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明天一定开

1郦山姀
（临近了暮春，桂宫也泛起了热。梨花越来越少了，云照堂的景致便少了许多，近来事多，总是没个好眠，幸而十公主之事有了个水落石出——总算是辛劳不算白费。而吴氏的证词实在令人大骇，擅自用药后果严重，我拿在手里，到底是有些坐立难安。）
（我在梨花临败的时节里做了决定，思前想后仍是决定来至了慈宁宫前。此兹事体大，纵我有心，却也实在是没什么立场作罚。况且我从前没有这样的经验，唯独来此求助了太后娘娘——也算是吃个定心丸。且近来流言蜚语尘嚣而上，我膝下无子，却对奶娘之事这般上心，那些话听过了，纵使劝自己莫放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横亘。）
（我当真多事了么？抑或是那些评断——兄长曾说清者自清，大抵我也只能这般劝解自己。）
（朝内递了牌，慈宁宫三字落入眼中，彼时起了风，甚为和暖，像是夏日即将来临，连蝉鸣也开始慢慢地响起。这是我在紫禁城的又一个夏日了，我开始收敛脾气，努力同这座辉煌的‘囚笼’相衬，心里的纠结却不足为外人道。）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依旧是如往日一般的景致，我随人行廊下，日光晒在身上升起热意，殿内却凉爽，这是我头一遭来此有事禀报，竟以外的多了一分紧张之感。）
【413】

（昨夜睡得不甚安稳，其实自今岁起，能安安稳稳睡一整夜已是鲜少会有的事。天气渐热，早上起得更早，晌午顶多歪在榻上小憩一会儿便也足够了。芳岁深觉这般下去会妨碍康健，我却觉着，这只是一个人走向衰老无法改变的趋势，故而不准声张。）
（宫婢回禀钦妃求见时，我尚在翻看，一些打发辰光的闲卷。颔首允了，但见小郦氏今日与往昔甚为不同，便将手中卷册一搁，支在斜枕上望着）
可是遇着什么事了？往昔来慈宁，可没见你这么规矩。
（小郦氏扶摇直上，已是内廷嫔妃中的出挑之人，她待在身边时总将她当孩子看待，说话脆生生的，总归活泼得很。）

3郦山姀
（彼时心有慌张，吴氏之事乃头回行事，于内廷间我常作娇憨姿态，虽处此位——可往往不善行事，唯恐此番做错了一步。这般想着，往上首瞧了去，太后娘娘和善一如往昔，心中稍安，方令橘月奉上了口供之卷。天气逐渐暖了起来，平白延着热，连着手心儿也冒了汗。）
“太后——您这是取笑臣妾呢，臣妾何时同您没规没矩了？”（心思松了，开口说的话便轻快，同人笑了起来，衬着屋外的日光同为耀眼，坐得近了许多，这下心中送了负累，连着动作也跟着“放肆”。）“再说啦，太后娘娘不是喜欢臣妾这样儿么，若是日日闷着，多没趣味呀？”
（吴氏之卷宗放在手里，徐徐展开瞧，上书簪花小楷，偶有疏狂之势——幸而也都及时收回了规整，稍稍舒了口气，嘴角掩下轻缓的笑意。）
“前几日臣妾瞧见十公主身上起了红疹。”（我从伊始讲起，语速放的缓，眉间不由自主蔓起愁色，就像是颇为入戏的说书先生一般，眉眼间一颦一笑都仿佛所有故事正在眼前。而眼下公主身好，恢复了康健，但却若是记起畴昔，仍令人不忍。）
“本来以为不过是春日里小儿发了过敏。臣妾还叫婉昭仪多仔细着些，可没查出来什么。”
（我故意讨巧，掩着卷宗不予人瞧，凑近了卖起了关子。）“太后娘娘猜猜，十公主这红疹，到底是怎么回事？”
【425】

（言说几句，方有了平素来我这儿模样，一席话说罢，面露了笑未曾否认，便是有了宽纵的意思。只要大面上无错，小节可有可无。更何况郦氏的心思是什么样的，寒来暑往，也相处些年岁，怎能不清楚。）
（她手执卷册，似是有事要禀，闲谈是一回事，提及十公主时，面上的笑就掩了，端肃神色听郦氏细说，垂眸看着卷上文字，可见郦氏书写时心境并不算平和。话语留滞，这丫头还同我卖起了关子，抬手轻敲了一记她的前额）
说正事。
（内廷事稠，如今嫔妃皇嗣愈多，少不得会有些纰漏，可孩子尚小，便是遭了病受了罪，也不如大人一般会轻易说出，都是存璋的孩子，较之后妃间的龃龉，不免多份关切。）

5郦山姀
（额间受了一力，太后娘娘纤指戳来倒也不痛，却是平白作了吃痛的模样。）“哎呀——”（装模作样地捂了捂额头，笑意却愈发深了起来，心里却也知晓，是太后娘娘挂念着这些皇孙、皇孙女。这厢便也不再卖巧，卷宗徐徐展开在二人之间。）
“婉昭仪寻了御医来号诊，臣妾也瞧过前几次的脉案，皆是未有异常，本来臣妾以为，此事大抵是自己多心了，小儿娇嫩，春日里花粉飞扬，难免的过敏不适。”
（屋外的风吹得极缓，像是不曾来过。吹动着梧桐树叶轻晃，像极了摇曳的裙摆，趁着风正好，晃动着曼妙模样。卷宗下头压的便是吴氏的口供，一条条说的，是择选奶口的纰漏，还有那些贪得无厌之人的暗通款曲。）
“可后来，臣妾兄长探望时提起锦衣卫奶子府出了问题，这本没什么干系，可逾后几日臣妾越想越觉得不对，您说这吃食、进药都没问题，问题能出在哪儿呢？若是过敏之症，脉案不该如此干净的。”
（终是拿出来了口供，橙霖的字太工整了些，于自己的便大相径庭，这般瞧着，竟显得自己的字多了些散漫来。当下便掩了自己手书的卷宗，只将吴氏口供放在太后娘娘面前。）“这吴氏违反宫规擅自用药不报，积年累月，十公主便遭了殃。”
【405】

奶子府有碍，皇上那边可都知晓了？
（常不闻事，聆得小郦氏所言，便蹙眉愈深。择选乳母向来严苛，事关皇嗣，桩桩件件马虎不得，且不论锦衣卫的事先说到内廷让郦氏知晓，这种事怎能出现纰漏，如何敢出现纰漏。随即将卷宗接过，细细观阅，抬眸望着小郦氏）
这一纸卷宗若论罪，不是处罚吴氏一人这么简单，她敢瞒下此事，自然该诛，与她串联的医女也脱不了罪责，但其中关节居然能疏漏至今，导致帝嗣起了疹子还可遮掩，内廷六局行事已经如此怠慢荒废了？寻常负责约束监管之人，一个也不能姑息。今次是婉昭仪的公主，明日又会是哪个才人美人的孩子？皇室血脉，尊贵荣极，岂容贱奴分出个三六九等，区别待之，她们真是，好大的本事。
（将卷宗虚合，肃容沉声，徐徐言罢望着小郦氏）这事禀过坤宁了么？婉昭仪怎么个说法？自己的孩子出了这样的事，当娘的也不晓得来分说一二？
（年轻时就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最见不得孩子受苦受罪，宫中攀高踩低、趋炎附势虽是常态，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如今连帝嗣都不放在眼里，务需严惩，藉此扼断邪风，不然后宫来来往往这么些人，规矩威势一旦动摇，日后自觉能耐、翻天要做主子的，大有人在。）

7郦山姀
“哥哥来说的时候，已是上禀后在察了，详细的臣妾不曾多问，哥哥说起也是因着臣妾怨他应好了补的生辰礼，迟了几月呢。”
（锦衣卫的庶务我向来不知，且也无心探求明白，想来若非我埋怨哥哥来迟了，他也不乐意同我开口说起。不过也幸好，叫我知晓了奶娘之事——也算是给了我方向去查小公主一事，若非如此，想来我还如无头苍蝇一般。）
“太后娘娘莫恼。”（抬手抚顺着人心口，若因着这事儿再气坏了身子才当真是得不偿失。面儿上还是笑，同人开口说的轻松。）“臣妾这不都是查着了么？说来还得谢谢太后娘娘呢，若非云来帮着臣妾，臣妾也不好着手去查吴氏了。”
（伸臂将卷宗从太后娘娘手中取走放在一旁，口供无外乎那些话，瞧多了反倒要气恼，莫说是太后身为长辈舐犊情深，便是连我瞧了也要恼恨。吴氏一时蒙心或还好说，更可恨的是宫内宫外收受贿赂、隐瞒包庇——这才是最可恨之事，坏了一锅，来日岂非内廷也要乱了。）
“婉昭仪也是头回作娘亲，且她胆子小些，碰着事儿了才同臣妾说说，她自然也是恼恨的，只不过是有时候不好声张，不过您放心，这不是还有臣妾呢么？”（稍顿了顿，才道。）“此事臣妾也没个主心骨，查到这儿了实在觉着事大——若只是吴氏一人，左右发落了就是，可偏偏御医处也跟着乱，这不才来寻您了，臣妾做不了主，得找个主心骨儿来定定心了。不过臣妾已命人将此事禀了皇后娘娘，您且莫忧心。”
【487】

（许久未因内廷宫务动气，面上不显，心下早已不虞，小郦氏徐徐说着，将自家哥哥摘出来，又替婉昭仪周全，这一番作派倒是愈发地有模有样，面色稍霁）
你倒是不易，自己未当过娘，心却细得很，这宫里头最缺的，便是真正愿意替皇上和皇后分忧的有心人。原总觉着你在我跟前一团孩子气，现下瞧来，行事倒是有些章法。吴氏一事须得严查到底，既将此事揭开，就不能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不痛不痒的，迟早是要埋下祸根的。
（她既说已将此事告知坤宁，便言道）回禀坤宁，合该亲自去，将其中原委详细告知。你用了心，旁人就得看见你的功劳，什么事都往我这儿跑，我若予不了你什么，岂不是白费辛苦。这宫里头的人，是得恪守本分，不得僭越，在此之下理应多为自己的以后考虑。
（后头这话，已是长辈待晚辈的话，遂而拍拍小郦氏的手，尔后叹了口气）为母则强，当娘的立不住，子嗣便跟着不易。赶明儿你再替我去瞧瞧婉昭仪和龄时，让芳岁同你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