不应如此拘泥,权因现下在宫中,该守的礼节还是要守的。我向她微笑。】
姨母,许久未见,近日可还安好?【说完才想起来,如今我已嫁入觉罗家,似乎不应当唤她一声姨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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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婚那日,祝了姨母虽然有事未曾亲临,但添妆还是到了的(额涅尤其提过)。我甚至不由思考过,我额涅是否干过去叮嘱各位姨母记得添妆的事情,否则为何她们都一一备得如此齐全。与姨母坐在一块儿,伸手替她斟了一杯酒,聆她询问,只抿嘴一笑,回她道。】
劳姨母惦记,一切都很好。卓琨他对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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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母与额涅的过往早已经听过无数次了,或来自于父母之间的闲话家常,或是来自于在宸宫当值时与宫中旧人的叙话。我虽不曾亲眼目睹,从额涅口中也能感受到那段岁月的美好。自由自在的青春年华,有挚爱,有挚友相伴,人生多难得。】
【随她的话,我像是也回到了那样的一段时光,悠悠开口。】
是呀,我从前在宫中当值时,常与小听姑姑往来,她也时常提起额涅与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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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宫中也时常听庄妃娘娘同我念叨我与额涅相似的命运。养在深闺中,一朝奉命入宫随侍,又在几年后出嫁。每每想到此,我只觉得心虚。额涅出宫,是因了阿玛的一腔情意,而我出宫,只是为了逃离紫禁城,逃离道今。想到这个名字,心中依旧一阵隐痛。伤口结痂的过程有着难以忍受的痛楚。】
【我继续微笑着,向姨母抛出另一个话头。】
姨母最近都在做甚么呢,我额涅说好久都未曾见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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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母独自在公主府,虽说孤独了些,可偌大一个府邸任由她折腾,在某种程度上拥有了旁人羡慕的,极大的自由。我额涅天生就爱热闹,在四九城中广结挚友。我阿玛更是年少时行走四九城,结交了一帮至交。于他们二人相比,我真是相形见绌。姨母将酒杯推至我手边,只轻轻一拂,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姨母能去,我额涅定然很开心。只不过近日她有些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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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及姨母好奇的询问,只微微垂首,两颊微醺,面露羞赧笑意,扭扭捏捏地向她吞吐。】
前些日子身子不适,卓琨延请了一位杏林好手前来诊脉,说是有喜了。额涅高兴坏了,这段时间都在给我准备东西呢。
【思及前些日子的荒唐事儿,只觉得好气又好笑。原来所有的暴躁都缘于肚子里的这个小豆丁,是她让我生气,让我心烦,也让我和卓琨爆发了一场争吵。不过也是因为她,我们才得以纾解了心中的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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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两三个月,才诊出来的。
大夫说约莫也就两三个月的身子。
【是啊,怎么会这么快。离开道今仿佛还是昨日的事情,只一眨眼的功夫,眼下腹中已有明珠投结。也是藉由她,我彻底离开漂泊的前半生,安心地踏上国公府这一片陆地。在诊出身孕的那一刻,卓琨高兴得像个孩子,我看着他这样,心里也快活了许多。这是他送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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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姨母的笑脸,我也同她两厢笑开。一诊出有喜,卓琨便立即安排了几个手脚利索的小厮回家中报喜。回家中时只有额涅一人在家,阿玛尚未放衙。额涅问了好几遍才肯相信。等到夜幕时分她与阿玛一道前来国公府看我,真是其乐融融。垂下眸光落至尚且平坦的小腹,嘴角上扬。】
我额涅可开心了,她说没想到这么快,她就要做郭络玛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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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母的感慨教我的心弦骤然拨响。时光是最沉默的看客,它静静悄悄地观察着淌过时间长河的每一个人,从不声张。直到无声无息地淌过河流,才发觉走过去的是甚么。就如我与道今缄默的往事,就如我与卓琨热烈的现在,还有腹中骨肉的未来。我们都只是平凡人,都期待着平凡的幸福。】
【蓦得觉得这样的感慨有些伤感了,于是往姨母碗中夹了一筷菜】
不说这些了,姨母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