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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清风明月会相逢——清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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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艾欧利亚已是醉眼朦胧,却仍是强挣着站起来,取了三只大碗,将未勾兑的女儿红倒了进去,望之醇厚便如米浆一般,笑道:“米罗,方才……方才都不算,你……你要是把这三碗喝下去,我……我才服你……”

这三碗可不是闹着玩的,未勾兑过的二十年女儿红非比寻常,入口火热,刀子一般。平常人喝了怕不要醉上几天的。莫说米罗此刻已然尽量,便是平时,这三碗喝下也够他一受。

米罗笑嘻嘻道:“好……好呀……”话还未完,早过来一人把他推到一边,淡淡道:“这三碗我来喝。”这人一身白衣,石青色长发披散身后,不是卡妙更是何人?

米罗抬头看了他一眼:“是……是妙妙啊,不要,这酒很烈的,你不要喝……”一把抓住卡妙右手。

卡妙也不理他,也不挣脱。左手端起一只碗,更不犹豫,一碗酒已被他喝了下去,然后又拿起第二只碗。

顷刻之间,他已经连干三碗。起初他原也喝了不少酒,但一张苍白面庞并未发生甚么变化,神情亦是镇定如常,只有一双冰蓝色眼眸,亮得如同天际晨星。

喝完了三碗酒,卡妙定定的看着米罗,米罗忽然长笑一声,拉着卡妙走出了院落。

在他们身后,依然是喧闹成一片。

 

两人携着手,来到了卡妙所住的那处水阁之前。此刻已近午夜,月上中天,流光异彩,虽是月光清冷,却亦有绚烂到十分的感觉。

米罗跌跌撞撞的走着,此刻他当真是醉了,眼神迷离,因在月下,五官的轮廓反更显清晰,一张脸格外引人起来。一个立足不住,整个人几乎扑到卡妙身上,干脆也就赖在那里不再起来。

冲力过大,卡妙也不由后退了一步,却也是任由他抱着,晚上大家一起胡闹,他同样被硬拉着灌了不少。此刻是束发的带子也不见了,石青色长发丝缎一般散落身后。素白绢衣的领口业已敞开,几颗扣子早是不知哪里去了,露出一抹月色肌肤,纤细锁骨的线条异常优美。

“卡妙,卡妙……”米罗喃喃地叫着。头埋在卡妙敞开的领口处,感受着那人独有的清凉气息,一双手也揽住了他,“我……我好开心……我……我们一辈子都这样,好不好……好不好……卡妙……”

米罗用力过大,卡妙不由微微皱了一下眉,一双手却终是伸出,稳住了他,“米罗……米罗……”他轻轻念着这个名字,口角边浮起一丝绚丽到极点的微笑,“我答应你。”

 

当年九月,白道二十七名高手伏击魔教教主撒加于武陵溪。魔教总护法艾俄罗斯死,撒加重伤出。灭其中十二人,余一十五人后亦被魔教所杀。

十一月,魔教前任教主史昂坐关十五年后出关,见撒加势大,与之相争,不敌,自绝于断天崖。

十二月,史昂之子穆留书出走,至此不归。江湖上多知“如玉君子”之号,殊不知原为魔教中人也。

次年二月,魔教教主撒加之同胞弟加隆因琐事与其兄相争,亦出走。

三月,魔教右使卡妙学生冰河得知其父消息,叩别其师前往。

九月,白道盟主城户率一众门派攻打魔教,冰河亦在其中。

九月十四,西域冥宫首领哈迪斯潜入魔教总坛,为右使卡妙所阻,功败垂成。哈迪斯死,卡妙失踪,撒加重伤。

…………

 

月到中秋分外明,这一日,亦是中秋。清晖满地,华彩俨然。

米罗躺在草地之上,口中衔着一根草杆,不知在想些什么。艾尔扎克与他相处这许多时,早是已经了解了他的一些习惯,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不说话。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29楼2006-01-20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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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彼岸花开

     

    艾尔扎克初次见到卡妙那年,他十三岁。

    已经是身量成形的少年,一双翠绿色的眼眸无所畏惧,却在看见雪地中那个苍白高挑的单薄身影时,一头栽了进去。

    在老师的身边,他度过了三年。

    永生难忘。

    在江南,他又住了三年。

    虽是北国长大的少年,倒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大家对他都很好,但是最关键的,是这里曾经是老师的家。

    然后是随着一个叫米罗的在江湖上飘了近一年,那是个不按正理出牌的人,偏又固执的要命。两个人一起喝过酒,打过架,他告诉了自己不少事情,自己也很喜欢和他相处。

    是因为他和自己有着相似的地方么?

    也许,更重要的原因是,据说,他是老师非常非常重要的一个人。

     

    此刻,艾尔扎克正和米罗在一处,四周笙歌处处,灯影摇红。更有多少绝色女子,烟视媚行的一双眼,随意看过这繁华至极的金陵城。

    纵情声色的帝都,一条秦淮河水也不知淘尽多少才子佳人的爱恨情仇。

    二人现在正坐在一条画舫之上,桌上摆了些时鲜果品和一壶清酒。米罗自斟自饮,速度甚快。艾尔扎克不便劝阻,事实上,他也不用劝阻。除了与加隆饮酒那一日,米罗从未醉过。

    即便喝再多的酒,他亦是清醒的。

    水声轻响,另一条画舫缓缓划了过来,里面隐约传来歌女的歌声:“……一生一代一双人,争叫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画舫划过,声音也渐远了。

    忽听外面传来一声轻叹:“好一个‘一生一代一双人’!”一条素衣人影轻飘飘的落在船上。衣带当风,容颜似水。艾尔扎克不由一惊,叫道:“穆先生!”

    原来米罗在此等候的人竟是他。三四年未见,穆清雅容貌未改,却也隐有风尘之色,想是多年漂泊所至。

    穆微微一笑,和艾尔扎克寒暄了几句,又向米罗道:“你怎选了这样的地方相见,我倒也罢了,艾尔扎克年纪尚轻,原不该带他来的。”

    米罗嘴角一撇,“年纪轻么?他也二十了……”忽似想起了什么,不再言语。

    艾尔扎克一愣,然后亦是想起:当年老师失踪的时候,仿佛也是这个年纪。

    穆微垂了头,淡紫色发丝悄然滑落,像是同样想起了尘封往事。

    一时之间,船舱里面一片静默。唯有江面笙歌,仍不绝入耳。

    片刻之后,穆便即抬起头来,神态已如平常,缓缓道:“米罗,我今日找你来,是因我查到与卡妙相关的一些事情。”

    “什么?”艾尔扎克不由出声。米罗却不答言,手中握定了方才的青瓷酒杯,一双蓝紫色眼眸却是看定了穆。

    “从前,大家多以为卡妙是为冥宫中人所掳,直至遇见艾尔扎克,才方知并非如此。若是他被另外的人带走,无非是拿他来与圣教做交涉或者找他寻仇。若是前者,这些年来并无一人找到圣教;若是后者,赢得月公子何等荣耀之事,江湖上早该传得沸沸扬扬。然而均非如此。再加上艾尔扎克说话,也只有一种可能,卡妙,原是自己离开!是也不是?”

    米罗不言语,指关节处却已发白。

    “有一些事情,我一直想不通,比如哈迪斯是何等人物,纵是只余下两三成功力,又怎会为城户手下一个普通护卫所杀?还有,他亦是一代霸主,心胸异于常人,虽为卡妙所阻,但以他个性,当是日后再思报复,为何偏要在当时把卡妙带走?”

    “当日寻得哈迪斯尸体之时,因他与那护卫同归于尽,此事甚是诡异。故而众人注意的多是他的死因。我听得加隆说,哈迪斯确是被那护卫一刀刺入要害,然后濒死一击。我便更加怀疑,凭哈迪斯的功力,又有谁能一刀便致他于死?”

    “卡妙医术绝顶,天下皆知。大家相处之时,从未见有他解不了的毒,或是医不了的病。可也正因如此,大家于是都认为,纵是再难的伤毒,卡妙也都解得。我们……是不是有些太相信他了……”说到最后一句时,穆的声音也不由微颤。

    艾尔扎克在一旁倾听,穆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明白,偏偏拼在一起头脑便一片昏然。只觉喉咙发紧,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忽听“啪”的一声,米罗脸色阴沉,手中的青瓷酒杯,却已被他捏碎。酒水溅了一桌。
    


    30楼2006-01-20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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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看了米罗一眼,叹息道:“从前旁人都说,卡妙的心思,纵是天下人都猜不出的,你也一定明白;可也有一种情况,纵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你也一定不知道。其实……其实若是连我都想得到的,你又怎能不知?你……你不是不知,而是干脆就不会往那个方向想,是也不是?”

      米罗的神色愈见阴沉,桌上的瓷片刺入掌中,他却浑然不觉。

      穆续道:“我当年对医术一途亦有所好,但也不过粗通而已。那日在船上听艾尔扎克讲述卡妙平日情景,隐隐竟觉得他的症状像是在哪里见过的。那日离开之后,我寻到沙加,两人一起商讨,查阅了无数书籍。直至最近,才得出一种解释,却也是,我们唯一能作出的回答。”

      “卡妙那天给哈迪斯下的毒,原来——原来竟是彼岸花!”

      米罗猛一抬头:“什么!”眼神竟是凶狠之极。艾尔扎克虽是不明所以,亦是料到这定是一种极了得的毒药。

      穆点头叹道:“正是。这原是湮灭已久的毒药。因它过于凶恶,便是黑道之中,也是禁用的。此毒在江湖中消失近百年,却不知卡妙怎生又得到了它。哈迪斯擅毒,只在卡妙之上,绝不在他之下。寻常毒物不是会被他所觉,就是伤他不得,或是伤了也不能阻他太久……料想卡妙……当时并没有别的选择。”

      “彼岸花无声无息,了无痕迹。中者必死,纵是有内功极为高强之人将毒逼出,或是事先服些克制药物,也会……也会……”说到这里,连穆也不忍开口。

      “也会怎样?”这一句,却是米罗和艾尔扎克两人同时问了出口。

      穆苦笑了一声,“也会在两个时辰之内武功尽失,据说数天后双目亦会半盲。而且即便如此,中毒之人也不会活过三个月。料想当日的哈迪斯,挟持卡妙倒也不是为了报复,而……而只是当作人质,以谋脱身罢了。而后来竟被一名护卫所杀,更是不言自明了。”

      “我能这样判别,也是从艾尔扎克那里听得,在北海之时,卡妙指甲呈淡淡的蓝色,每日进食极少,且不能沾血食酒水。这些均是中了彼岸花的明显特征。还有……”他转向艾尔扎克:“你老师极少在夜晚点灯,也从未在夜晚教你读书写字之类,是不是?”

      艾尔扎克茫然点头。

      “那是因为,在入夜之后,卡妙已经是什么都看不见了。他功力全失,更是无法教你武功!以他的个性,若是知自己已然如此,又怎肯留在圣教?米罗,这一点你应该最清楚!”

      “不会的!”米罗忽然一跃而起,“可是,卡妙在北海住了三年,这一点你没法否认!”

      穆微微蹙眉,“这一点,也是我不明白之处。现在想来,只有一种可能,北海乃是严寒冷僻之地,或许与卡妙所练的寒冰真气符合,加上卡妙自身医术,能解这奇毒也未可知。”

      一时间,船上再次陷入了静默。艾尔扎克忽然惊叫一声:“米罗,你的手!”

      却见米罗一只右手已经遍是鲜血,犹有两片瓷片插在其中。

      米罗苦笑了一声:“我没事……没事的人……不是我。”

      此情此景,穆亦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是默默的拿出金疮药和纱布,小心替米罗取出瓷片,又为他包扎了。

       

      便在此时,忽闻秦淮河一声箫起,声音虽低沉,却是将一切乐曲小调,尽数压下去了。

      穆骤然一惊:“米罗……你!”

      米罗抬起头,神情声音一般阴沉:“不错,这件事,原是我告诉他的。难道这些年,你竟不想见他么?”

      穆惊怒交集,却又不知怎的,白玉般的脸颊竟也飞红了一片。

      箫声渐起,便如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原本应是沉抑曲折的声音,在这人口中,却变得大气浑然。虽是在这秦淮河上,烟花之地。亦是让令人有天水一色,白浪茫茫之感。然而便是在这等磅礴之处,一种细腻流转之感,亦是呼之欲出。

      这一声既出,四围皆住。秦淮河上,一片静谧。

      沧海桑田,人世变幻。不变的还剩下些什么,却又有谁能说得清?

      箫声又一转,却变为柔细之音,虽是如此,音调之清晰,仍是丝丝可闻。一派的温存体贴,却又有掩不住的水样轻愁,道尽了世间变换。

      很多人,可以在这样的箫声中,想到许多事。
      


      31楼2006-01-20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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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外的游历的书生,会想到家中年迈的双亲,痴痴等候却终是辜负终身的红颜知己;

        秦淮河的红牌馆人,会想到自己半生飘零,身世如浮萍却终无所依;

        艾尔扎克想到的,自然是那抹冰雪般的清寒身影,想到每次夜晚来看望老师均要帮他点燃灯火,自己却始终无所觉,心里绞痛得几乎要裂成两半。

        米罗的手指紧紧扣着船舷,牙齿亦是紧咬着下唇,口中已尝到血腥味道,他仍是浑然不知。

        穆起初神色不定,听到后来,忽的从袖中拿出一只竹笛,凝神吹将起来。

        笛声清越,箫声深沉。两者搭配在一起却是天衣无缝。十里荷花,三秋桂子,处处江南好风光,均是蕴于这乐声之中,穆的脸上一种平安喜悦之色,像是想起了年少时分。

        …………

         

        “撒加哥哥,撒加哥哥!”

        “我在这里,别急着跑呀。”

        “穆,你不想父亲么?”

        “恩,有时也想,可是我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

        “撒加哥哥,对着流星许愿真的能实现么?”

        “可以呀,穆想许些什么?”

        “我想许,永远和撒加哥哥在一起。”

        “大哥,我……我学会吹笛子了,你……你想听么?”

        “当然好啊,没想到穆竟如此聪明呢。”

        “大哥,你告诉我那个人不是你,你只要这样说,我一定相信你!”

        “穆,那个人确是我,你若要报仇,我也由得你。”

        “我不信!”

        …………

         

        沧海月明,蓝田玉暖。大哥,逝者不可追,这道理,你应是比谁都明白的。

        一曲既罢,天地间一片静默,唯见江心秋月白。

        一条装饰极其雅致的画舫,从他们面前静悄悄滑过,船头一抹天水蓝身影,凝立如山岳,秀美似流水。黯然伫立船头。

        穆放下手中竹笛,双眼凝望那抹身影,竟不稍瞬。

        苍蓝色双眸亦是看定了那清雅面容,虽未言语,心意却已相通。

        ——穆,回来好么?

        ——大哥,请原谅我。

        月色清淡,星子朦胧,秦淮河上灯火氤氲,笙歌又起。便在这顷刻之间,两条画舫悄然错过。水波之上,亦是不留半分痕迹。

         

        米罗的声音忽然自月下响起:“我记得当年总坛出事之时,你犹在塞外。但听得这消息之后,便立即赶回江南,是不是这样?”

        穆并不回避,答道:“是。”叹了一声却又说:“只是当我赶到一半路程之时,便已闻得总坛平安……”他轻轻一笑,略带几分黯然,“所以……已是不需要我了。”微低了头,“米罗,该说的事我已都对你说了,望你和卡妙……一生平安。”说罢,脚尖轻点,行云流水一般,便离开了画舫。

        艾尔扎克心中抑郁,但见米罗神色,更是不忍,硬生生岔开话题:“这穆先生吹的笛子……还当真好听。”想一想自己并未听过其他人吹笛,只得勉强找一个出来,“比当初那个苏兰特,吹的好听多了。”

        米罗忽然转过身:“你怎见过苏兰特?”

        他甚是奇怪:“在加隆他们几个来的前一晚见到的,怎么了……”

        话犹未完,却被米罗打断:“我明白了……我说他怎能当时一人离开……艾尔扎克,我们走!”

        艾尔扎克倒被他吓了一跳:“去哪里?”

        “北海!为什么我们一直忘了此处!”


        32楼2006-01-20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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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盂兰盆节

           

          繁华散尽,空余红尘场。

          米罗买了快马,脚程稍逊便即更换。故而二人这一路行来,速度极快。艾尔扎克隐约猜到几分米罗去北海的含义,却不晓得苏兰特与老师又有何干系。但他并不虞多想,只要能见到老师,怎样也是好的。

          这一日,二人已到了北方界内。此时已是严冬季节,万物凋零,萧瑟一片。虽然景色如此,艾尔扎克仍是不由暗生亲切之感。

          未近晌午,二人来到一个小城镇。米罗翻身下马。这几日,因是急于赶路,有时便连饮食亦是在马上解决的,而米罗居然在此停下,艾尔扎克甚是不解。

          米罗牵着马,沿着青石路面行了一段,待到尽头时,前方现出一座小小寺院,门庭算不得怎样整齐,想来香火亦不繁盛。只前后几棵高大银杏树,倒也有几分禅意。寺门上却是一块黑漆牌匾,正正写着“寒烟寺”三个大字。艾尔扎克暗道:单这寺名,却也不俗。却见米罗直入寺内,于是赶快将马系好,跟了上去。

          一路走着,他忍不住,便问道:“莫非这寺里竟有老师的消息么?”

          米罗简捷答道:“没有,我去抽支签。”

          艾尔扎克几乎摔倒,心道米罗为人,何时信过这些东西?又想莫非这寺院果真与老师有些渊源不成,或者从前老师亦曾来过?这寺院本来不大,胡思乱想中,已是进了大殿。

          米罗一扫跳脱之色,神色肃穆,立在前面先默默祷告了几句,然后走上前去,将红漆签筒摇了几下,掉出一只签条来。

          小心打开黄纸条,米罗一眼看去,神情数变,先是欢喜,随之眉头一皱,最后虽有几分困惑,却是一脸的决然之色。将签条向地下一扔,跺跺脚走了。

          艾尔扎克看的好奇,拾起来展开一看,上面并不象一般签条那样写着什么“出门合宜”之类的话,而只写着两句俗语,道的是:

          有缘千里来相会,

          无缘对面不相逢。

           

          到了傍晚时分,二人业已奔驰出数百里。投宿在一家客栈之中,

          那老板见米罗出手阔绰,气派不凡,料是个有来头的人物。跑前跑后的极是热情。米罗也只懒懒的不理他,倒是艾尔扎克有几分过意不去,也还应他几句。

          吃罢了晚饭,那老板又走将过来,笑道:“两位客官可是赶得巧了!今日原是我们凌阳城的盂兰盆节,更有火焰舞等诸般表演。两位客官不去看看么?”

          艾尔扎克奇道:“盂兰盆节又称鬼节,不是每年的七月初七么,怎会是现在?”

          那老板笑道:“这位小哥有所不知。这盂兰盆节原是我们当地的节庆。凌阳传说,在每年的腊月十七,鬼魂覆面具至人间而舞,且活人绝不可摘下面具。但这也不过是传说罢了,待到现在,遂演变为每到这一日,城中必先事先演练好各式火焰舞,分成若干队,轮番演出。胜者更有优厚奖品,另有各式杂耍之类节目,热闹的很呢。”

          艾尔扎克听得这般热闹,他毕竟是少年心性,又想米罗自得知真相后一直郁郁不得抒解。心道:莫要他到了北海,寻得老师自己却倒下了,岂不糟糕。于是一力拉着米罗要出去逛逛。

          米罗倒也没有坚持拒绝,略微打理一下,二人便来到了大街之上。

          凌阳乃是北方大郡,物产富饶。此时城里一片灯火通明,主要街道两旁全部缚上了松枝火把,飘摇风中。虽是夜晚,亦是如同白昼一般。路上人流如潮,欢声笑语不绝,艾尔扎克心道:此处的风俗,还真是与众不同。

          忽闻锣鼓之声大起,人群也拥挤起来,许多人道:“来了,来了!”一队身穿红衣的高大男子,,面上皆覆着青铜面具,神色狰狞。便由街道一方缓缓而来,舞姿雄健,动作原始而粗犷,为首的两人,更是不断从口中喷出火来,惹的路旁观看众人一阵惊呼,叫好鼓掌之声不绝。

          这一队走过一条街,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骚动之声未绝,又有人大喊道:“快看,快看!”

          乐声一转为细巧,一队彩衣女子载歌载舞而来,服饰华艳,脸上的面具也较为精致。燕赵多佳人,北地胭脂,原与江南女子不同。身高玉立,举止挥洒。虽是当街而舞,亦并无羞涩之意。

          方在此时,第三队也加了进来。这一队衣分五色,装束简洁,然而举止有度,举手投足之间,一望即是大家风范。这一队一出,立时将另外两队压了下去。一个老者不由惊呼道:“啊呀,城主大人竟将他的火焰舞队派出来了呢,今年实在是热闹啊!”
          


          33楼2006-01-20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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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如若往生

             

            天已近黄昏。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的自彤云密布的天空飘下。灰蒙蒙的天,远远望去,似乎伸手便可触到。地上的积雪早已是厚厚的一层,天上的雪融了进去,竟也丝毫不见痕迹。

            风声呼呼作响,打着旋儿的寒风似乎能吹进人的每一个毛孔。直是滴水成冰,呵气为霜。

            米罗忽然停下脚步,问身后的艾尔扎克一句:“北海,向来是如此么?”

            艾尔扎克不明所以,答道:“是啊。”他自小生活于此,且人生中最重要的三年一并是在此度过。故而不觉气候严酷,反生亲切之感。

            米罗骤然转身,脚步却是愈加迅捷。

            艾尔扎克也只得加快步伐,正行走间,忽听身后一个熟悉声音叫道:“呀,是艾克哥哥么?”“艾克哥哥”这名称,原是只有村里几个和他关系要好的小孩子这般叫的。他一转身,见一个十五六岁少年,穿一件鹿皮衣。不由惊喜道:“雅可夫!”

            那少年雅可夫几步跑过来,拉住他手笑道:“你到哪里去了,好几年也不回来,当时可把村里人吓坏了!”

            艾尔扎克心道:到哪里去,这可不是一时半会说得清的。也只是笑笑。雅可夫又道:“你不知道,你丢了以后,村长着急死了,问了好多人,又去问老师……”

            艾尔扎克猛地一震,惊道:“你说什么!”话音未落,一个方才一直站在远处的身影忽然过来,一拉他手臂:“艾尔扎克,赶快去卡妙住的地方!”

            转眼之间,两条人影已经消失在雪地深处,雅可夫吓了一跳,用力揉揉眼睛,心道:莫非方才只是眼花?

            艾尔扎克带路,米罗携着他前行。虽是四年未至,但小村并无怎样变化。轻车熟路的便到了村外,伸手一指:“那不就是老师的……”一语未了,硬生生顿住。

            曾经的小院木屋,清冷烛光,自己心心相系的温暖所在,而今只余下一片废墟。

            米罗一把摔下艾尔扎克,直奔那废墟而去。所谓废墟,其实不过剩余几块垒墙的青石,木屋像是几年前便被火烧过,不留半点痕迹。

            米罗半跪在地上,神色怔怔。细雪飞扬,白蝴蝶一般,在他身前身后飞舞不定。

            忽然之间,一缕清音掠起。一棵枯木上的积雪被震的簌簌而落。米罗更不回头,修长手指仍然轻抚地上的断瓦残垣,淡淡道:“我想你也该现身了。”

            树后转出一人,长衫儒巾,打理的齐齐整整,手中持一只白玉笛,正是那苏兰特!他略一点头,亦不答话,继续吹奏。一曲《寒山冷月》清华高绝,音质美妙无比。高处细若游丝,一点情怀却始终不断,低处深沉欲绝,如泣如诉仍难掩风雨飘摇。

            艾尔扎克直听得呆住,待他吹完,道:“你……你当初……”

            苏兰特微微一笑,神色中难掩三分傲然,“原来你还记得我,小兄弟,可知江湖上有名的玉笛公子,这名号并不是说来玩的。当初那般说话,也不过一时起意而已。”

            米罗转过身,神情冷然,“四年前,可是你帮助卡妙自加隆身边离开?”

            苏兰特并不讳言:“正是,那时我本听得加隆在北方,于是前来寻访。没想到恰逢了这位小兄弟。我见他言谈举止不同寻常。一时好奇便跟他走了一段。没想到……没想到竟在这里遇见了他。”

            顿了一顿,他又道:“你还想知道些什么?我可以一并告知于你。是了,你们想必也想知道魔教事变之后的事情,先说与你这个好了。”

            …………

             

            黄沙漫天,卡妙挣扎着自地上站起来。回首看了一眼尘土中的两具尸体,也不由轻叹一声。

            哈迪斯双目圆睁,一张俊美脸庞全是不甘之色。他亦是一代枭雄,不想最后竟丧于一个普通护卫之手。卡妙走过去,轻抬左手,为他合上双眼。

            单这一个动作,他已是做得十分吃力。彼岸花药性强烈,虽然他事先亦曾服下克制药物,但仍是抵挡不过的。

            遥望天地,一片苍茫。总坛是绝对不能再回去了,他辨了一下方向,向北方走去。

            也只勉强行了里许,卡妙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他一身雪白衣衫早已遍染鲜血灰尘,却不掩其风华高绝。淡淡道了一句:“出来吧。”

            他武功虽失,但行走江湖多年,高手在左近之时的那股杀气,却是遮掩不住的。
            


            35楼2006-01-20 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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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风明月会相逢番外篇


              38楼2006-01-20 2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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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清风


                笑~~这素一篇怨念滴产物,主要滴怨念来自于某朗,因为朗已经被自己虐的8行了~~(众:默~自虐狂~~)同时,也真的想给小米妙妙还有其他人一点货真价实的幸福。借这个机会,朗也要好好谢一下朗滴家里人,尤其素老公Faith,谢谢泥滴口水和精彩番外,小语妹妹,谢谢泥滴插图和那么PP滴一篇口水,老婆钟钟,谢谢泥滴美图~~还有其他为朗画过插图滴大人,朗滴所有朋友和一直支持朗的大人们~~鞠躬~~~


                39楼2006-01-20 2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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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偏今天穿的这件长衫上结子甚多,卡妙又看不见,解到最后一个时,细长手指一颤,一个活结被他一下子弄成了死结。心下一急,又不想让米罗看到,只可惜真是越急越乱,这一个小小结子,竟是无法打开。

                  “妙妙,在做什么?”米罗已整理完了床铺,两步走过来。

                  “……没做什么。”卡妙脸上微微一红,偏是不想让他看到这个样子,偏是让他看到。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只是他却忘了身上这件衣服,其余的结子原是已经解开的。这一退退的急了,大半件衣衫“唰”地从身上滑下来。

                  卡妙看不见自己的脸,但是他敢发誓,他从来没这么脸红过。一时间竟也不知如何是好,想狠狠说米罗几句,这事却又不是米罗的错;想冷冷看米罗一眼,他自己现在脸色绯红神情躲闪,一片嗔恼风情,有谁能怕得起来?

                  米罗忽然爽朗一笑,一把把卡妙抱过来,半带埋怨的说了一句:“真是,在我面前还逞什么能?”

                  卡妙一动不动,任他为自己打理,感受到米罗怀里温暖。苍白面庞上那一片红云,却是始终不曾退下。

                  “妙妙,时候还早,我来读点东西如何?”躺在枕上,米罗悄声向身边问道。

                  “好。”清清冷冷的一个字,想是方才害羞了,话也不肯多说一句。

                  米罗在心里坏坏一笑,害羞了?好!于是从床头一摞书中抽出一本。

                  “……居月宫,月宫广阔而清明,天青天银琉璃城,七宝铸就华彩殿,月天子,如月明丽照四方,银晖洒向娑婆界,三千青丝舞千秋,七世慈悲修来安乐福,光华万代不消灭……”

                  “啊,说得还真好。”米罗大声慨叹,“把那个‘月天子’换成‘月公子’。妙妙,正像是在说你耶!”

                  一只苍白细长的手伸过来,拿去他手中书本,声音冷然,“换一本。”

                  换一本?好。“那我拿《诗经》怎样,这本可没什么的。”

                  不说话,视为默许,米罗认真读了几首,声音亦是正经起来,倒还真没什么。只是没半炷香的时间,他声音一变,忽转为温柔低沉,读的,却是那首流传千古、深沉含蕴的《击鼓》

                  死生契阔,与子相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在生与死的面前,我很清楚的明白人类的力量有多么小,多么小!可是,只因这世间有你,我还是要说那句话,我也一定要做到这件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米罗缓缓放下书本,一双蓝紫色眼眸看定那张让自己魂牵梦萦一生的面庞,同时握住卡妙一双手,感受着那细致微凉的肌肤:“卡妙,这几句话,我是认真的。”

                  卡妙转过头,一双冰蓝色眸子虽然看不见,却仍是注视着米罗所在的方向,“八年前的中秋节,我应过你一次。那次不得已,我负了你。但那个承诺,我始终未变。”

                  只这一句,于心已矣。

                  从前在一起时,卡妙有失眠的症候,睡着了也极易醒来。他虽然医术高超,这一点却也没有办法。而米罗倒是睡眠极好。而如今,这种情况恰是倒过来了。

                  已近午夜,米罗看了一眼在自己臂湾里睡得极熟的卡妙,忍不住轻声微笑了一下。

                  低头,借着窗外淡淡月光,认真看着卡妙:石青的发,清秀的眉,苍白的面庞,精致的轮廓。睡熟的他少了几分平日的冷澈,反倒添了一丝率真。

                  轻轻抚摸枕上石青色的长发,三个月来,米罗每每睡不着,也每每从梦中醒来,然后认真的看枕边这人,一遍一遍的看,方才慢慢安心。

                  卡妙忽然动了一下,米罗一惊,不要把他吵醒了,他身子本来不好。却未想卡妙轻轻一动,反又向他怀里靠了一下。

                  米罗脸上的笑容再也抑制不住,低下头,脸颊轻轻贴上卡妙清秀面庞。感受着那淡淡药草香和冰雪混合在一起的清馨气息。卡妙虽在睡梦之中,身子也不由轻颤了一下。

                  卡妙,卡妙,我好开心,你知道么?

                   

                  第二日早晨,米罗自睁开眼睛起就笑个不停,活像只偷了腥的猫。卡妙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最后决定不理不睬方为上策。

                  只不过完全不理睬却又不行,因为米罗不让他起来。

                  “再躺一下么,又没有什么事,好不好,妙妙?”不但这样说,而且付诸于行动,一只手揽住卡妙腰际,当真是不想让他起身。

                  “……”说大概是说不过的,那人赖皮起来脸皮足有城墙那么厚;动手么,那人一概不还手,自己也不好意思。

                  最后的结果,是二人直到日上三竿才起身。

                  卡妙生性清冷,偏在米罗面前会按捺不住性子。自己有时也想,为何会这样呢?也许,只因为心中有他吧。

                  方想对米罗说些什么,一抬眼却看见米罗蓝发中淡淡银丝,话到口边却变了样,“我给你束发。”

                  “啊?!”真的是惊喜之极,卡妙居然这等说,那样一个聪明人,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回什么好。正思量间,卡妙已是拿过梳子发带,仔细为他梳起发来。

                  动作很轻,轻得几乎感觉不到,但是非常的舒服,春风拂面一般的感觉。

                  米罗一瞬间想过了千万件事情,最后涌入脑中的却也只有一句:“结发受长生。”

                  “妙妙,再有三个月,我们就可以回江南了。”

                  “……”

                  “现在的江南,该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吧。”

                  “……”

                  “穆也回来了,我们一家人,到底是凑全了。”

                  “……”

                  “妙妙,以后,我们就这样子一辈子好不好?”

                  “好。”

                  ——好,米罗,我答应你。

                  凭人间自古多少情,愿只愿沉醉明月清风。


                  42楼2006-01-20 2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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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倾城


                    笑~~`偶滴一锅弟弟和一锅妹妹结婚`~~朗好开心滴说`~`祝新婚快乐~~`百年好合~~一定要幸福啊!!!大亲亲~~`

                    这锅~~结婚素要送礼滴``~~8过朗最近实在无礼可送~~汗~~本打算为清风明月写一锅补完的~~~`计划素四章,现在只写完了一章`~~继续汗~~`8管了`~先把这一章拿出来好了~``8过~`写的实在仓促`~~朝花滴斑竹,8好意思~~~这一锅请8要收~~另外,如果偶这锅就此8填,大家也表打偶~~


                    43楼2006-01-20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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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冥火

                      米罗在床上躺了三天。 

                      自中秋那夜他倒下之后,我勉强把他搀回去,便一直没有醒。附近的村子里并没有合适的医生。对付请了一位,到这里却说是“不中用了”。我气得跳脚,逼着他开了药方,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的尽是薄荷、桔梗、白芍一类的药物,药理粗疏如我,也知道这些药性温和的东西只怕是连伤风头疼也治不好的,一怒之下,把他赶出了门,

                      看护了他三天。到第三天半夜里,我实在是挺不住了,一头倒在桌子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的时候,已是红日满窗。身上暖融融的,不知何时盖了一条毛毯。我暗自奇怪,又向床上看了一眼,被褥折叠得整齐,米罗却已不见踪影。

                      “米罗!”我大叫着跳起来,急匆匆地向外赶,一路上撞翻长椅若干条小猫两三只,将至门口之时,险些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喂喂,你乱跑什么?你摔了不要紧,可别弄翻了我的粥。”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适时响起,带一丝懒洋洋的倦怠味道。我猛一抬头,米罗手里端着一只青花瓷碗斜倚门上,口角边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目瞪口呆,这冲击委实太大,一时间动弹不得。

                      米罗径直走过去,把碗放在桌子上。我木头人儿似的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随着坐在桌旁。雪白松软的一碗粥,几是入口即化。里面加上切得均匀的暗红色腊肉丁,金黄色的海米,黑色的皮蛋,最上层还浮着几片碧绿的青菜,犹自冒着袅袅的热气。

                      我咽一口口水,几天没正经吃过饭了,又认真看一眼米罗,见他脸色虽然依旧憔悴,却仍是平素的神气。担了几天的心事,此刻虽是可以放下,却仍觉乱作一团,只觉大脑僵化舌头打结,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

                      若换一个略有经验的人,定有一番得体言语可说,比如问候一下身体寒暖之类。我呆了半晌,却只是冒出一句:“怎么每次都是煮粥啊?”

                      话一出口,我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下来。

                      米罗大笑起来,笑完了,他像看什么珍稀动物似的打量了我两眼,背着手走出了门。

                       

                      一个月的时间将过去了,米罗的气色一直未见好转,行为却一如往日。我几次想劝,却不知如何开口。

                      从村镇里买了东西回来,左手提着一篮鸡蛋,右手拎着一捆青菜,自觉已然是十分杂工模样。方推开门,却是吓了一跳。

                      店堂里齐刷刷坐着十余个锦衣人,神色精干,一望皆非等闲之辈。面前的桌子上却并无酒菜。米罗则坐在一旁,半闭着眼,神情略显疲惫。

                      莫非我不在,米罗连生意也不做了。我疑惑走过去,口气中赔了十二分小心:“各位客官……”

                      一语未了,为首一个锦衣人忽然把茶壶重重向桌子上一顿,木桌上顿时出现几条裂纹,茶壶却丝毫未损,我一惊,急忙向后退了一步。

                      那锦衣人随即站起,面上神情数次转换,十分怪异,其余人等随着他一同站起,却是朝着米罗方向走去。

                      米罗依旧半闭着眼,脸色比初见他时已是苍白了许多。

                      那群人在距离米罗三步左右的地方停下,为首那人手一挥,忽然之间,十余人一同跪下,双眼含泪,声音哽咽,“属下……属下参见……”

                      米罗终是笑了,长身而起,午后阳光在他身上洒下一层清淡光芒,恍恍然似真似幻,声音平平静静,不见一分起伏,“何苦来,你们已经不是我的属下了。”

                      “啪”的一声,我手中的东西全部落地,鸡蛋摔碎的声音如此沉浊遥远,为何我以前从来不知。

                      有风吹过窗子,残破窗纸在风中呜呜作响,世间一切,皆是如此不真实。

                      早该想到他不是寻常人,不是么不是么不是么?

                      正出神间,忽听风声掠过,一只绿莹莹匕首挟带劲风,直钉在店堂内木柱之上,匕首下方垂着一张白绢,字迹鲜明,日光下看得清晰。

                      上面也只寥寥几个字,字虽算不得好,挥洒磊落,亦颇有纵横之意。

                      “今夜子时,吴歌山。”

                      落款之处未加署名,只画了朵黑色升腾火焰。

                      众人一起脸色巨变,惊道:“冥火,是拉达标记!”米罗却是神态自若,淡淡道:“若你们能寻得到我,他为何寻不到?”手腕一翻,旁边一只茶杯被他劲力所激,化成数十片碎片,一若漫天花雨。

                      每人身上中了一片,不多不少。击中的亦是同一穴道。米罗拍拍手,笑道:“今晚你们就在这里歇一宿吧。”弯腰又拾起一个侥幸未碎的鸡蛋,叹口气道:“哎呀,真是可惜。”

                      他随手把鸡蛋放在桌上,转身出门,口中犹自哼着小调。

                      又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我活动一下手脚,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并不是说我武功如何出神入化,而是米罗击打的穴道之处,恰好放着我方才买菜剩下的几块碎银子,劲力被消去了大半。

                      现在想去的地方只有一个——吴歌山!

                       

                      吴歌山并非什么崇山峻岭,名称虽雅,其实不过是个小丘陵。听闻昔日亦是一处江湖胜地,此刻年代即久,传说早已湮没无闻。我早早来到山顶,上面并无高大树木,寻一处长草之中躲藏起来。

                      浮云隐隐,月色朦胧,天地间一片静谧。我动也不敢动一下,略有风吹草动,便疑是来人,这般神经紧张之下,竟也熬到了半夜。

                      忽然之间,山下一点绿焰幽幽而起,火光甚是微弱。顷刻之间,第二点绿焰随即亮起,一字长蛇一般,向山顶蜿蜒而上,火光虽不算大,诡异中却别有一番气势。

                      待到最后一点火焰亮起之时,一个碧绿流星烟火疾飞而起,山上所有火焰一同升腾,霎时间明亮了数倍,夺人双目。

                      一条石青色人影便在此时由火光中穿梭而上,身形挥洒,飘飘然直若御风而行。

                      也只一眨眼间,两条身影已然伫于山巅之上,凌风而立,衣带飞舞。另一人我竟不知他何时到来,想必就是那些锦衣人口中的拉达。此刻看去,见他身形高大,一袭玄色披风,面目凛然,有王者之风。

                      “我来了,有事么?”,面对如此气势之人,米罗不在意的笑,神色一如往常。

                      “十六年前,我曾与人约为一战。”拉达声音低沉,掷地却有金石之声。

                      米罗神色一变,口角边笑意霎时敛去。

                      “那人已不在,也只你有资格代他一战。”

                      起风了,这地方原不应有这般猛烈强劲的骤风。寒冷剧烈,直吹到骨子里。树上一群雪白飞鸟忽喇喇飞起,在天幕中留下一道悠长灰色痕迹。如此星霜如此夜,飞鸟为何要离开自己的巢?无人知晓。

                      便在这样的风声之中,米罗缓缓点头,语气深沉,自我识得他以来,从未想过他会有这般认真之时。

                      他说:“你说得对,确是惟有我有如此资格。”

                      又一颗碧绿烟火流星自山巅划过,刺穿寂寞夜色。米罗抬起手,一点血红晶莹在袖间微微闪烁。

                       

                      米罗,祝你生日快乐,如果卡妙不在身边,请不要太寂寞。


                      46楼2006-01-20 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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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不上后记的后记:

                        清风系列至此,告一段落。

                        称不上补完的补完,米罗的人生并没有结束,我不知道他还会走上多久,也许会走一个段落。也许,已经不会太长。

                        写倾城,最初是打算再送卡妙一程,舍不得他,舍不得他们。然后写到了米罗和拉达的一战,这一战,既是为了完成卡妙的心愿,更有完整自己,证明自己的因素在里面,希望小米以后的路,走好。

                        也喜欢倾城,这样平凡的少年,风霜中带着三分青涩,不会很好的表达出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称不上敏锐,却可以解悟到别人领悟不到的东西。

                        笑,也是个别扭小孩。

                         

                        月到天心终无望,清风有泪是前尘。

                        卡妙,米罗,愿你们一生平安。


                        48楼2006-01-20 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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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



                          中国有句极有名的词,叫“十年生死两茫茫”,米罗不止,《清风》时他寻了七年,《倾城》时是又过了七年。

                          十四年的时间,至于能不能继续走下去,我不知道。 

                          卡妙没有他那么长的时间,他只有三年,独自一人在北海,但是那是天下极苦寒之地。他武功全失,身中剧毒,双目几近失明。 

                          其实,构思《三年》的时间在《倾城》之前,但是一直没有写,是不忍,每次敲几个字就敲不下去(表看偶~~素真滴`~~汗~~|||),但是现在,决定把它写出来。

                          不仅仅是为凑一个完整。 

                           

                          注:寒烟寺,《清风》原文中第十二章《盂兰盆节》,米罗曾去抽签之处,并于此处抽得“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PS:文中其他一些细节,不能一一提及,在《清风》及《倾城》中均有交代。


                          49楼2006-01-20 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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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荏苒,转眼间已是一年。 

                            这一日艾尔扎克又来寻卡妙,一进来却是愣在当场,平日里一身青衣的老师,今日竟是极难得的换了一身白衣。 

                            “老师,你……”他站在那里,下半句怎样也说不出。手里的书本笔砚稀里哗啦摔了一地,墨盒被摔开,盒盖骨碌碌滚了好远。他恍若未见,只盯着那一个身影。 

                            当时他太年少,直到数年后,他和另一个人在江湖上游荡了许久,才慢慢的体会到,当年那一种心情,是怎样一场惊心动魄的惊艳。 

                            悔不当初,可是,年少时的心事,又有几个人可以看得清?看得开的,笑一笑,权当是繁华梦一场,也就过去了。看不开的,便如艾尔扎克这般,也就是一生一世了。 

                            卡妙却未看他,只淡淡道:“今日的课且不上了。”

                            他走过他身边,艾尔扎克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淡然却凛冽的冰雪气息。 

                            那日里卡妙在冰海边坐了许久,那是他喜欢待的地方,有凛冽的风,刺骨的海,清澈的发蓝的大块浮冰在海上漂浮碰撞。

                            艾尔扎克在他身后远远随了,忽然觉得,那人,似乎是一个他一生也无法接近的存在。 

                            在天近傍晚的时候,卡妙终于站起了身。缓缓的向回走。艾尔扎克急忙跑过去,不即不离的随在他身后。 

                            “老师……”

                            卡妙却不言语,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听。”

                            艾尔扎克侧耳听了,浪涛滚滚,夹在其中的却有器乐吹打的声音。他不由奇怪,两人行走一段,转了一个弯,前面一群人扛着一口棺材,吹吹打打的走了过来,虽说是办丧事,穿着却并非素服,器乐声音,亦有喜庆之感。 

                            这原是当地的风俗,若是福寿双全,子孙满堂的老人去世,丧事便按此办理,称之为“喜丧”。 

                            卡妙看了那队伍渐行渐远了,轻声道:“喜丧么……若是丧事,其实……怎样都一样的……” 

                            艾尔扎克心中却是另一番感觉,他父母去世的早,故而当时并无多深感触。现今卡妙是他最为亲近之人。一抬眼却见卡妙身形单薄,面色苍白,一双冰蓝色眸子沉静之极。站在雪地中竟有种似真似幻之感,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一般。一时间不由惊慌起来,“老师,老师,你……你永远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是不是?” 

                            一时忘了情,艾尔扎克伸手拉住了卡妙的素白衣袖。 

                            卡妙低头看了他,伸手轻轻把衣袖从艾尔扎克的手指中解脱出来。 

                            艾尔扎克还记得那一天的日子,仿佛是十一月初八。 

                             

                            三年,只有三年。说什么年华似水,时光偷换。素颜弹指逝不过刹那芳华,朝来青丝暮成雪又何用几多时光?何妨,何妨?只是更无人与君挟酒伴月醉一场! 

                            然后便是那三年后的一日,艾尔扎克雪夜闻笛,把那奇怪书生讲与他听。卡妙淡淡颔首听了,待艾尔扎克走了,应手推窗,“苏兰特,你进来。” 

                            苏兰特笑吟吟越窗而入,却在听他说话后白了脸,“你……你……”

                            “你若能找到,明日加隆为何不能找到?”卡妙心平气和,“何况,就算你们不来,我亦是要离开。” 

                            次日夜里,苏兰特再次前来,终是应了卡妙的愿。 

                            北海那时天气寒冷,白雪皑皑。与此同时,江南却是繁花似锦,一片盎然。 

                            同是在那一日,一叶小舟顺水而下,船头抱膝坐着一个身穿石青色长衫的青年男子,宝石蓝色长发,蓝紫色眼眸,相貌俊朗,神色却是十分落寞。 

                            “卡妙,卡妙,你究竟在哪里……还记得我当年说过的话么,无论……无论是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找得到你……” 

                            ——《三年》完


                            53楼2006-01-20 2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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