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
未曾想绮疏舍近求远，与交好的钟粹宫娴贵人赫舍里乐水合作。敬妃虽不满绮疏之选，但也乐于看钟粹宫形势更加混乱，便故意推波助澜，让乐水流连景仁宫中。无形之中，以贞贵嫔反衬自己声誉颇隆、人又亲切和善。
而绮疏与乐水埋头苦想，定下献画中花之策。由乐水请人画成花草画一幅，再由绮疏做出与画中物一模一样的盆景。因乐水爱好机械，又在花盆中藏入机括，二者结合生趣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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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绎中会聊到一些以讹传讹的流言，内容大概是：敬妃与贞嫔同为潜邸旧人，敬妃不仅有大阿哥，连别宫的妃嫔也想拜入她门下。贞嫔虽说资历亦深，但无子嗣傍身，又无家世威望，这不就险些被令嫔压了一头。但凡钟粹宫只有一棵大树，娴贵人还敢去景仁宫拜山头？

1
【 风吹黄檗藩，恶闻苦篱声。】
【 玉殿风难敌清秋寒，黄粱梦不堪牵情断。梦寐醒转时，馆中烛色将尽。贝阙珠宫中从来无有柴扉，自然也没苦篱别声。唯有思家之情切切萦绕，教人恍然间分不出身处何方。牖外淅沥萧飒不停，历历在耳。凝睇着小窗外两片无辜落叶，又将目风慢悠悠移转到罗汉床沿——想是不愿扰我清梦，她便静坐闲读书。】
【 因着梦境，眼底隐约攒了层水光；可见了她，面上还是盈盈欲笑。】：天一凉下来，平添几分倦意。你倒好，也不唤我起来。要是我伏到了晚膳时辰，你不怕饿肚子么？
【 以前有事儿做的时候，从未有这般支着脑袋就能入梦的景况。大抵是献画传芳会实在难为，所以我耗心竭力也只能描摹出个不清不楚的框架。至于详细眉目，还不知要往诗里找、还是在画中寻呢。】
：这一觉险些把我睡懵了，咱们先前讲到哪儿……唔，是王摩诘那句“春去花还在”么？
【 那两片落叶被西风卷着，偶尔碰着一下，又各分东西去。一叶落而知秋，当紫禁城的桐叶也飘黄，天下萧瑟，山川寂寥——东君去后，春色唯存画中了。】

【渐滴秋声，云影摇寒，被风惊碎。门扉深扃，棱牅下支，透着些许清光。四下昼明，渐成凄黯，又将身侧一盏烛往前移了移，贪这一缕豆黄。】
【而后泰半页的丰缛纡徐的辞藻仔细读完，她便自邃初清梦归醒。侧颐也笑，不知她这小憩时分，所造是何槐安国。搁下手中长卷，探身近前，盈盈笑着】
快至晏食，想必姐姐腹中空空，怕要比我先觉着饿呀。
【隅中便至景仁，不论午膳饱腹，便是其后贪的酥酪，也叫我此刻仍精神着，在萧憀的秋中奕奕寻着四时盎然风物。两指衔住书册，略往前翻了翻，调转方向，推至她面前】
是了。只是青阳朱明的花儿太多，燕语莺啼也嫌噰噰扰。放在玄冬时节，相去甚远，也不知是否应景了...
【又倚去床柱，目远处是细细金风拂枯叶，近处罗床帏绮。献话传芳的雅意自慈宁而始，希风附响，传至钟粹时，我却犯了难：不擅此道，不稔鉴画，若是随意寻来真迹么，又恐失了敬意，冠名敷衍。未料她和我殊途同归，共愁此事。盼她识明智审，寻来双全法。也轻叹】
世上名画三千，只取一副，实在为难。

【 秋冬何处不是阴霾？就连两个人坐在一处说话，窃窃私语也不得不咽回咽腹中，于叹息中化作一层无形的雾，愁也似地笼布于金楼玉堂中。珐琅花卉纹熏炉里的火，本是为了驱散那阴霾而生，不料也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苟延残喘地明灭着。】
【 奚女正侧跪于绒毯上，轻之又轻地持铜箸添炭，再将附罩抬起欲落。素掌一抑，示意她退下】：先前吩咐的陈皮豆沙只怕都有些凉了，取来在炉上温一温罢。
【 因着方才睡醒，喉头偶有涩苦之意，这会儿方于啜饮香茗间舒缓。缥帙已递送至眼前儿，便未再管那春寿宝碗，而是接过书卷细瞧。当是披香玉女详勘，将千种青翠萦目、万般红紫迎人，悉数流芳笔墨之间。眼前人显是不曾被锦绣乾坤迷了眼，否则也难以一语中的。】
：“岁寒三友”倒是应景，却也怕大家想到一块儿去，难以出陈易新。【望着她细眉凝愁，反倒是笑了】名画三千，我还一幅都取不来呢，也不见得有你这般为难。
【 却也不甚焦急，到底名义上是太后娘娘做东，并非妃妾逞艳之所在。献珍奇古画，不免一番挥洒金银；呈祥瑞妙笔、又是徒生争胜之心——如此，倒要辜负传芳之名了。】
：虽然我这儿是变不出法宝，倘若是……你的画儿活了呢？

3

【远处微茫，近前霭暗，便是百步之外的御花园，金叶簌簌翻浓时，也难见涎玉沫珠，只因残叶太过轻飘易折，连最后的落幕也是阒静的。琱鸭袅袅，红缸燃半，唯她美人惺忪、午憩转醒的模样平添喧和，不禁使人想起寰瀛里那皎清纯慤的婵娟。】
【婵娟皱了眉，叹了声儿，便叫人心疼。是以要脱口而出：我将寻来两幅画儿便好。随即遽淹——她必不愿受我这样轻易的馈赠，也不欲白白送与旁人口舌浮谤。瘦肩也耷拉下来】
没有也难，太多也愁，仪姐姐，咱们不会至了献画那日还两手空空，只能做个朴讷诚笃的泥人儿罢？
【我并未细究壶围传芳后有怎样的心术，只难在眼下披沙拣金。兀自索尽枯肠，却连甚么斫雕为朴或耳目一新的法子的影子都见不到。鸦啼也倦，揉了揉额角，正要去端那盏温热的陈皮豆沙与她时，她便做了那拨开云雾的仙姝，送来灵感。双眸里若彩珠迸发，霎时已将自己稔熟的机括、不擅的针绣翻捣设计百十遍——哪儿又有能同丹青联系起来的呀！是以彩珠须臾散了干净，只乖巧顺从地探身近前，唯有她这单薄的身姿还隐约透着曦晕。】
画儿如何能活呀？总不好使绘者重生，或是真寻甚么画中仙子罢？

下一贴：为自己要复活狗带的人的想法而脸红

5
【 同乐水交好的缘由，必不是因为所好相类，而是一双纯澈的眼天生会令人感到信任。可我又不免时常地去想：换了别家的贵女，明她兴趣、晓她品格，是否将同她更更要好呢？】
【 春纤覆卷 】：我是个俗人，并不懂丹青中的深刻道理。画中若是山川胜景还好，毕竟不能时时近观。可如是花鸟鱼虫，总觉得多了几分不可亵渎的疏离。我瞧着珠玉，便想着戴起；看见珍宠，又想着逗玩。要是画的是一串露水盈盈的葡萄，我还想吃呢。【心觉自个儿说得偏了，稍顿再言】画与物皆是互为映衬的玩意儿，其情其感互通，才见真功夫——那么又何须拘泥自己究竟是要画、还是要物呢？
【 曾于如意馆中见过一位吴中画师私下作的《忆江南图》，几能从那样写意的笔触里听出一曲苍凉悠长的昆山调来，纸上化开的一抹墨痕也捧着绕梁三日的余韵，生怕离乡之人不忆江南、忘忆江南！似乎在留白处也瞧到故时景象，乌篷船倚靠的石壁上凝着厚厚的绿苔，还有缥碧水波一拍一拍地打着岸阶。不曾全然展露纸上，却依旧动人心弦，不正是我与乐水想要的画儿么？】
【 一时兴起，护甲叩着了案沿，发出声脆响，恍然为我指出条明路来了。】
：虽不至叫绝笔再续，但法子也是有的。花鸟鱼虫，咱都可寻相仿相似、乃至一模一样的来嘛。看过真物、再品丹青，两相比对间定然更生意趣。

【残叶低窗，夹带风声疏疏、啼碎哝哝。聆她娓娓道来，深文奥义在她口中，已是行远升高，透彻分明了。霎时玉颊点胭，撷来层云藏着的丹霞，无碍地尽数展于这薄薄面皮上，为浊质凡姿增添些许颜色。】
原是如此...我还以为...
【差点要打起求仙问道的算盘来哩！心知自己差了十万八千里，面上灿灿，好在她并不介意方才自己这神游之词。便顷刻间放下心来，焉知方才不是久久无佳策以至过屠大嚼。略抚心神，随她一声脆响，亦醍醐灌顶，顺势而为，明眸皓齿】
且需因地制宜。如今正是泰秋将尽而知冬时，若取春夏百花，如海棠芙蓉等，此刻难寻，也难护。眼下女华虽盛，待月余后，不至于英魂凋落也当无精打采，失了风韵。想来唯子厚先生一句“朔吹飘夜香，繁霜滋晓白”最恰当不过。
【翠绕珠围里将养的贵女闲来品起府乐诗词时，难得对含蓄蕴藉的挚情感同身受、愁怀满肠，却可将其中所描芳华孤高清姿品咂记忆，适时摘念几句，扬风扢雅之余，也可遥想畴昔四序时，与此地并不相通的欢时。柔荑将书页匆匆翻过，是小半个时辰前才见过的《早梅》。】
且梅花乃百花魁，历来写梅、画梅皆是文人争相不绝之事。宴在冬月，再取其“一枝春”的好寓意，甚么祝词也应景了！
【思如泉涌，言有滔滔不竭之势。既有了别出心裁的计策，烦壅屯困迎刃而解，更期同她二仙传道，宴上不必默默无闻。】

【岁有菀枯，远山黛瞧不见，胭脂雪仍在酝酿，暮云秋影重，唯有已灭的安息檀味浮浮沉沉若有若无。凝神细聆她撷华取萃，像循循善诱的女先生，借玉林一词春风化雨，沁去稚女心间，便从今日始，当知花意在情、花物寄志。也很是赞同】
正是这个说法。
【好在她仍有法可解，正是映衬一句“画中有景，景中见花，花也入画”的绝佳意趣来。挑眉一笑，不必她再面授机宜，此言正入我心怀，是胜券在握。续她言】
这也不难。我曾听哥哥说过西子湖侧有孤山，山人筑梅坞。【此处该论一段文，是往昔同哥哥顽笑时，自他小寐时偷从他手中拈来的一封友人信：】
曾听人言，在孤山，冬日往放鹤亭踏雪寻梅是最绝，檀香梅急性，每岁最先迎客，譬如绿萼梅清姿高绝、朱砂梅紫艳色重、洒金梅红白交错，最像妍姿艳质的婉婉佳人，真真是各有千秋。
【自此信始，我已对迢递的西子湖畔小蓬莱心向往之，更搜罗许多书画，企图稍有描摹出此山之大观。于是此刻难掩雀跃，眉目盈盈里亦全是欣忭，又前倾半分身姿，举目瞳移，思绪敏捷】
我记得名家写孤山之梅、脍炙人口的诗词亦有许多。机括虽是纸上谈兵，但迄小儿我便于隼木建造上有所涉猎，若可依名家诗词画作仿造梅坞，再配上姐姐手植雪梅立其间，岂不搬来孤山入宫阙？
【玉絮方止，金霞昕昕，梅绽香蕊，翠微出挺，溪、亭、木疏密有致，方寸之地尽是江南韵味——这是千里之外的京畿人只能凭画而遐想千万次的姑苏仙境，亦满载已与我暌违日久的同旧邸亲眷相亲的晷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