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泰祥的绫罗绡绉丝纱，几乎要在杭州城里口耳相传成一段佳话。这就令我不免丛生好奇，这里的丝绸，同宫里贡来的，又有什么不同呢。想来最多不过是同家里不相上下，只离京日久，也不知苏州出没出些新样式，遂领了采薇来长长见识。】
【才走到门前，便起了一阵妖风，垂挂的丝绸卷上发间的钗环，一迭声的喊。】
：快给我弄下来，怎的这样迎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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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江宁而返，恰途经维扬。受二表哥之托，将天下唯二的黄地桂兔纹妆花纱送至了乾泰祥。即便是见惯了绫罗绸缎的织造府女儿，亦是要为这精妙灿烂的薄纱倾倒——无怪乎这世上的另外一匹，正珍藏于江南巨贾家中。】
【 因着父亲与外祖的关系，与乾泰祥的当家也算颇为面熟。将纱缎托付之后，便由得伙计领着自个儿观摩起堂上新品，好琢磨琢磨江浙近来最为风靡的趋势。】
【 也是巧，才下楼梯，便见着一位贵女被卷在飘飘轻绸中。哑然失笑，只得摒退了伙计，去为她开解。】
：格格且莫动，这丝绸顽皮得很。

【全赖来人的帮手，将我从缠身的丝绸中解脱，回头去看那轻不盈风的丝绸，便觉出些好来，做成衣裳穿在身上，应当也有飘飘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的自在吧。】
：就方才那材质，要绛红，水碧两色，可有么？
【寥寥数语，迎面而来的格格显然是个行家里手，道谢之余，不免打听。】
：谢你援手，我才来苏州，不知道最近正时兴什么丝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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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也怪，别人家的女儿最爱钗环首饰，但我只对各式各样的锦绸缎纱情有独钟。据说连百日抓阄时，抓起的都是罗锦疋。当时有位算命先生说我有守成之相，却惹得父亲当场变了面色，险些将人轰出府去。】
【 我的童年并不似旁的千金般充斥着诗会花社，而是见过西府漫天飘扬绚丽烂漫的色彩，也见过摇纺匠手下流淌出一匹又一匹的织物。是以知晓，绛红水碧是唐时古人颇爱的配色。】
：也不必谢，举手之劳罢了。【听着她口音，倒似北方人，认真道】这……最近有种绣花卉蝶纹的粉缎，在官家小姐中很受追捧。不过一旦近夏，又有些比不过清新之色了。

【绣花卉蝶纹？花卉的样式并不稀奇，蝶纹大抵也算得上司空见惯，故而如今织造上已然学会新瓶旧酒，以此当做推陈出新的别致招数了么？眉头皱起，还是决定先看过再决定如何评判。】
：那劳驾店家，给我瞧一瞧如今时兴的粉缎。
【一边随着店家的指引，一边颇不以为意的回她的忧虑。】
：那不怕的，指不定到时候就有蜻蜓立小荷的绿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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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些年苏杭人人皆服月白泰西纱的时候，便觉得了无趣味。这种事儿到底是各花入各眼，我颇觉素净的样式，于他人身上或可演绎出高洁之姿。粉缎亦是如此，在我眼中的柔媚，诚然可为他人俏丽的底色。】
【 见伙计将缎子捧了上来，缓言 】：这料子最是飘逸轻薄，夏日也穿的住，如今在闽浙很时兴的——不过听闻为迎圣驾南巡，几家布行布庄俱托了丹青名家另起了稿子，绘下西湖十景、金陵十八景，大抵也是会有蜻蜓立小荷的。
【 把玩着缂丝团扇，似想起来什么不要紧的事，笑道】：您便不问问，这铺子里不时兴，但也好看的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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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些年苏杭人人皆服月白泰西纱的时候，便觉得了无趣味。这种事儿到底是各花入各眼，我颇觉素净的样式，于他人身上或可演绎出高洁之姿。粉缎亦是如此，在我眼中的柔媚，诚然可为他人俏丽的底色。】
【 见伙计将缎子捧了上来，缓言 】：这料子最是飘逸轻薄，夏日也穿的住，如今在闽浙很时兴的——不过听闻为迎圣驾南巡，几家布行布庄俱托了丹青名家另起了稿子，绘下西湖十景、金陵十八景，大抵也是会有蜻蜓立小荷的。
【 把玩着缂丝团扇，似想起来什么不要紧的事，笑道】：您便不问问，这铺子里不时兴，但也好看的料子？

【举凡一样绸缎能时兴，必定有其可取之处，就连素日不太喜欢粉色的我，也觉得这料子柔媚可爱，并不缺一匹两匹的价钱，便示意店家也同方才的绛红水碧一起包起来。】
：商人总是见机得快，不过大概也因此，才有层出不穷的新花样给人择选。
【外行人说话此时就看出外行来了，她的问题也勾起我的兴趣，挑眉望她。】
：听这问题，想来是有以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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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畿高华，江浙富庶，才最是有以绫罗锦缎为营生的商贾。可惜穿得起，并不总意味着衣与人互为衬托。故而仿古缎、定制绸层出不穷，才是各布庄争奇斗艳之处。】
【 与黄地桂兔纹妆花纱一并送来的，尚有一匹靛青叠云纹真丝亮地纱。与眼下布庄里轻若烟雾的丝绸相较，其色彩沉沉如夜幕，却也有飘飘若晚风的质地。示意伙计将那轻纱捧出 】
：也不敢这么说，只是想寻寻有无知己。
【 靛青色的纱地疏透，显得整体淡雅朴素。而以流云并未以金线白丝绣成，选以月白绣线，更添灵动之感。待伙计取衣杆将料子挑起，方见真章——原是自中段开始，由疏至密地铺就金片，此起彼伏的闪耀下，如云中星辉万千落凡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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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畿高华，江浙富庶，才最是有以绫罗锦缎为营生的商贾。可惜穿得起，并不总意味着衣与人互为衬托。故而仿古缎、定制绸层出不穷，才是各布庄争奇斗艳之处。】
【 与黄地桂兔纹妆花纱一并送来的，尚有一匹靛青叠云纹真丝亮地纱。与眼下布庄里轻若烟雾的丝绸相较，其色彩沉沉如夜幕，却也有飘飘若晚风的质地。示意伙计将那轻纱捧出 】
：也不敢这么说，只是想寻寻有无知己。
【 靛青色的纱地疏透，显得整体淡雅朴素。而以流云并未以金线白丝绣成，选以月白绣线，更添灵动之感。待伙计取衣杆将料子挑起，方见真章——原是自中段开始，由疏至密地铺就金片，此起彼伏的闪耀下，如云中星辉万千落凡间。】

【那真丝织成的纱宛若夜空的底色，洒落的亮片行动之间群星璀璨，夺目非凡。若是做成衣裳未免材质难符，可若是做件罩衣，想来必定华美异常。】
：我几乎能断定，这批纱若是放出来，顷刻间便会被买走，店家何至于如此惜售，此时才教人得见呢。
【她与布庄看起来关系匪浅，平白承受的示好，倒教我多生出一道怀疑来。】
：踏入店中的女客，十个人里总有七个是这匹纱的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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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纱好也不好，好在它的美丽是世人有目共睹，却坏在它的美丽是于华贵上铸起高楼。时人崇富，却又讲风雅。君不见绣着西湖十景图的苏绸杭锦皆要以素色为底，又岂有官宦人家的夫人千金，愿将这等华美织物收入囊中？】
【 我分外不舍它被贡入宫中、束之高阁的命运，才央求外祖留下，可与之缘分总是多舛——我也徒有喜好的心情，却不敢将之裁作衣衫，只为“得体”二字。】
【 但我还是私下将之命名为“满河星”，不知哪一日，才会有知己与我在星海中会逢。】
【 檀唇边扬起一抹笑 】：这原是我托店家寄售的料子，只这一匹了。再说，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抬头看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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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纱好也不好，好在它的美丽是世人有目共睹，却坏在它的美丽是于华贵上铸起高楼。时人崇富，却又讲风雅。君不见绣着西湖十景图的苏绸杭锦皆要以素色为底，又岂有官宦人家的夫人千金，愿将这等华美织物收入囊中？】
【 我分外不舍它被贡入宫中、束之高阁的命运，才央求外祖留下，可与之缘分总是多舛——我也徒有喜好的心情，却不敢将之裁作衣衫，只为“得体”二字。】
【 但我还是私下将之命名为“满河星”，不知哪一日，才会有知己与我在星海中会逢。】
【 檀唇边扬起一抹笑 】
：这原是我托店家寄售的料子，只这一匹了。再说，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抬头看星空。

【金陵的景色是浓墨重彩是西洋画，杭州的风华是轻烟淡墨的水墨画，可无分西洋画还是水墨画，皆是白日晴暄的时节，以农为本的时人低头看大抵太久，以至于忘记了抬头仰望星空，那思考也无垠，星空也无限。】
：看起来是你心爱之物，怎么忍心寄售呢。
【她眼睛里分明有些浅淡的不舍，由是我陡然生出一个念头。半匹星纱，做罩衫绰绰有余了。】
：或者我买去半匹，为你留下一半做个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