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灯市时，人流如织，或许已然想过模样，倒是不怎么惊奇。是了，搬给贵人看的东西，便是一条木凳，那也得是黄花梨做，雕上不起眼但精细的福祥花纹，再包上锦绣软垫，和宫里用度越接近越好，但又不能和宫里的物件不一样，不然这灯市不就白办了？大家都很高兴，我自然不能做扫兴的人。慢悠悠融入这场“灯市游行”，停在灯谜前。】
：大公主。
【手先于洒金纱纸碰上另一双柔荑，五指纤细，我猜是个姑娘。侧头一看，确实是个姑娘，不过是这宫里最尊贵的姑娘。】

（灯火如昼，其间用心不言而喻）
（自然，原本并无甚么兴致的，不外乎父亲、母亲“繁忙”，周侧或宫妃、或弟妹，好生热闹，更遑论—— 无某人相伴，便是这盏灯绘的精致、这杂耍端的新奇、这曲子柔肠百转。总归细细清数下来，左右不尽人意。意兴阑珊的循街而往，至灯谜处时，依稀窥里间正中的一盏兔灯，尤为似旧岁府中的那一盏）
（足下一顿，欲猜谜争灯，甫探手去摘金纸，那侧巧有一人来探，尚不及蹙眉，已然得温润的嗓音于耳畔。稍侧过靥，目波渡向她）婉昭仪？
（默了稍顷，小眉舒展）虽古有孔融让梨，然我欢喜的向不喜割爱，所以……昭仪可愿另则一纸？

：可以。
【我轻易就退让了，收回手叠放至另一只在腹前，正面对她。她有嫡长的位份，那自然也有嫡长的尊荣。便是普通人家里，嫡女和妾室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何况是在这人间第一宫中。我对宫里的规矩学的很快，或者说，学什么都很快。前半生里家里没条件，整日为生活奔波，如今有了大把的时间和大把的资源，以前在话本里看的金银玉石，名书名画，在这里普通得如同地上随手可拾的石子。那些我得不到的东西都被堆在眼前，我很感激皇帝。对她的女儿，自然也是感激的。】
：我原也是凑个热闹，毕竟这字谜也猜不出。
【这倒不是假话，我才学诗文三年不到，能读会背已经是极限了。】

（或许她直截了当的“退让”，使得细弯的小眉一扬，信手摘了那金纸，眸风未动）这字谜很难么，（平淡无波的一询，似念着家常的琐碎事，此处不比隔街热闹，却贵在、贵在有些有趣，有趣在事，也有趣在人。小风拂面，搅得岸上高木枝叶摇曳，长长的柳条垂下，仿似天际坠下的一条绳索）
（字条摊开掌心，里间的谜面不外乎衬着节下，双目弯弯）昭仪和善，若欢喜哪一样，我可替昭仪猜得赠予，权当、权当让纸之情。
（目波自她面上窥向旁侧，眸一弯）阿时妹妹不曾与娘娘一道么

【她的疑问或许称不上疑问，就像头上的簪花，随便找个发髻位置插上便是，但对于女尼，这簪花的使用就不成立。】
：对我而言，是的。
：我识字不多，遑论读诗了。
【说出这话略感羞愧，在人才济济的后宫，我的无知好像是鸡立鹤群。也全靠大家包容，我才慢慢自信起来。“有了目标，生活就有盼头”，我爹曾这么跟我说。】
：那，我想要那盏兰草圆灯。
【我笑着指了指了她身后，顺着她给的台阶走。她这样矛盾的行为，也是孩子时期必要的成长。】
：她自己玩去了，跟着我不自在。

噢，（我浅浅一应，并不觉有何不妥之处）吟诗作赋，左不过观来风雅，女儿郎一不谋官职、二不教百生，便是不会些也便无妨，（或许她一如婉字柔和，使得同她多有欢愉。灯火明亮，稍稍侧靥）比起识文断字，我更欢喜处世端方。
（自小优渥，乍观起的“评头论足”，实则不过小女郎的闲话。应承着她的话，顺势又择一金纸，其间诗谜并不难猜，思量一二，方执湖笔揭露谜底，与小黄门扮演的商贩笑谓）
就要方才昭仪娘娘欢喜的那一盏，（素手朝前一递）既是阿时不在，便当替阿时为昭仪娘娘赢一盏，沾一沾今日节里的喜气。

：读书不应该是明心用的吗？我那位女夫子第一课就这么讲。
【或许因为我是女子，对于世人所言的“学得文武艺，送与帝王家”并没有感触，因为我甚至都没有那样的机会，从出生时就注定了。可谁能想到，我以另一种方式入了“帝王家”。不知道当时嘲笑我一个女子识文断字的那位立志要做状元的同窗，看到如今的我，是否还会坚持最初的看法。】
【灯依旧是最好的薄莎纸做的，竖着九支竹骨，被拦腰的第十根圈起固定，纸面上四笔在下绘成叶，三笔在上绘做兰，笔触干净利落，是个有功底的。我前几日方学过画作鉴赏课，也算活学活用。】
：这兰花画的不错。
：那就谢谢大公主的好意，不知皇后娘娘喜不喜欢灯笼，若是您为她赢一盏，想来也会高兴。
【我随口提议，娘娘对我们这些妃嫔很好，所以我也愿意投桃报李。】

（点头）读书为明心，是当如此，可（蓦地，小嘴微翘）佛家常说明心见性，可庙里的和尚且不曾有一二能参悟，凡夫俗子倒不必苛责，知明事理，已然是读书之大用了。
（并不在此上面过多言语，索性轻飘飘的揭过不提。绕过小贩之处，隔街糖栗子的香气，顺势扑入怀中，一时有些向往，是故她提及的兰花并未曾在意，只敷衍的颔首，直至后话入耳，足下一顿）
母亲？（我朝东侧遥遥一窥，有些倦的将适才的湖笔掷于旁侧）
母亲素不喜这些花哨的摆件，（她同闺阁中的淑女不同，精妙的灯盏、甜香的月团，于母亲面前，不过是顶好的俗物。实则这样花哨的物什，更适合我的父亲，抿了抿嘴）
若今日为秋狝，叹弟摘冠，或更教母亲心悦，（语调明快且清亮）对街热闹，昭仪可要同游？

：这倒是。
【夜里风起，烟火气散开一瞬，让人也跟着神清一瞬。书上的道理写来清浅，放在个人身上，大概是穷极一生的努力。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我好像不必逼自己那么紧，非要往圣人身上靠。还是当个俗人快乐。】
【她作为中宫之女，说得这些话我听听便好，让我评论却是没那个胆量。我不了解皇后，也不了解皇子，说多惹人厌，说浅了惹人笑，还是缄默的好。】
：好啊。
【看了对街一眼，好像是花灯游行，于是揽袖提灯，欣然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