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归隐之路意彷徨
却说张无忌自濠州别了周芷若,传书信与明教,令杨逍暂代教主之位。便偕赵敏往漠北而来。二人一路向北而行,遇镇则宿,或停或行,缓缓北上。数十日后方度洛水,入暮时分,宿于孟津客栈之中。赵敏见张无忌并不急于赶路。心中微愠,却笑道:“无忌哥哥,是不是舍不得离开中原?”张无忌道:“如何舍不得,我本就盼着早日远离了这许多纷繁琐事。”忽记起自己这番退隐避世之心意曾经诉与芷若,而今真要归隐,身边已换做他人,不禁微微失神。
赵敏心敏眼尖,张无忌失神之态,早已被她瞧在眼里,盯着他说道:“此话只怕是不衷之言罢。”张无忌听得她声有疑意,忙道:“敏妹,能与你共隐山林,实是我心所愿,焉能有假?我不过是甚想念义父和太师父罢了。”
赵敏挪揄道:“只想念你义父和太师父?没别人啦?”张无忌心思方才念及周芷若,被她这么一问,一时语噎,稍顿方道:“自然还有教中兄弟。”赵敏盯着张无忌道:“难道你放心得下你的周姑娘么?”
张无忌知她心思,拉起她手,正色道:“敏妹,你为我抛家叛国,我岂能再有他虑?”赵敏听他说得郑重,心中一阵温暖,伏倒他怀中,轻声说道:“无忌哥哥,现如今我是什么也没了,只盼你真心待我,便不枉我离家弃国随你之意。”张无忌闻到阵阵少女之香,低头看时,只见她艳颜如瑰,不由得怦然心动,止不住垂下头去,在她朱唇上吻了下去。
赵敏待要骂他小淫贼,只说得一个“小”字,便已被张无忌吻住,出声不得。张无忌但觉满怀绵软温热,一时心猿意马,紧紧拥住她腰身。正自迷离之际,忽听得“笃笃”拍门之声。张无忌微微一惊,清醒过来。赵敏怒喝道:“何人?”门外歉声答道:“是小的给二位客官送水来了。”赵敏不语,稍稍整衣掠髪,坐到一旁。张无忌开们把小二让了进来。小二放下盆水,匆匆告退。赵敏斜眼瞪着小二道:“没有吩咐不准乱送物什。”小二欠身道:“是,夫人!小的记住了”,便退了出去。赵敏听得“夫人”二字,粉脸泛红,神色欢喜又愠。
张无忌笑道:“敏妹无须置气,这小二哥也是服侍周到。”赵敏笑道:“我生哪门子的气?”张无忌近前搂住她身,笑道:“不气最好。”赵敏笑骂道:“小淫贼,你放开手。”张无忌却不松手,笑道:“我是小淫贼,怎会放手?再说你已是我张无忌的夫人啦。”赵敏道:“谁是你夫人啦,我什么时候成你夫人啦?”张无忌道:“我以夫妻之名投宿,店家自是当你作我夫人。”赵敏道:“也罢,那日在濠州坏了你婚礼,如今只好赔你了。”
张无忌思及濠州婚礼之情形,心有所思,又想起答应周芷若终身不与赵敏拜堂之事,心中五味杂陈,不知如何是好,默不出声。
赵敏见张无忌不出声只当他对当日濠洲抢婚一事仍心怀愧疚,暗恼自己不该当面提起便柔声道:“无忌哥哥,咱们以后一起长居蒙古,许久也回不得中原,你有此故土别离之情原是理所应当,反正日间无事,咱们就慢慢北上,别说是十天半月便是一年两年我也尽陪着你。”张无忌大为感动,紧紧搂住赵敏,轻声道:“好敏妹,我张无忌何德何能能得你倾心如此。”;两人温情相拥心意相通都只觉能得对方如此真心相待便此生无憾了。
彼时天气逐渐转寒,中原战事稍息,二人一路上时不时能见到大量汉人或是背井离乡成为流民或是家破人亡恸哭流涕之景,赵敏不以为意每日仍旧笑意盈盈,张无忌内心却愈发不安,常常升起“为何蒙古人和汉人不能和和气气相处,却非要你杀我我杀你?”、“咱们明教起义害的多少百姓父失子妻失夫,难道竟是错的吗?”之类念头,他深知此类念头荒唐,以往常常用驱逐蒙人后百姓就能安居乐业的想法来宽慰自己。但如今他已决意与赵敏避居蒙古再不管反元之事,此时见民生凋敝,百姓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内心深处总觉得自己似乎对不起这些受苦受难的百姓,因此每日长吁短叹,心绪甚为不佳。赵敏心思敏捷,知他心里难过便时常说些笑话逗他开心,张无忌往往笑上一阵便又默然不语。久而久之赵敏也无甚乐趣,只盼能早日回到蒙古不见此等景象,届时只有蓝天白云和青青草原,自己和张无忌就能一辈子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了。心念及此,赵敏便每日催促张无忌加紧赶路,二人快马加鞭如此不过三五日便已抵达辽州,却因着急赶路而错过了宿头。眼见暮色渐深,张无忌便道:“敏敏,都是我不好只顾着赶路,咱们再往前寻寻看有没有可借宿的地方,如若实在没有却也只能露宿一晚了。”赵敏笑语盈盈道:“无妨,咱们带着干粮和水,露宿也不打紧。”再行十数里路,两人瞧见一个不远处似乎有个村落,村里几股袅袅炊烟升起,想是有人家正在引火做饭。张无忌喜道:“敏敏,看来今晚咱们不用露宿野外了。”赵敏嗯了一声便打马向那炊烟升起处寻去。骑至那小村庄口,二人下马步行,只见村里仅有寥寥十几户人家,房屋大多破败不堪,奇怪的是那几家有炊烟的人家却不见半个人影,只有那拴在屋门口的几只野狗对着他们狂吠不止。张无忌走到离村口最近的一家,沉吟半晌,抱拳开口道:“诸位乡亲,在下曾阿牛,此行携内...内子欲北上投亲,途中错过了宿头,恳请叨扰借宿一晚。如能行个方便,在下万分感激。”赵敏听他以内子相称又羞又喜,低头不语,脸上红晕如云,更见娇美。过了好一会,张无忌见一个十多岁脸上灰扑扑的小男孩从屋里探头探脑的向外张望,似想开口说话但又有些胆怯,便微笑道:“小娃娃,你家大人呢?”,那小男孩一听立马不乐意道:“叫谁小娃娃,你才是小娃娃,我已经是大人了。”张无忌哭笑不得只好道:“是在下的不是,敢问这位小哥家里便仅只你一人吗?”,小男孩似乎对小哥这个称呼很是满意,语气缓和了不少,摇头答道:“还有我奶奶和妹妹,只是我奶奶行动不便我便先出来看看。你刚说想要借宿这我可做不了主,得要我奶奶同意才行,看你们也不像坏人先进屋来罢。”一边领着张无忌二人进屋一边大声喊着:“李婶、吴大娘都出来吧,和大家说一声没事啦,来的只有两人不是鞑子兵。”张无忌心下恍然,原来刚才二人骑马过来,马蹄声让村里人误以为是北逃的元兵经过,想来村口这个小男孩平日里便行那“探子”之责。但先不说那炊烟根本瞒不过人,便是拴着绳子的狗也是一大破绽。想罢张无忌摇了摇头牵着赵敏的手跟着小男孩缓步进了屋。一进屋光线陡然暗了下来,只见屋子西面的床榻上铺满了干稻草,草上躺着一个人,满头白发,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麻布被褥,想来就是小男孩口中的奶奶了。床榻边上坐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模样乖巧伶俐只是见来了陌生人似乎有点害怕,身子往后躲了躲,低下头不敢看张无忌。小男孩指了指床榻对张无忌道:“这是我奶奶,你有啥话和她说吧,我去做饭了。”张无忌道了一声:“多谢小哥。”小男孩听了之后更是高兴,一蹦一跳的去了。待得小男孩走后,张无忌拱手道:“老人家,在下与夫人欲北上投亲,不知可否于贵宅借宿一晚?明早我们便走。”那老人家听后缓缓道:“公子爷莫要客气,出门在外谁都有不方便的时候,只要公子不嫌弃寒舍简陋便无妨,老身腿脚不便招待不周,公子有何吩咐尽可找我那孙儿便是。”张无忌忙道:“婆婆莫要如此称呼在下,在下姓曾名阿牛,也是普通百姓,当不起公子一称。”那老婆婆听后微笑道:“曾公子自谦了,请稍待片刻,待我那孙儿将晚饭备妥,如若不弃不如一起用饭罢。哦对了,老身夫家姓周,我那孙儿叫周守静,却从来静不下来,倒叫公子见笑了。”张无忌还待再说却只觉手心一紧,转头望去见是赵敏对他微微摇头,又指了指自己的身后,张无忌虽不明白赵敏的意思,却也顺势说道:“那就却之不恭多谢婆婆了。”周婆婆转头对那小女孩说道:“兰儿去和你哥哥说一声就说曾公子夫妇要一起用饭,让他多备些。”那名唤作兰儿的小女孩低低应了一声便小跑着离开了屋内。张无忌心知赵敏有话要说,便以想在村内转转为由向周婆婆告辞,待周婆婆道了一声:“曾公子请自便”后二人走出周家,手挽着手向村里深处并肩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