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的春日是清朗的，碧空如洗，玄微正悬穹际，柔情地拂落明光，将暖飔里摇曳的柳、盛绽的桃都映的熠熠生辉。我在香飔里好眠，起得迟些，推开窗牗便见了梨花簌簌，赓有蜂蝶围舞，好不热闹。对镜描眉，却又觉发髻间华彩稍逊，顾盼廊下，玉指遥遥一点】
“阿归——”【我唤她来，她也正捧过一盏红豆沙】“去为我摘一枝桃，簪在发间罢。”
【未及她捧着桃回来，赓有一人卷上珠帘，我正要‘请’她为我簪桃，再一回眸，竟是延褚张皇得来了。我向他招手，也请他过来】“小家伙，怎么了？”

才从父的臂膊间脱出躯来，便在熙熙的日光里匆匆地踏过石道，穿过花影与蝶裙，悄悄地抬起珠帘一角，偷偷觑一眼窗边人。
得她招手才欣喜地掀高了帘，紧步唤着她，朝她而去。
“额涅、额涅。”
途间还打了个趔趄，险些坐在脚踏上。
“哎。”
扶着地板一骨碌起来，不好意思地搔搔细细的辫尾，低垂眼眸。
“我……我做错了事。”
嗫嚅着将今日的祸缓缓道来。
“原来想给阿玛背书，可是，把他的花瓶摔坏了——那个花瓶比一百岁还要老很多很多……”
唯恐我的额涅不明白，张开了一双手臂朝她比划，那是一个比一百岁还要老很多、很多的花瓶。

小儿子的2
才从父的臂膊间脱出躯来，便在熙熙的日光里匆匆地踏过石道，穿过花影与蝶裙，悄悄地抬起珠帘一角，偷偷觑一眼窗边人。得她招手才欣喜地掀高了帘，紧步唤着她，朝她而去。
“额涅、额涅。”
途间还打了个趔趄，险些坐在脚踏上。“哎。”
扶着地板一骨碌起来，不好意思地搔搔细细的辫尾，低垂眼眸。“我……我做错了事。”嗫嚅着将今日的祸缓缓道来。“原来想给阿玛背书，可是，把他的花瓶摔坏了——那个花瓶比一百岁还要老很多很多……”唯恐我的额涅不明白，张开了一双手臂朝她比划，那是一个比一百岁还要老很多、很多的花瓶。

我的3
【春三月的桃不曾来，反是我同谷沃贺的幼子踏着落花风来。阿归亟亟地更在小阿哥身后，唯恐他踉跄磕绊——果不其然，来时他在脚踏前‘憩息’半刻，阿归将他扶起，小孩儿或是不知痛的，仍摇摇晃晃地往身边来。一双杏眸高扬着，弯作一轮月，又展玉臂，要抱他入怀？】
“嗯？怎么了？”【他似面有难色，支吾逡巡，半刻也成不了文章。我极耐心地听他说，却在闻得那缘由后忍俊不禁，宽大的袍衫罩着他还未长成的胳膊，如今正比划着，将花瓶比作了个千年鼎。佯作惊诧，曼声也扬高了】
“呀，打碎了阿玛的花瓶呀，那阿玛同你说什么了？你为什么又来找额娘呢？”

笼香的袖覆上胳臂，便晕出一层暖意，仰起头来，看她展颜，熹光浸润过的乌仁鉴照着她浮上笑意的眼梢与高翘的嘴角，笃定地点点头，将后续缓缓道来。
“阿玛说花瓶好贵、好贵的。”
愈说，愈要念起那些自己过了手妥帖收下，却未曾细数的金瓜子儿、金叶子。往年收了，只肯将这好些宝贝交与额涅敛藏。
今日这意外，令我不得不来，将我积年敛藏的宝贝，分与阿玛作偿。
“我来……跟额涅讨以前的压岁钱赔阿玛的花瓶。”
话到这里，已在心中与我的宝贝们依依作了告别。
“阿玛说，一年的压岁钱都不够赔。”
一句话说到这里，却生出一句峰回路转来，毕竟额涅是可堪共藏压岁钱的人，阿玛却不是。
“额涅，阿玛是不是在骗我啊？”

小儿子的4
笼香的袖覆上胳臂，便晕出一层暖意，仰起头来，看她展颜，熹光浸润过的乌仁鉴照着她浮上笑意的眼梢与高翘的嘴角，笃定地点点头，将后续缓缓道来。
“阿玛说花瓶好贵、好贵的。”
愈说，愈要念起那些自己过了手妥帖收下，却未曾细数的金瓜子儿、金叶子。往年收了，只肯将这好些宝贝交与额涅敛藏。今日这意外，令我不得不来，将我积年敛藏的宝贝，分与阿玛作偿。
“我来……跟额涅讨以前的压岁钱赔阿玛的花瓶。”
话到这里，已在心中与我的宝贝们依依作了告别。“阿玛说，一年的压岁钱都不够赔。”一句话说到这里，却生出一句峰回路转来，毕竟额涅是可堪共藏压岁钱的人，阿玛却不是。“额涅，阿玛是不是在骗我啊？”

我的5
【阿归自小厨房来，回时带了些桂花的清芬。庖厨有一双灵巧之极的手，将稀松的麦粉同丹桂诸物变作可口又小巧的酥点，伴着锅炉氤氲的水汽同烟霭，便贶赠着难以言说的香气，充斥着堂阁庭院。小家伙是最欢喜吃此类物什的，可他今天没了胃口，原来是要送财，才耷拉着眉头，颇作恋恋不舍的情态。瞧在眼里，我觉着好笑，便着意去逗趣着他】
“阿玛说很贵，延褚就相信呀？”【好似是不该教小孩不敬父母的，我抱着他，为他捋平了皴皱的新衣袍】
“阿玛让你寻压岁钱来赔他么？那些金瓜子是你的宝贝，你舍得就这般给阿玛麽？”

额涅来问，便很笃定地点了点头。沉浸在失去压岁钱的失落里，终于迟缓地嗅到一点桂花的甜香。无暇去顾，对上额涅的笑颜，疑惑地歪过脑袋。
“可花瓶，确实是我摔碎的呀。”
“即便不信，说不定，那是阿玛很喜欢、很喜欢的东西。”
愈说，便愈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况且阿玛也很不容易，几百年的花瓶呢，说不定，他就这一个，我却有不止一百个金瓜子。
“我弄坏了他的宝贝，合该也将我的宝贝送一些给他的。”

我的7
【眄眸过去，阿归即刻会意，往内堂里去，回来时便多了一只鼓鼓囊囊的小袋子。我将这沉甸甸的荷包捧在掌中，一壁又瞧着他既失魂落魄，又有些不属于他这幼小年纪的‘道义’，便觉着极有趣。环抱着他，清越的声儿又徐徐淌过】
“好，额娘的小延褚晓得什么是‘君子’，愿意自个儿揽下这责任，你阿玛定也高兴的。”【取出二三粒金瓜子来，我放在他的掌心】
“可是阿玛也不缺金瓜子，他是失去了一件自己很喜欢的东西。那延褚，是不是应该还阿玛一件他喜欢的东西呢？”

额涅的臂弯里萦着薄薄的香，透着温柔的意思。令我安心地听她说话，也安稳地想什么说什么，半点不必害怕。只听轻悄的跫音远了又近，在目之所及处，见了一只眼熟的小袋。掌中凉凉地缀上三颗灿灿耀眼的金瓜子来，捏来眼前打量，每一颗都一样的圆润可爱，看罢了，又放回手里。
“那我总该还他的——阿玛说，一年的压岁钱不够，两年的才够呢。”
捧着两颊细细思忖额涅所说的“喜欢的东西”，阿玛喜欢什么？喜欢喝酒？喜欢骑马，还喜欢……两道浓眉攒成一道纵川，也思量不出来，掀眸去问额涅。
“额涅知道阿玛喜欢什么东西么？”

9.
“你阿玛在逗你呢，再说了，他可不会来‘抢’你的压岁钱。若是有这一日，额娘第一个就去为你讨个公道。”
【仍是轻轻柔柔地，哄着偏着怀中的孩子。他对那金瓜子恋恋不舍，却也晓得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理，想来来日定也会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父母为师，教以礼智，是故循循善诱，授之正道】
“你阿玛喜欢许多东西，可他近日常常把玩折扇。这般，额娘与你去寻一把别出心裁的，到时候送给阿玛，如何？”

回想往日，似乎确实也见过阿玛手中有一把折扇，“唰”地展开来，又“啪”地合上，利落又飒爽。不免低头看看自己握拳又张开都显得圆滚滚的小手，又想起阿玛的手掌，也许等我的手再长大一些，长高一些，也能像阿玛一样，握着一把折扇，也“唰”地一下子展开，又“啪”地合上。
额涅不愧是我信任至愿意交托压岁钱的额涅，有了额涅这句话作凭依，更有了几分底气。
“好！额涅最好啦——”
牵牵她袖底琼花，目光朝外往去。
“那我们早些去，去店铺里挑一把最好看的！”
终于哄得额涅起身，同往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