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瑛回来的时候，我业已用完早膳许久。
日头晴好，前厅未点灯烛，手中书卷掀过几页，看得粗略，并无几分心思放在上头，转而教门外现出的身形引去视线，我抬目望向赵瑛，未言，只搁了卷，抬手拍拍身侧的位置，让他过来。
当初我不许他留下那两只小崽子，却与我道是养在卫献王府，有乳母带着，我忙于公事时有人陪他解闷，便且随了他的意。至如今，白日里见不到人也罢，晚上还要同睡——跟赵瑛发火只会使他愈加畏我，有的话也不必一而再地挂在嘴边，但碍事的人，是该早日清理了。

金轮早已自东偏高，云层薄薄随风很快的飘去远方，我业已许久未在府上用过早膳，却也没有停留更久，将江江哄去寻明泓玩儿后便往回去。
早预料到兄长朝事后归府会寻我，也由人带去前厅，这样一幕似是熟悉，却又时隔许久之前，已经被我封尘在忆中的事，险欲退却但这也只令之迟疑一瞬，最后才放轻了脚步走到兄长身边坐下，去扯着他的衣袖，才出言打破自进屋后的沉寂。
：哥，昨日我叫他们给你捎信了的

“早膳用过了吗？”
时辰不早，但仍先问了。我知道赵瑛一贯畏我发怒，觉察到入门时的些微迟滞，开口未说什么重话，闻言也只偏首望去一眼，将搁在手边书卷一卷，径直敲上他额头。
“你还知道给我捎信。”浅喟，“既没问过我，又是哪里学来直接知会我一声便去做的？”

：已经用过了
额间被一敲，伴来的是散下一味书墨香。
：唔......我晓得若是先回来，你便不会再让我去的，就擅自留下了，再叫人去说
趁着面上尚未动怒，往他身旁挪了挪，侧身去环上颈边，再凑近亲了亲其嘴角，鼻尖轻蹭着他的下颌边说着。
：下次不会了，好不好？只陪着哥哥

“到这时候就知道卖乖了。”
对此从来受用，心头火气将将消下几分，下颔微痒，我抬臂揽向他腰间，把侧身欺近的人抱入怀里，低首亲上鼻尖。
“明知故犯。”
赵瑛并不如他嘴上说的乖顺，我早有体会。
“好，不与你计较，就这一回。”
板起脸凑近，沉声：“再有下一回，我就把他们全都丢出去。”

：嗯嗯
只自顾点了点头，认同了先前说得自己“卖乖”那一句，之后被圈在怀中，鼻尖被轻软的贴了贴，胆子大了些便有恃无恐。
：我就是明知故犯
见人凑近来说着以他们作要挟，只眨了眨眼就躲去目光偏首枕上他的肩，去借口驳他两句。
：那可不行，虽他们都随我姓赵，但终究是拾养的孩子，贸然将他们丢去，被瞧见了会有民众不满的，当心言官弹劾你

任赵瑛倚上肩头，眉尖一挑。
“阿瑛这是告诉我还会有下一次的意思了？”
捏了捏他侧脸，垂目望着此刻他面上有恃无恐的表情，确生不起几分气，也并不放任他全然不当一回事的模样，手上加了少许力气。
“不同你开玩笑。”
自然不是扔在大街上——仍是被逗笑了，松开手，捧着侧颌看他被捏红的颊。
“真要把我惹恼了，就把他们送出汴京去，到时候，就连白日你也见不到他们了。”

：我不知道
瞧着他半晌，最后只极诚恳得回了一句自己现时所想的答。
：不要捏脸啊
：.........好疼
手捉了腕，尝试去阻止这一段欺凌，不想其手间又添了些力道，已经没了先前的嚣张，眼中渐起了水汽，由他捧着脸，就这般望着他。
：不行，平常你也见不着他们，怎么会惹恼你

眼见赵瑛眼中水雾浮现，紧跟着红了眼眶，微叹，指腹轻轻揉着他颊侧的红痕。
“但你会。阿瑛，我不是哪一回都这么好说话的，没有下一次。”
除非他当真不想再见到他们——话间未留商榷的余地，并不多说。而今日之事，嘴上虽应了，却也没打算轻易放他过去，余下不便在厅堂间细说，臂往膝弯一托，抱起赵瑛，面尤带几分戏谑的笑。
“不知如此，可有言官要参我一本？”
逗他一句，便往内室行去。

才擦去腮边浅浅落下的泪痕，看着他的手停在方才疼处轻轻缓缓的揉，不经觉得缩了缩身。
：不，不会了
而后忽被人自座上横抱起，顺势圈抱住他，又稍紧了紧臂，如此才近些，就这般枕在其肩，指轻轻揪着肩衣，热意直烧到了耳根处。
：言官……言官也瞧不见这种事吧，但现在才刚过晨间，我不想……
也知今次随不得我，就在后头没再续言，且又根本挣不脱他的力道，只能由着他抱着自己往内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