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回到家中,尚未安寝便接到圣旨,闯王召见进宫,李岩虽不知何事,但想今日未能见到闯王,请求他下令禁止掳掠,此时正好去向闯王说明,于是匆匆进宫。一到宫中,没想到众将都已聚在大殿之上,正惊异间,只见闯王从大殿之后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三人,一是刘宗敏,一是牛金星,而最后一人竟是袁承志,仔细看去,李、刘、牛三人面带惶恐,又似乎均已受伤,走路不甚灵便。李岩正待询问,袁承志已朗声说道:“闯军入城以来,掳掠百姓,所做之恶比明军有过之而无不及,权将军纵容部下,无视闯王入城时的军令,如此鱼肉百姓,不知悔改,长此以往只会遗祸苍生,不杀实不足以慰民心。而闯王自己也耽于美色,不理朝政,放任部下,再加上奸臣在旁挑唆,天下已岌岌可危。故此小弟宁愿背负大逆不道之名,诛杀此獠,之后的天下大事,只得偏劳大哥了。”最后几句话,已是对着李岩而言,明着是要李岩登基为帝。袁承志深知以义兄为人,必定会阻止自己出手,故说完这几句话,不等李岩说话,便即出掌向李自成打去,李自成和刘宗敏还待举刀奋起抵抗,但在袁承志手下又有何用,只听得啪啪两声,袁承志两掌已分别打中二人胸口,李自成和刘宗敏即时口喷鲜血,死在当地。这一代大顺王朝,仅两日便告覆灭,也是自古仅此一例了。牛金星胆小怕死,眼见袁承志威风凛凛,闯王与权将军横尸当场,马上对着李岩跪拜,连称万岁。袁承志道:“这等贪生怕死的小人,留着何用?”说罢一掌过去,正中其天灵,牛金星连哼也哼不出一声,软倒在地而死。此时大殿上一片寂静,众将俱都栗栗自危,众人均知,除制将军部下外,自己部下都少不了搜刮百姓、强抢民女之事,而自己也并无严令禁止,甚至自己也偶有加入其中,此时见袁承志如此毫不留情,均想拔腿便跑,只是已吓得双腿如同灌铅,却是一步也动弹不得。
袁承志杀死三人,转身又道:“今日上午诸将集议之时,各位之言,在下也有所耳闻,不过刘将军、张将军、谷将军、罗将军等也不必多虑,只要各位能够痛改前非,忠心辅佐我义兄,善待百姓,大家依然是好兄弟,此前之事既往不咎。”刘张等人听得袁承志叫出自己的名字,均是全身一震,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连连磕头。却又听得袁承志温言道:“众位将军,今日之事,闯王受小人蛊惑,其实罪不至死,然适才在内殿之中,在下苦口婆心劝诫,但闯王一意孤行,并无半分悔意,再加上刘宗敏和牛金星在旁煽风点火,在下见闯王陷溺已深,已无药可救,才不得已出手。此中之事,内殿的护卫们都可作为见证,众位如若不信,可自行相询。”顿了一顿,又道:“闯军原是为民而起,但甫得天下,即对城中百姓大肆掳掠,京城百姓怨声载道,这天下民心亦得而复失。众位将军可自行想想,如此被天下百姓视若强盗,在身后唾骂,滋味当真好的很吗?况且此时天下未定,人心未稳,正是各位再接再厉,建立不世基业名垂千古之时,岂可为眼前的荣华富贵所误。”这一番话只听得众将暗暗点头,均想自己部下掳掠城中百姓之举,一半固是因为自己经不住诱惑,御下不严,另一半却也是受了闯王和权将军的影响。众将原都是穷苦出身,此时一经袁承志点破,回想自己这两日的行径,不禁满头冷汗,这其中究竟几分害怕,又有几分是惭愧,也只有各人自知了。
袁承志见众人低头不语,面露愧色,心知自己一番说话已有了效果,接下来平定天下的大事,交由义兄李岩,自必有妥善安排,自己既无此能,心中亦实不愿管,但心知义兄忠心重义,于是走到李岩身边,拉着他手走到闯王尸身之前,一起跪拜下去,算是全了兄弟之情、君臣之义。再叫左右将闯王厚葬,并令对外宣称闯王乃自行悔悟,于是自刎以谢天下百姓,为闯王留一个身后的好名声。李岩刚要说话,袁承志又向李岩拜了下去,道:“大哥,小弟此举实属无奈,为了天下百姓请命,这皇帝之位,还请大哥万勿推辞。至于弑君之罪,当由小弟一力承担。”李岩一把将袁承志扶起,道:“兄弟之举,实是为天下百姓而为,何罪之有?只是我受闯王之恩,眼见他死于当场,这......”声音哽咽,目中含泪,竟是说不下去了。袁承志道:“大哥,我知你对闯王忠心耿耿,义气深重,但既是如此,就更应该担负起闯王未竟的大业,以天下苍生为念。”
适才巨变突起,李岩震惊之余不知所措,但经袁承志对众人一番言语,此时已收摄心神,心知事情的轻重缓急,眼下安抚众将,重得民心,平定江南,无一不是头等的大事,于是心下已有决断,决心继承闯王大业,将天下苍生的重担挑于己身。袁承志见李岩脸现坚毅之色,心中大喜,知道此间已无需自己插手,义兄自会料理一切,又见殿外李岩部下军士已到,于是对李岩道:“天下百姓之望寄于大哥一人之身,大哥保重,之后大业如有需要小弟之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罢转身又向众人拱手道:“得罪。”便飘然离殿。
大事已了,袁承志回到住处,只见大厅中坐着一人。那人一见袁承志,便奔到厅口,叫道:“小师叔,你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