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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正欹春亭下吃茶，赏着九官儿束臂揽袖，一派行云流水，好似伶人甩腔似的信手拈来。盖因我作姑娘时，挑剔懒怠，麾下的几个丫头才个个儿练成先生。一壁喫茶，一壁支使骊官儿去兜些花瓣儿来，取回做个香引子。】
你且去取两张毯来，只搁在地上接。哎呀，笨手笨脚。若再掉在地上、沾些尘土，我立时禀了不得用，打发从粗使做起、再同姑姑学一遍去！
【训了两回丫头，拿了些贵人做派，这才罢休。】

（晚春的光景弗如蚕莺三月秾灼葱盈，却得以窥见落英缤纷、芳连千里，另有一番趣美之意。）
（是日自长春向慧娘娘请安归，途经凝香亭，见一小宫娥抹着泪儿亟亟往西六方向去，似是将寻何物。我抻了抻小脑袋，觉亭心处正有佳人听花品茗，提了裙拂花穿廊，探眸一瞧，原是大选新得嘉封的启祥温贵人。）
（福身盈盈施礼。）越瀛请温娘娘安——温娘娘这是在作甚么呀，方才我见着几个小丫头哭哭啼啼往您宫里那头儿跑过去了，那副模样像是受了您多大委屈似的，可太不好瞧啦——

【我自入宫来，总拟“温”字做派，生怕教人分辨出端倪来。譬如此刻，这娇娇儿女儿拿一双水灵眸子瞧着，那个不心慌。】
这不是小四么？
【帝姬行四，钟粹叩德所出。天家作派的闺女，总有不啻于旁人的老练来。我只压着远山，低低密密地绽出笑来】温娘娘做些好东西呢。快来，坐，我讲与你听。【又笑】甭管那些个的。小丫头么，年纪轻，经不得话。我若不再多提点两句，回头让人捉了错处，可比不得就那么两句话了。

（敛裙堪堪落座，有小婢来提壶奉茶，茶嘴一泓清醴自镜口流泄，香馥蒸腾，茶烟飘曳，裹着周遭海棠枝头一缕芳瓣香魂，纯疏斐然。轻呷一口，滢澈的眸弯成了新月，连连称赞。）
清而不寡，郁而不烈，温娘娘珍藏的好茶，小瀛忍不住要一饮而尽啦！
（时有受不住勰风温眷的柔乡软玉，酥落而下的片片琼萼，我嫌她不够自瑕，又太过娇羸，伸手从肩头拂去。玉指撑颅，探身往前凑了凑）
那温娘娘莫搞神秘了，快和我说说，究竟是甚么好东西呀，小瀛好奇得很！

【狭眸藏锋，压睇一汪深潭。眼见这丫头不再追问，好松一口气儿，又是温端模样。风袭婆娑，拢衣襟在怀，另多吩咐阿瀛的小鬟为其披上小衣。】
眼见着春末，还凉着呢。你若爱饮，且不必客气。前些时日你皇阿玛才送的新茶，眼瞧着阖宫都有，我便掺些往年晒的花茶引子，不料却添些滋味。
【又闻后言，眉骨一剔，眼儿骤软，艳艳】
方才教人搜罗花瓣儿，原是要做香饵的。你且瞧这个，【袖中摘只荷包来，倒些贝甲大小的玲珑玉色香团，搁在伊玉瓷般的小掌上】——前些日子用白梅做引，又少添些枇杷，才制的风味。要我说，这香拿去烘小衣才算地道。隔日暖香风味绵缓，不如现下嗅得清冽，这才叫“香远益清”呢。

（我观她玉掌间几片不成朵的怜芳碎瓣，不禁想，她们在风陨之前，应是何等盛丽风光，教无数晔妃媠主堪堪流连驻足，忍不住折腰探手，采撷一菀作鬓间英殩，泠泠娇响的金翠珠瑶亦为她的背替之饰。湿莹莹的眸闪过一缕晞光，凑鼻闻息，果真是不俗的清香，忍不住询她。）
真香——那温娘娘，钟粹的玉兰也渐渐败谢了去，像您制成香橐，它们这样可以、作春的见证么？
（本是春的座上客，一朝沦为樨下臣，与裙钗留香，也算一个善好的归途吧。）

【蛾儿雪柳黄金缕，玉梅纳怀，袖隐暗香去。小蟾斜影，乌枝东篱。再丰花吐艳，也衷流泥作土。及玉鬟闺女，鲜嫩标志的正儿二八，往往道一句：花骨朵似的。其实一语成谶业未可知。】
【说到底，都是一样的。】
有何不可呀？
钟粹的玉兰，我远远打墙根儿瞧过一眼，粉的白的可爱极了。回头添些丁香、白芷之流作合香，我且写个方子与你，回头让丫头送去。【眼波横媚，低低坠坠，瞳仁儿都化】你平日喜欢甚么花儿朵儿的么？其实既忝居作主子，作些莳花弄草的勾当便总爱被嚼舌。但既宫事不杂，手上有些活计也比数青丝强些。

好呀！（明亮灵动的眸里此刻尽是留作春徒的欢欣）小瀛最喜欢的就是春天，夏满城暑笼，冬又作雪窝，秋太过寂寥，只有春，小花、蝴蝶，还有贵如油的嬉雨，都是它的代名词。
（她再道钟溺花草之事，倒让我想起了辉和在永寿花园侍弄的那捧小桔梗，她出宫后，我经常拎着那提小红桶，去帮它们饱饮浆露。)
永寿饮绿的朱墙根下，有我和怡娘娘的女官一起种的桔梗花。阳光照上去，像是一朵朵碎碎闪闪的星星花，可好看啦！（玉指懒懒抚着方锦上的零殛香瓣，支颐笑道。）
温娘娘呢，您最喜欢什么花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