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折梅了，海棠花溪

（ 虽有一场零星的春雪，到底不扫折早梅的雅兴，待天色渐渐暖，早梅便落了后，如今京中时兴的是往海棠花溪观海棠花、饮香溪茶。 ）
（ 我实不知香溪在哪，却又知道这香溪茶与香溪实在没有半分钱的干系，不过是京中的茶楼难得临水而居，自比香溪，叫出了这样的名头，我饮过一回，仍然是常见的绿叶春茶，如毛尖白茶，倒也不算次品。 ）
（ 于是早早与二姐姐递了帖子，如今驾车出行，便要去公主府上相侯。 ）

【相月递来帖子的时候，公主的傅母正坐在我书台边做点茶。她现今几近赋闲，连架子也懒得拿，只是时常到我屋里不如何用心地传授这些风雅之事。柔软的香风扰我鼻息，我没忍住痒，喷了她一鼻子绿——飞也似的夺门出，正赶上来引我见相月的家仆。】
海棠花溪有多远？【我一壁迎向她，一壁将帖子折好，转交给坠在身后的侍女。】
【兹是城北才建的新园，府上尚无有闻者。垂首拂净指端的茶沫，和她笑道：】我坐你的车去，你可要把我再送回来。

并不太远
（ 风举不像是要考虑路途的人，便好似只是信口多问了一句而已，所幸我做过功课，自然也无惧作答，躬身微微向前，便可在掀开的小小帘幕后露出半张脸来瞧她。 ）
就在京郊，出了城门行路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何况我驾了马车，大抵一刻钟？
（ 她很快钻进马车里来，用以妆点的小小珠帘便在她身后叮咚一响。 ）
这是自然，二姐姐还怕我将你丢在城郊吗

【我攀上车箱小窗，同她及帘里的香角打了个照面。前日同小松吉赴天泰山的一汀舍寻去雅集之迹，潭峪距京路远，麓原又深僻，赶不进车去，一路劳顿极了，怕起长途、也怕她兴起要散步回来。】
那就好！【从善如流，说便提衣扶辕。才进半身，又返一臂向帘外侍女招摇，捧了一包淘了蕨芽的饵饼来。一壁抽开油纸外的细麻绳，一壁同她分辨】
你不晓得，我前天进天泰山，好走了一段路。到西直门马都要去饮，原回府上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日足用了半个时辰！
【话说回来】春来雨水多，听说护城河都涨了不少。我一盆忘收的山茶已七零八落，海棠园该不至绿肥红瘦吧？

（ 阿姊所赠的饵饼又轻又透，可见一点儿鲜嫩的绿意——哪怕我出府前才用过豆汤，也忍不住也捻一个来尝尝是什么滋味。虽是油纸阻隔，这小东西做的利利落落，实在没什么油星，便兴致勃勃的问： ）
是哪儿来的饵饼？
（ 问过的话才出口，后知后觉或又是公主府不二的手艺，将指间的饵饼倒了一个圈儿，一口咬下柔软的内里。复听得走走停停的趣闻，倒没什么底气，盖因实在不是知晓马儿的人。 ）
去的时候才喂过它们，总不至于这样馋？那儿游人多，总不会人人都图着‘绿肥红瘦’去——届时咱们只管玩儿，叫马夫牵着它们再去吃喝个痛快，也免得误了脚程

【紫蕨尝来已不像春山中采来的鲜甜，家去该让小厨别再做虾笋包，换成雪菌才好。怕饼屑散到她车上，少有的拿帕仔细揩净嘴，又把膝头大开的油纸包好，才思量着答】
是原来从延禧宫陪嫁出来的的傅母、现下充给我当管教的手艺。她是江苏……太仓州人，很会做些江南的小食，这饵饼要早前几天更好吃，【沉吟有顷】她倒是做了些糟油存着，回去拿一瓮给你，用以拌鱼虾极美！
【如揭了话匣子般，又东倒西歪摘来一言：】不过她做茶是很外道的，照常沏还罢了，手下点茶往往是苦不堪“咽”。你帖上说香溪茶，是哪一处的？
【话才堕下软毡，只听前马一嘶，随即车夫有禀：已到海棠花溪了。】

（ 我私以为这未曾品尝过的手艺应当少见，只是少见的确是少见的，偏偏还有更少见的——原是延禧宫中随公主一道出降入府中的嬷嬷，手艺未必多么精湛，却实实在在占住‘难得’二字。 ）
（ 于是车马粼粼，沿这宽广的官道入了京郊，偶有一点儿香风拂面，全不似前几日中细细又皑皑的春雪，可见—— ）
嗳，咱们到了
（ 于是车马的小帘慢慢一推，欣然答应二姐姐口头所赠的糟油，伸手轻轻一提，先一步半直起身来，挑帘子要往外去。 ）
香溪茶一会子要去林深处吃呢，专有卖茶女在那儿烹煮，尝一尝就知道

【相月挑起帘，当即车里香角也落了下乘，花溪虽然无香，可处处生机气息，却实在高明不少。总听文人深恨海棠无香，际下照我看来，论为憾事，伊实是难与“鲥鱼多刺”骈居。】
【与她先后下车，春风吹鬓，这才真有些万物始新的观瞻。因是开园来首道春，此处可谓车阗马隘，我须得凑近些才能听得她话。眉关一拢，佯作吃味道：】
你不是第一回来？同谁先来过，才带我来的？
【倏尔肩头一重，侧眼看是连萼的一蒂海棠降来。温柔撷起，却要和她玩闹】相月，来，二姐姐为你簪花。

（ 这啁啾的鸟雀啼鸣，只把一处喧闹渲染的空幽，偏是闹中取静、闹中听静的一点儿意境，好叫海棠也做陪衬，全只欣赏‘静’与‘谧’二字罢了。 ）
我是在京城饮过一回，海棠花溪却并未瞧见过——空口饮的茶与倚岸闲谈时候饮的茶哪里能一样的？
（ 偏二姐姐要折花来，于是笑低了头去，将鬓边一段乌密的盘发送去她手边——我尝在沉溺于梵音之时思量，是否当真以身示虔心？只每每一抚鬓边的乌发，又觉舍身实在是千古难得的大事，大抵无需我来多添一笔，便也心安。 ）
（ 不忘叮嘱—— ）二姐姐挑一朵花骨朵儿，还可多戴两日呢

【我同她缘溪而行，活渠击石，飞溅出白玉似的露珠，扑到我裙边增色。春里的雨并非全为润物，低处生的海棠已见零落之姿，为溪水冲漱，真乃一道花溪。】
【京人佐茶早不圄于果子茶点，更要绝佳的景观相陪。是以一点小颌，回说】是这样的道理。我去年冬月里在京里泡汤，虽则祗应侍奉熨帖得多，但总觉得不比古北水镇的好，现下将将开春，你哪日得闲？我们好再去一趟的。
【一壁说，一壁探手向她偏来的云鬓去。相月生得婉娩清丽，很宜簪鲜花。索性把手中落英自别在耳边，向花树告饶，生折下来一枝。】
不行不行，你这样站着我看不着，待会到茶摊去，我再仔细给你戴。
……

你们怎么偷偷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