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新觉罗迟青 @裴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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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在极轻的年岁里，头一回下江南，辞别京辇的繁昌锦绣，于春色浓艳得遮眼之际，我与户部的同僚们一行车马，从容往江南来，水光凝碧，趁取风月亭会。】
【自然是因差事在身，而无全然的赏玩心境，叩德巡抚具折奏请彻查两地欠粮，皇阿玛已下圣旨，着令户部清点逋赋，我入户部时日尚浅，这次秉持君恩，除却见个光景，还应磨砻淬砺。】
【是日，甫入总督府，见江苏巡抚、两江总督均在堂前，遂先开了话风。】
本王于户部供职的时日不久，江苏更是初来乍到，倒是两眼漆黑，劳大人们提点。
【继而开门见山】依二位看，江苏积欠钱粮的主要症结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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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前屏山上绣着一副磅礴千里的碧绿河山，丹青笔墨，浓淡相宜，只消一目，便知是大家手笔，嵯峨宝光尽揽于瑰丽长卷，青墨流洒出苍霞云壑，晦明声色里，像极了乾坤江山。】
【而耳畔是富庶之地的父母官论及的败官书役，国之蠹虫，为祸一方。至若两江总督所言，小小书役便可侵占千两雪花银，那百姓群黎，又何以聊生？】
竟有此事？
【眉山蹙紧，沉声相问】几个不入流的小小书役竟能贪墨至此？本王也算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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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生蠹虫，便应早日整饬，以恐百尺之室，毁于突隙烟焚。】
【如今既然听闻两位道清原委，后话便是该如何肃清积弊、洁浊扬清，两江之地，自然是总督张显琮更为熟稔，倒是不急着开口，现下时刻，耳闻尤胜口舌。此事应蔓引株连，却不能打草惊蛇，骤引风波自然不可行，只是托于掾吏之手，未曾暗生隐患。】
【思绪一番，抬目，稍作正色】然而假手胥役恐怕也有肘腋之患。
若他们自己手上也有此类侵贪，如此行事不但不能剔弊，岂不更互相遮掩维护，于事无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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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剔弊图新一事而来，确也须得万全准备，忠臣亲信，俱应择点，禁宫之内的皇阿玛也早已做了打算，临行前特意嘱咐我一番，所携官员皆是出身清白、行事稳重，大可尽信，而无后顾之忧。】
【见叩德巡抚沉思片刻，又与两江总督以贤能才干膺选，大抵三十余人，遂轻抬下颔，目风温平地扫过二人，复又不紧不慢地出言相告。】
除本王与宿放大人外，圣上亦委派了十一人来至江苏，皆是京中能吏，当可信任。
【眨了眨目风，却是不见波澜】两位大人，尽可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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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商议定，且算暂定下章程，挑荐两江府内的青年才俊一并与户部同僚行事，纵是逋赋严重，抽丝剥茧、细察究竟，想来也可尽数剔厘蠹弊、整肃吏蚀。】
【将这一桩正经事论完，其余便是闲情悦性，两位大人也不吝对于我这个第一遭下江南的人诸多提点，譬如哪里的花魁春情最盛、哪处的丝弦声脆莺娇，盛情难却，自然不好推拒。】
【及至寒光铺银，便寻红药翻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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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是叩德介甫攘利江南的第十个春。谷雨时节将近，行在衙门内青石阶面上时，沿廊侧的飞蕊遭风飘零起，堪堪将一瓣落红送至掌心，然而这位蜚誉驰声的抚台并无怜香之意，两指轻一捻，落英旋成碎屑，凄哀哀的便归于尘土了】
【江南，这殷富、尔雅、并已能驾轻就熟的把持股掌间的江南，终也在叩德敬存的宦途中，到了晚春的境遇，再多留连恐也无益】
【诚然这倏忽的神思并未打断我同督台张显琮的闲议，在他这汉臣眼下，我照旧应是个浸润了文士风骨，清风高谊的同侪】
……江苏钱粮积欠由来已久，今次我回京上疏，还心有惴惴，忧心户部得了地方“孝敬”，要为此事掣肘。所幸尚书大人助我先一步请得了圣谕，下旨决心清查。介甫任官此地经年，自认碌碌，而今才算是能办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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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迩来多思少年时，便如刻下，纵使眼前的肃贝勒没受半点江南的暖颰浸润，揭眼问候拢共开议政事，道来的哪怕是谦辞，也一律是神色疏漠的，却也让我的渺渺思绪牵至乾宁初时，与另一位天子贵胤初至淮扬时的光景。斯人已化抔土，轩庭内的鼍浪却从无潮息时，自有良英辈出，再竞青宫】
正因王爷初来，才好做个独清独醒的傍观者，为吾等局中人点惑。
【掀盏先以茶润过一把喉，才正正经经作答】以臣任上见闻，与国争利这事，大凡庶民是不具这等胆气的，遑论积欠之数甚巨。这症结所在，或许是书役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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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端严持重如肃王，乍闻张显琮估摸的数额，声调内也不免挟杂了讶色。我却自在膺间默答，区区书役能贪墨至此，亦不至于此——此番我以治下的积欠做起文章，不啻是刀锋寻利的险事儿，如何拿捏这分寸，能搏宸堂内的君心，亦足以遮掩心髓内潜匿的嚚威，不至于当真动摇势强，委实是费了我许多心思磋磨，区区书役，便要做我的筏子，渡我迎向新朝的大势之趋、宸造青眼】
【俨然不愿再留话口由人深究，随声草草附和便转了话锋相询】
依照督宪的意思，选哪些人来经办此事为好呢？

10存：
【分明尚是春末，我闻窗槅外的颰声却好似如翻涛般交衮，策策如千骑骖驔——这多半亦是痴人说梦，毕竟身虽属满洲，理应尝过几斛塞外广漠的嚣风，叩德敬存却养囿在四方城、植根在温柔乡，实则并不晓得真正的狂风席卷应是如何可怖。这档口儿上正议着人手，虽我早在巡抚衙门备拣下了几个亲信，却为免准备过分周全倒惹人生疑，只能亦攒把眉，状似好生深虑了一番】
我那巡抚衙门倒是有六个堪用堪任的下属，如今也无别的要差。
【实际上叩德敬存借那空档儿想的是，离了江南又将去哪呢？想想未饮过的塞外风——西北，西北或许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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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厘清一省积欠虽听来浩大，却也因着其间干系甚广，无法大肆支使衙门中人，因而三厢一合计，人手也不必一箇算盘便能算清。所幸时日并不紧迫，只消明年奏销前了结这桩事便足够】
如此合计近五十人，人手也足敷委用了。
【一岁的光景，这或许是我于这楚舞吴歌处最后的安逸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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