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德卫漾 @-爱新觉罗训息-

1.
【南风不越秦岭淮浦，滞留在江河两岸以酢春晴夏炽，河道繁碌，所见风物果然不同北地干涩，然而于相干人的眼里，泰半看的是漕务役银、浚河耗费。如今风雷尚才微微露头，正所谓秋气不惊堂内燕，高枕之人仍旧高枕】
【于衙门内查了一上午的账目，清查簿记的内容虽不愉人，却诚然来的比先前容易许多】
这几日于江浦县内的清查，倒是比句容、溧水、高淳等几县更有成效。
3.
【沈大人所谓的盲撒人手，总是一些古老且不甚高明的路子。江苏此象，并非一日之寒，先前定然也有来整肃风气的“风雷”，大约使得便是这盲撒人手的方法，因而纵是场面宏大，到头来却并未称出个斤两】
【是故点首，转手握笔蘸墨，沿着砚台的边处细细刮磨】
不妨先在各个县内列出欠钱大户，而后逐庄晓谕，小户则由印委各员携带欠册，逐庄挨查。
5.
【所谓奸佞一如天星散落在不具名的各处，总是小隐山庄，大隐于世，恨不能将周身涂了灰，好能掩盖德不配位的光耀，偶尔有些不留心眼的实心人，便也成了我们的开刀之处。我们向来奉命行事，自然希望这样的人愈多愈嘉】
【然而沈大人之言才是实情的居多数，能与规则相抗，以一些地方手段与我们斡旋的精明人，远比不经事的开刀羔羊更多】
今次委派的户部与布政司各位大人都很有经验，于出票据伪造查验一事上，大抵都算不得难，如若当真查验出来，那便属于书役舞弊了。
7.
正是如此，下官先前本有顾虑，但琢磨着皇命在上，各地当不该有此大胆之人，不承想……
【稍作一叹，手中青笔就势搁落案堂，转而拢起茶钟儿，吃一口热茶，然到底难平心意】
【自来江南富庶为天下尽知，繁华愈盛之地则烟雾愈浓，人心在其中的力量远胜于森严的铁律，通情比达理的用途更广。因而负皇命的御差，才难在这锦绣乡里行路】
只是仅凭你我二人终究分身乏术，如何能够四处周旋，亲力亲为，不如任治下各府知府为督办，各府本道为总办，共来督查此事吧。
9.
【一方地方为官大约早已谙熟门道，堂上这一时所提之情，虽是看似琐屑谋，却无不是有的放矢，行之便宜有效】
那下官先将布告撰写出来，如若可行，便立刻下发。
【与他相视一眼，得了应允的眼色便立时下笔，因适才两人业已将此举言指明确，胸中自有丘壑，如有笔神通，字字顺达，一气呵成。罢了笔，一行复看，一行待墨痕晾干些许，好与他过眼】
【少顷，便起章予他目前】大人看，可行否？

【肃王于春风起时行至江南，而今杨花渐落，窗外新柳褪去，这一岁春日便又走到了头。清查之事推行数日，从起初的几多不顺，再及如今逐渐摸清了个中门道，怎么查，查什么人，亦有了章法。户部的这位宿大人年岁尚轻，而今同肃王来此，身上亦担了皇命。接过他递来账目，细细看后，颔首道】
相比于前几回盲撒人手的法子，眼下果然事半功倍，从今往后，便都因循此法罢。

【小赫舍里年岁虽说不大，然一番话细细道来，却是颇有条理。所为强龙难压地头蛇，这当地的积欠大户，若不用些“别致”的法子，委实很难从他们口中吐露些实情来，更莫休提将积欠银钱尽数交出】
另有一桩，若遇业户清缴情况与欠册记载不一的，则需辨别是否由书役造假所致。
【两江水深，此等情况虽不常见，却也不得不防】

【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京中如此，这天高皇帝远的两江之地，便更是如此。从前初至之时，我亦讶异于此地官吏的阳奉阴违，久而久之便也习惯，诸事需多留个心眼。再则，轻易不得将下头人给小看了去，兴许这恭谦面下，便有谁人也不知的狼子野心】
正是，但眼下地阔事琐，只恐有人浑水摸鱼呐。
【点了点其间一本账册】前日咱们未抽身去往溧水县，今日再看其清查数额，果然就远逊于其他几县。

【如今肃王所令，需彻查两江六府，委实是极大的工程。我同他二人这数日操劳，所踏足之处，也不过只堪寥寥，长此以往，的确也非行事之道。闻其后话，沉吟片刻，方沉声应道】
如此也可。只这各地知府知州，亦需施以防备，以免其监守自盗。肃王同宿大人不若私服暗访，如有查获办理不妥，或有作弊情节者，再揭报督抚严参。

【此地官吏如何行事，他二人自京畿初来乍到，自然有所不知。而今几番查探相谈，终将此法定下，想来往后施行，当少有疏漏。于布政司任职十数载，若说并无半点更进一步的野望，那便委实是违心之言。可眼下却也不急，十几年这般过来，缺的，便是一股东风，指不定何日，这东风便也可吹到我沈子庚的府门前】
【接过他手中公文，细细看后，欣然道】
甚好甚好，便就依照此法，知会各知府知州，让他们籍此查办，不得有误。
【复絮言一二，后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