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
【今岁委实不太平，泗州大疫、陕西春旱，自入宣化五年以来，京畿周遭亦有不降霖雨、欲起旱情的架势，种种件件，挨个儿往乾清宫里报，稳坐紫霄的圣人也难免觉出二三分的力竭与棘手，天底下的悠悠众口尚可寻出藉口平息，可陡然而生的天灾疫乱却教人徒劳，非得用那雪花儿似的白银才能勉力填平——只是哪里这么容易，左一桩右一件，事事皆向户部索银、请国帑拨款，九州十八省的糟心赶到一处去，烦得人眼皮子下头都泛起一层薄淡的乌青。是故这几日着实不大痛快，绷着一张冷面肃眉，应付着来往委蛇的各色庸臣，分不出半分好颜色，如得出那么一丁点儿的闲空，还须斟酌思虑从何处再拨出一些银两来，总不能令各州的百姓连碗饱腹的热粥都喝不上罢。】
【而今日早朝甫散，皇阿玛身边的内监便请我至南斋，我自然知道父亲为甚么事忧心，只因这几地接连四起的灾疫也令我数日未得安寝，如今思前想后，不过于膺内生出一点微末的苗头，尚还不知顶不顶事儿，直至大珰面色恭顺地矮肩问：“肃王爷，您今儿可想吃甚么点心？”拧了刀刻般的眉峰，威势一凛。】
本王想吃一道「称心如意」，你可能寻着？若是没有，便安心当差，这几日触着皇阿玛的楣头，小心自个儿的脑袋。
【入南斋见过礼后，我轻抬目风，觑向宝座上神色寡淡的天子，干脆了当地开门见山，冗调与虚词方才已在金銮殿外听腻了，如今不过是以子臣的身份，为他稍解忧悒，也因事关社稷，言辞之中皆蕴着模糊的恳切。】
皇阿玛，户部以“勘灾情势未明”暂缓拨银，也实无奈之举，如今这个关口，百姓与户部皆是两难，您自然是最能体谅的。儿臣这几日想了许多法子，都不得甚么要领，唯有一出「釜底抽薪」，觉着尚可一试，您可还记得，儿臣二年春去两江的那趟差事，跟着叩德大人也见过了不少吏侵官蚀的积弊，当时有一桩事似乎有异，只因儿臣走得急，倒没得空细琢磨。
【下颔轻点，眉山拢起一道阒如的叠峦，复又赓续。】江宁、杭州两地织造或存在银两亏空，其间疑窦，如是详加问察，知晓那历年欠下的亏空流进了谁的毳囊，未必不能一解眼下之困。
只是——【肃声一顿，俛面、略垂目，倒是留与皇父自酌】若要用这个法子，便须当机立断、彻查到底，断不能瞻前顾后，再予贪罔污吏转圜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