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已过了十五年。
腹间有伤,却不能外露。
他望向江离,天子年少,稚嫩易骗,想必不在宫中的这些时日,不知被吹了多少耳旁风,江离没有开口,自然是让他下马行礼。
幸好,鲜少穿白衣。
小腹刀口已经凝固,没有多少血,可是从马上下来的那一刻,还是疼的钻心,他不动声色了掩了去,下跪的那一刹,右手压在腹上。
疼。
“为何朕的三万精兵,只有你一人回来。”
天子此言一出,在场哗然一片,谁不知道,三万对五十万,原本便是以卵击石。
江离这是一出死局。
“陛下可知,月国有五十万大军,不若陛下教教臣,三万精兵,如何能抵?”
话虽难听,确是实话。
“放肆!”
“呃——”
江离永远是最了解他的。
那一刻,人群中有人低低惊呼,他只见得江离从马背上取下马鞭,紧接着,他腰身被人狠狠往前一顶,小腹处一硬物直捣而入,一阵剧痛袭来。
伤口被管穿,那是鞭子最顶上的一截坚硬物质,他曾经握着鞭子跨过战场万千尸骨,朝他奔赴而来,却不曾想今日,变成伤人利器。
“朕早就查清……你勾结月国的证据……”
他低声痛呼,小腹被顶的凹陷下去,江离握着马鞭另一头,狠狠拧绞。
“陛下……”他握住少年手臂,垂眸间唇角已经涌出一丝血色:“陛下想杀我……决不能是现在……”
死命抿着唇角,抵抗住喉间甜腥气息。
这条命,本就是天子江离的,所以,他不怪他。
“倘若……倒下……军心涣散……到时……到时局势如何控制……”
掌下绕过马鞭掩着小腹,天子的手依旧紧紧拧着,他抬眸看着面前少年,虽是天子,可心性未定,终究是稚嫩易骗的,此番当是受了谁的蛊惑,才会做出如此荒唐的行为。
“军心?朕的军心何以需要你谢邈控制?”
“呃……”
纤弱腰身狠狠往前一挺,腹脐处喷涌出血色,连带着小腹伤口尽数崩裂,血色染红天子衣袖。
“你一次次逾矩。你别忘了,这天下,是朕的。”
“是……”
不知天子是何时离开的。
跨上马出皇城的时候,几乎用尽他所有的力气,才能稳住身形,到了萧府的时候,他已经撑不住了,从马背上跌落。
谢府只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婢女,是她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名唤春桃,见他摔倒,忙的喊了几个家丁前来搀扶,郎中早就在卧房内候着,染血衣物被脱下,才见到腹上灼然伤势。
“老夫早就说了,你这副身子,根本不能再上战场。”郎中也姓谢,是个极热心的小老头,他手中拿着药粉,紧盯着他小腹上的新鲜刀口,蹙眉说道:“你为何总是不听,自讨苦吃,落些伤势,我没见那小子领情。”
他阖眸不语。
如此浅显的道理,他如何不懂。
这副身子,不仅仅不能上战场,甚至连习武都不行,先天不足,损了阳气,当年仅仅是出于私心,他强迫自己习武,又成了皇城中最拔尖的高手,一路走来,吃了不知道多少苦楚。
皆是为了江离。
“没下次了。”萧老头把一抹药粉倒在他小腹刀口位置,升腾起白烟:“你不惜命,我也无可奈何。”
“谢叔,并非我不惜命,此番,软甲上本就没有保护。”他看着窗外天边渐渐泛起的晨曦,唇角爬起一抹苦笑:“他知道的,知道我有腹疾,以往的软甲都不是这样……”
“……”
沉默良久。
“他想我死。”他怔怔开口,声音却是艰涩无比:“从城门回来的时候,见到他的模样,我就知晓,他不要我了……”
谢邈是陪着江离一起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