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变成了一个怪物!一个嗜血的怪物!
她毫无生气的躺在我的怀里,脸上还带着红润和热气,血液沾红了她印花的长裙,我开始回想她温文尔雅,低头微笑的样子;回想她睫毛在眼下遮出的阴影;回想她低声细语与父亲和姐姐们交谈的表情。
不,她死了…什么也没有了…我都干了些什么?
我离开了耶路撒冷,趁还没有人注意到我的时候,一个人逃跑了。我把莫卡洛琳偷偷放在她房间里的床上,想象着清晨姐姐们发现她时的尖叫与号哭。当然,没有人会怀疑到我,这个曾被痛打一顿扫地出门的可悲小厮。
内盖夫的荒芜与茫凉伴随了我不知道多少岁月,送货的纳巴泰人驼队成为了我唯一的食物来源。我不知道自己一直在等待什么,在期盼什么,直到自己真正厌倦了沙漠上的日出日落。
我游离在街头人群中,从他们口中知道此刻的时间,公元856年,查理二世掌权。
等待同类的时光是孤独漫长的,我之所以称他们是同类,那是因为我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个可怕的动物,一个动物,以血为生、可怕的动物。
他们一直致力于更改我的思想,这些自认为是贵族的生物。穿着华丽的金丝边学士服,带褶皱的领子,镶银的纽扣;食用“精挑细选”,被志愿者送上门来的“食物”;站在高高的看台上,俯视眼下的愚昧无知的拥护者…
他们跟我一样!都是怪物!自以为是的怪物!
很多很多年以后,我回忆着我的一生,就像读了一本3本以上加厚精装的历史课本,它泛黄、破旧、充满血腥、黑暗无光。
在很多地方辗转着,看着周围的人不断的因为疾病、饥饿和年老死去,他们抓着妻儿父母的手,恋恋不舍的离开人世。而那些站在宫殿门口自认为自身拥有高尚信仰的愚昧人们,永远不知道作为一个不会睡觉的怪物,也就永远失去了拥有梦想的权利。
没有了梦想,生活就真正的开始无望。
长期呆在没有阳光的地方让我感觉日复一日的枯燥块要快要把我一丝不剩的吞噬掉。普奥利宫殿钟楼上仅仅存在的两扇窗户是我最害怕的地方,那片金色洒在地上,透出温柔的光芒。我总能看见凯瑟西雅姆搂着我躲在墙角取暖讲故事。她盖着破旧的毯子,靠在撒加德先生的手推车上,摸着我的耳朵。看见莫卡洛琳把她的野花插在她父亲店门口的陶罐里,轻轻的哼这歌,抓着她的裙角踏进房间的门。看见饼店老板的两个儿子夹着书本,挤在街边的石头凳子上,表情优雅的审视着路人。看见艾尔莎姐妹从她们家木制的旧阁楼上探出头嘻嘻哈哈的说笑,往下面丢面包皮……
几千年来,我已经渐渐把生命当成一种负担,当一个人拥有永久不断的生活机会时,就会万分的期盼着死亡的到来。我厮杀无数的狼人,为的并不是弥补什么内心的创伤,或是酸意浓重的让真正的鲜血浸泡糜烂的灵魂,不是,这一切都不是。只是一个真正麻木的我,期盼这这一切能有结束的那一天。
我承认我是个胆小鬼,当马库斯把濒死的我从肮脏的狼人们尖锐的牙齿下拖出来的时候,我开始害怕了,甚至有点无耻的想要苟活在崇仰我人们的怀抱中。我明白真正的黑暗已经侵蚀了我仅存的一点正义与直白。
直到爱德华,那个卡莱尔转变的孩子,带着一个人类,第一次走进吸血鬼的生活。我突然又回忆起人类的呼吸和心脏的跳动,回忆起他们简单的眼神游动和梦话声,这一切,我也曾经拥有。
而斯特拉福的遇见就像是一首慢拍五线,真正唱出某个胆小的怪物生命的乐章。
阳光从刺眼转变成温和,遍布这里的每一处的铃兰和蔷薇高傲的自开自赏着,散发着生灵般的气息。
我盯住拉夫翰的眼睛,故作高贵的哧着鼻。
“你知道后果”
拉夫翰紧张的站在距我10米开外的树边,指甲深深的嵌进木头。他的头定定的僵着,手背的青筋像是要绞死整只手臂。
我明白他做不到,我也明白他此刻内心的纠结与无奈,可是我已经被黑暗腐蚀的几近露骨,我开始渐渐喜欢空气中弥漫那种内心被现实迷乱的味道。
烈火熊熊燃烧着,拉夫翰的面孔还在我的眼前闪动,他没有求饶,也没有任何的犹豫与后悔,这样的眼神像是根本与死亡无关,镇静而安稳。
很多年来,我都竭尽全力的去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冷血的魔鬼。可是,即使是个魔鬼,也会有他极度畏惧的光芒。
她把脸埋褐色的头发里,有水状物一滴一滴汇合,包裹着桌布上的某一片范围。
“妈妈,你还有我不是吗?”她有些失声的啜泣“我在你身边,我们可以离开这里,走的远远的,什么也不要。”
“莫尼……”
“是的,妈妈,我们可以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在乎。”她抬起头,面色苍白,前两天梳头时被指甲刮伤的痕迹还遗留在面颊上“我们可以去纽约,去洛杉矶,去芝加哥……无论去哪里”她顿了顿,平复了一下自己慌乱的气息“你要知道我都跟你在一起。”
就像火山喷发,岩浆没过草地,烈火燃烧出枯草刺骨的痛,瞬间融化掉了我几千年来的所有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