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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哥哥最近依旧公务繁忙，我就纳了闷了，他也不是什么顶天的大官，怎么整日就这样忙碌了？我心里暗暗想着，他莫不是看中了谁家姑娘，一门心思要把人家娶回来吧？那我岂不是就要有个新嫂子了，这也忒快了——摇摇头让自己停止这样奇怪的想法，转头琢磨今儿去哪里玩。）
（出了胡同口，想着前阵子府里人说京城有喝茶的好去处，自己虽不爱喝茶，但是附庸风雅我可是跑的比谁都快，转过几个胡同，至了珠市口大街的八宝茶楼，原以为这个时辰不会有许多人，哪里想到的是，自个儿方看上最后一张空桌，对面便有位姑娘几乎是与我同时落座，二人皆未落座，我只愣了神瞧她，身侧丫头拽了拽我衣袖，我亦未察觉，只漾开一抹笑道。）既然这样有缘，姑娘不如同我一桌吃茶吧？自然啦，要是姑娘有相约之人，我也可另寻旁人拼的～

【青云观的于睿先生年轻时曾游历巴蜀，肠胃未被辣椒浸染，却在俗尘里爱好了剑南雅州的清茶。过几日该回去参拜，于是循例来八宝茶楼取月前订下的蒙顶石花。二楼雅间的视角最好，能俯瞰珠市口的喧嚷。南来北往的百姓不若祈愿时那般虔诚，甚至满身尘污，他们没有闲心奢求真人的庇佑，只想在缝隙里拾起足够家人在世间立命的钱币。】
【北京的春除却新绿，总要伴随肆虐的干黄。就要到沙尘的季节了，空气里扬起孩童玩乐时扬起的黄土，怎么也散不去，给熙攘的人间又抹上一层肮脏的颜料。正在出神看街上梳着丫髻的女孩鬓边别的栀子，方闻对面传来的桌椅挪动时与地面的碰撞，以及接踵而至的轻快女音。】
既是缘定，那便叨扰姑娘了。您瞧着眼生，是第一次来？
【她的眼睛很亮，仿佛及时躲开那抹荒唐的黄。】

（我面上轻松，实则心里头有些不安，亦埋怨自己刚才似乎过分心直口快，只是这是深刻在我性格之中的东西，任凭我是到江南转了个圈也改不过来的，只见她点头应下，这才舒了口气，落座而道。）
是呀是呀，不光是茶楼，我也方到京城不过两三月呢。
（刹那的静谧被小二的吆喝打破，我却犯了难，不晓得该点什么好，只抬头瞧对座姑娘神色，眉眼温和，复而开口。）想来姑娘该是常来吧，不若——姑娘帮我点一盏，我请姑娘喝如何？

【坏天气令人惫懒，我摒弃了热衷的对面相的观察与推测，竟当真停下来，想在黄土飞扬的北京和热切的她慢悠悠地喝上一盏茶。】
那……要一壶新到的苦丁茶，再劳烦小二哥跑腿，去稻香村买包黑三宝来。
【搜肠刮肚地想寻出话题来，奈何素日里是个寡言的性子，只一个劲儿挂着面上的笑，手上紧张地搓着衣裙。我虽在北京长大，却是个太不合格的地主，嗫嚅半晌，憋得脸都要红了，终于肯抬头对上她的眼睛。】
您请我喝茶，我便……请您吃点心。您初来京城若觉得有什么不熟悉的，尽管来找我就是，我家就在冰窖斜街的叩德府。

多谢您啦～您见谅，我素来有些——怎么说，我见着人觉得亲切话就多了些。
（我试图表现出官家小姐的模样，我在家中的时候因着年岁最小，上头两个姐姐两个哥哥，自然是上天下地都不怕的性子，虽然额娘同我说女子要端庄贤淑诸如此类的话，我不过都当耳旁风罢了，这会见着京城的女子，大多都是额娘所说的模样，只觉得羡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大抵就这样了吧。）
（她说话轻柔好听，夹杂几分陌生的疏离，而后听到一声叩德府，不由想起那日突然登门送信的人来。）您是叩德府的小姐呀——冰窖斜街的叩德府，那咱们还挺有缘的，我哥哥任职的地方好似也有叩德府上的少爷。
（我一时间差点想不起来哥哥在何处任职，而后一想，添道。）我哥哥在钦天监——

【我实际喜欢她热络的笑容，只因自己是个怕生怯弱的，并不敢直接表达欣赏之情，如今好像因为我的笨嘴拙舌教她误解了我的意思，急着想要辩解，又怕唐突了她，于是只一个劲儿地摆手，极力证明自己的清白。】
不不不，您这样，就很好。
【已是搜肠刮肚寻觅出的九个字，提着一颗心，幸而她是个爽朗的性子，并未因我的笨拙而生出反感来，暗暗松了口气。】
呀，钦天监，我堂兄宝马，在那里任职。
【突然闪现的羁绊使人欣喜，内心十分感激远在家中的宝马，决定明日免费为他卜一卦。正好此时小二将茶送上来，我摆弄着茶盏，问她。】
您从哪里来京？那里的日落，和北京一样吗？

（许是教我念书的师傅亦是个温和从容的人，甚至有时候我觉得他有几分脱离尘世的感觉，他告诉我人活一辈子就要潇洒随意些，耳濡目染之下，我亦如此，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哦这样呀～您的堂兄前几日登门拜访，还带了京城很好吃的烤鸭来，我很喜欢吃！
（那日的尴尬事情，到后来我只记得鲜嫩多汁的烤鸭了，这也并不能够怪我，毕竟民以食为天。话音落时，小二麻溜上了茶，我瞧着新鲜，只是不知该从何下手，茶道一事，我实在是很差劲。）
其实说来我出生在京城，不过一两岁时候就随阿玛去浙江啦，是浙江杭州府的海宁州！那儿有，有——（想了想。）有钱江潮！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的那个钱江潮～

【日光渐衰，是看过无数次的北京日落。自市井之窗望出去，同青云山和冰窖斜街都不大一样，隐在云朵和尘埃后的金轮是安静的，幻术一般使时间也如同凝固，在不知不觉间便沉至西山之后。】
钱江潮呀，我听人说过的，若是以后有机会，也想去一睹，潮起潮落的美景。
【醉心观察人间，并未留意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羞怯笑容。恰好茶与点心一同到了，黑色的圆饼摆在盘中，我往她面前推了推。】
您尝尝？苦丁茶入口微苦，片刻后便有回甘，再配上一口黑三宝最合适不过，就是不知道，比不比得上堂兄送上府邸的烤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