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载翻译自《科学》官网。

巴西库拉萨——1995年，环保主义者和科学家开始孤注一掷地试图拯救世界上最稀有的鸟类，一种名为Spix's macaw的蓝灰色鹦鹉。自从19世纪初科学家首次描述它以来，这种鸟极少被发现过，它已经呈现出神秘的光环，使鹦鹉爱好者和偷猎者无法抗拒。“一个多世纪以来，我们只有非常非常微弱的信息，知道有这种神话般的，相当美丽的蓝鸟。”国际鸟盟的环保主义者奈杰尔·科林（Nigel Collar）说。直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在靠近巴西东北部这个尘土飞扬的小镇的野外，只剩下了仅存的最后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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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脱落羽毛的DNA中，英国研究人员证实，最后一只野生鸟儿是雄性。当时，全世界只有不到三十几只鸟儿被关押在收藏者手中和动物园里，因此决定释放一只雌性，希望两只鸟儿能配对并产生后代。雌性被释放到靠近雄性居住的地方，似乎很快就适应了她的新生活，吃下了野生食物，避免了猎鹰袭击。她一天比一天强壮，飞得越来越远，2个多月后，她和雄性配对了。两周后，她神秘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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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后，一名当地男子说，他发现这只鸟死在电线下面。“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只能说是运气非常糟糕了，”科林说。他表示鹦鹉撞到电线几乎是闻所未闻的，实际上她可能被偷猎者带走了。“斯皮克斯金刚鹦鹉的世界充满了非常非常大的不确定性，很多人说了很多他们不一定真正想说的话。几年后，野生雄性也消失了，斯皮克斯命运似乎被封印了——这一个物种已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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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环保主义者正试图扭转这种命运。2022年6月11日，在雌性被遗忘超过四分之一个世纪后，他们计划将八只斯皮克斯金刚鹦鹉从圈养中释放到野外。今年年底应该还会有十二个，未来几年还会有更多。如果一切按计划进行，这些鸟儿将成为斯皮克斯金刚鹦鹉在其自然栖息地新种群的先锋。该项目长期受到内部争论的阻碍，也因争议而停滞不前，必须克服重大的科学障碍才能走到这一步。但是，最大的挑战还在前面。

斯皮克斯金刚鹦鹉因其神秘和美丽而被偷猎到灭绝，它们将从巴西的这个鸟舍重新进入野外。马丁·古斯

“斯皮克斯的项目是独一无二的，因为他们正在将一种物种重新引入野外，这种物种目前已经灭绝，已经在野外灭绝了20多年，”美国鱼类和野生动物管理局的野生动物生物学家，该项目的技术顾问Thomas White说。“世界上很少有重新引入计划做过这样的事情，鹦鹉或金刚鹦鹉更是没有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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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类的重新引入很少有过成功案例，但也没有一个像这次那样雄心勃勃，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的保护生物学家乔治·阿马托（George Amato）说。然而，对于斯皮克斯来说，它必须被尝试，他说。“我希望它能奏效，因为我们真的没有其他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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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皮克斯金刚鹦鹉的天然家园位于巴西东北部的热带干燥森林卡廷加，覆盖了该国10%的面积。在持续约3个月的雨季里，一切都显得郁郁葱葱和绿色。但这里的植物在灰色和白色的阴影中竞争 - 卡廷加在土著图皮语中意为“白色森林”。正是在这里，斯皮克斯金刚鹦鹉曾经在沿着穿过卡廷加的小溪生长的古老Caraibeira树的树洞中筑巢，以种子和坚果为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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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知晓过去有多少只斯皮克斯金刚鹦鹉。当西方科学发现这种鸟时，人类已经开始将大部分卡廷加土地变为牧场。1819年，德国博物学家约翰·巴蒂斯特·冯·斯皮克斯（Johann Baptist von Spix）在前往巴西内陆的探险中发现了这种鹦鹉。斯皮克斯指出，这只鸟似乎“非常罕见”，然后拍摄了它并将其带回慕尼黑，为人类与这种引人注目的鸟的关系奠定了基调。

约翰·巴蒂斯特·冯·斯皮克斯（Johann Baptist von Spix）在1824年的出版物中首次描述并绘制了现在以他的名字命名的金刚鹦鹉。大卫·蒂普林照片库/阿拉米库存照片

随着人类在卡廷加的足迹延伸，这种鸟变得更加罕见。可悲的是，这只会让它更受鹦鹉收藏家的垂涎，他们愿意为一只鸟支付数万美元。“它越罕见，它就越成为一种身份象征，”Collar说。这种鸟变得类似于集邮家梦寐以求的极其罕见的蓝色毛里求斯邮票，动物保护学会物种和种群保护协会的保护主义者罗兰·沃斯（Roland Wirth）说。“非常富有且热衷于此的收藏家热切地想要拥有它，他们几乎会极尽所能来达到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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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1987年初，已知只剩下三只斯皮克斯金刚鹦鹉生存在野外，到当年年底，偷猎者就已经捕获了其中两只。在1995年将最后一只雄性与一只圈养鸟配对的计划失败后，雄性与另一种雌鸟，一只蓝翅金刚鹦鹉，它们一直在一起，直到他也在2000年10月消失。国际自然保护联盟（International Union for Conservation of Nature）于2019年正式宣布斯皮克斯金刚鹦鹉在野外灭绝，这距离冯·斯皮克斯首次描述它已经过去了2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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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这只鸟仍然存活在着大众的美好想象中。孤独的雄鸟终末高歌的故事——包括从蓝翅金刚的雌鸟的角度描写的，徒劳地等待他的回归的故事——以及两部动画电影，共同赢得了10亿美元。

在二月一个炎热的早晨，马丁·古斯（Martin Guth），一个秃顶而魁梧的德国商人和鹦鹉收藏家，站在斯皮克斯将在野外开始新生活的地方。他创立的非政府组织濒危鹦鹉保护协会（ACTP）已经接受了挑战——将这种鸟儿带回卡廷加。ACTP在柏林附近的塔斯多夫（Tasdorf）拥有170多只斯皮克斯金刚鹦鹉，在距离古斯站立的地方仅几百米的地方建造了一个设施，并于2020年3月通过私人飞机将52只金刚鹦鹉转移到巴西生活。2021年，三只雏鸟在该设施孵化出来，这是30多年来第一只斯皮克斯金刚鹦鹉在原始家园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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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天早上，古斯很生气。在附近，工人们正忙于建造一个巨大的U形鸟舍，相较于设施内基础的小笼子，鸟儿可以在这里飞行更长的距离。但它的施工进度落后于计划。“即使在来这里的路上，那个家伙仍然说一切都完成了”古斯抱怨道。他确信，造成推迟的原因与之前参与斯皮克斯项目的竞争对手有关。斯皮克斯项目可能有着高尚的目标，但它的历史也充满了嫉妒和报复。

失地
斯皮克斯金刚鹦鹉的故乡是卡廷加，这是一种干燥的热带森林，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没啥叶子。由于牧场扩张，森林已经减少，这是重新引入金刚鹦鹉的努力面临的另一个障碍。

在圈养中繁殖斯皮克斯金刚鹦鹉并将其重新引入野外的想法早在古斯参与之前就已经开始了，甚至早在孤独的野生雄性消失之前。1990年，环保主义者成立了一个委员会来监督重新引入计划。这意味着要建立足够的圈养鸟数量，这被证明是一个复杂而充满争议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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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环保主义者只知道少数圈养鸟类的所在，而且鸟儿的主人也并不愿意配合，因为自1967年以来，野生动物的出口在巴西一直是非法的。但后来巴西政府同意，如果他们将自己的鸟儿加入繁殖计划，巴西政府将大赦主人，“人们一个接一个地站出来承认他们持有斯皮克斯金刚鹦鹉，”沃尔夫冈·基斯林（Wolfgang Kiessling）说，他是一位商人，他创立并经营着Loro Parque，这是特内里费岛上的一个私人动物园，多年来一直饲养着一些斯皮克斯金刚鹦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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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到1996年，全世界只有39只圈养鸟儿被发现。更糟糕的是，它们中的大多数都血缘关系密切。只有9只来自野外，其余30只中有21只来自菲律宾的一对，这引发了人们对近亲繁殖的担忧。为了斯皮克斯的未来，来自不同收藏家的鸟类需要聚集在一起繁殖，但是关于谁该在什么条件下向谁送去一只鸟的争论不断，破坏了计划。“这种动物越稀有，涉及的破事就越多，”鸟类遗传学家、斯皮克斯项目咨询委员会成员克里斯蒂娜·宫城（Cristina Miyaki）说。与成功恢复工作所需的合作精神相反，科领在1992年写道：“所有权本质是嫉妒、声望和占有欲的问题，在心理起源上是根本不同的。”（原文：ownership is a matter of jealousy, prestige and possessiveness that is fundamentally different in psychological origin）

与此同时，持有人的小圈子也在不断变化。从2000年开始，卡塔尔的谢赫·萨乌德·本·穆罕默德·本·阿里·阿勒萨尼（Sheikh Saoud Bin Mohammed Bin Ali Al-Thani）购买了数十只斯皮克斯金刚鹦鹉，并将其饲养在他的私人野生动物保护区Al Wabra。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拥有了世界上绝大多数已知的斯皮克斯金刚鹦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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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斯于2005年前往现场，战胜了酋长，从瑞士私人所有者那里购买了三只斯皮克斯金刚鹦鹉，这些金刚鹦鹉以前不是繁殖计划的一部分。“他拥有的三只鸟是最重要的，因为它们可以改善种群的遗传性。”奇科门德斯生物多样性保护研究所（ICMBio）的兽医Camile Lugarini说，他领导巴西环境部的斯皮克斯金刚鹦鹉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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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5月，在巴西首都巴西利亚举行的一次会议汇集了所有重要利益攸关方的代表。会议过程鸡飞狗跳。一位与会者争辩说，古斯不应参与该项目，因为他已经服刑，而且据称，他非法出售濒危鸟类，违反了《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古斯说，像其他育种者和非政府组织一样，ACTP合法出售一些鸟类，但从未出售过斯皮克斯或其他高度濒危鸟类，他的罪行是几十年前犯下的，与当前的项目无关。）当时担任Al Wabra策展人并出席会议的兽医Tim Bouts说，他为不在场的古斯辩护：“说实话，这张桌子上坐的到处都是罪犯，因为每一只被囚禁的斯皮克斯金刚鹦鹉都是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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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结束时没有达成一致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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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斯继续前进，尽管有些人质疑他的动机和方法，指出ACTP及其资金来源缺乏透明度。古斯说，一些捐助者宁愿保持匿名，他现在正试图避让项目资金充满争议和信贷纠纷。“是的，我们做事的方式不同，”他说。“他们以前尝试过的方法无疑是走不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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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一些被古斯胁迫过的人，也承认他通过霸权和劝诱进行推进的所产生成果。“他有点像推土机，”沃斯说。“但他把事情做好了。当酋长在2014年突然去世，他的斯皮克斯金刚鹦鹉的未来受到质疑时，古斯通过他的非政府组织介入，将鸟儿从卡塔尔带到塔斯多夫。2018年6月，古斯和巴西环境部长在柏林签署了一份谅解备忘录，在巴西建造该设施，转移鸟儿并重新引入它们。（ICMBio和Pairi Daiza基金会也是签署方）。”

在柏林附近的濒危鹦鹉保护协会饲养的斯皮克斯金刚鹦鹉是重新引入计划的一个组成部分。PATRICK PLEUL/PICTURE ALLIANCE/GETTY IMAGES

太长了，还剩一半明天搞

“我不是天生的环保主义者，”古斯说。但随着他参与重新放归计划的努力，他越来越坚定地要证明他的批评者是错误的。“他们说‘他将无法繁殖这些鸟。’我做到了。他们说‘他不会把任何鸟送到巴西。’我也做到了。他们说‘他不会放归这些鸟儿。’而我们正在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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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有趣的位置上，Collar说。“他现在是那个可以作为拯救斯皮克斯金刚鹦鹉的人而载入史册的人。或者，如果他真的搞砸了，那么他就会作为使它灭绝的人而载入史册。”

当鸟类持有者为控制权和资本而战时，环保主义者和研究人员正在为拯救该物种而战。当鸟类学家克伦威尔购买公司（Cromwell Purchase）于2010年前往阿尔瓦布拉（Al Wabra）领导其斯皮克斯金刚鹦鹉项目时，他被告知该物种“处于圈养状态”。当时，全世界已知的71只鸟类中有54只在卡塔尔，圈养种群面临着双重威胁：疾病和低出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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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胁圈养斯皮克斯金刚鹦鹉的主要疾病是前胃扩张症（Proventricular-Dilatation-Disease），它影响鹦鹉胃肠道的神经并导致它们慢慢消失。这是宠物鸟的常见病，自1970年代以来就已经为人所知，但其原因则完全不清楚。然后，在2008年，研究人员在受影响的鸟类的大脑中发现了一种新型病毒：一种博尔纳病毒(bornavirus)，一种已知会导致马和羊脑部疾病的聚集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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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测试了世界上所有已知的斯皮克斯病毒，”Justus Liebig University Giessen的兽医Michael Lierz说。在卡塔尔，实施了一种“交通信号灯”系统，将受感染的鸟类视为“红色”，并将其与其他鸟类分开。这最终消除了禽类博尔纳病毒对斯皮克斯种群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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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问题是繁殖。只有很少的成对的鸟。起初决定保留它们进行繁殖。“我们的目标是生产尽可能多的后代，以防止物种完全灭绝，”Lierz说。随着时间的流逝，重点转移到了如何进行更好的匹配上，以保护斯皮克斯的遗传多样性，从而保护其生存机会。但具有不同遗传学的鸟类不一定能凑成一对。“鹦鹉是一夫一妻制，非常挑剔，”Lierz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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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人工授精，研究人员最终可以根据它们的遗传数据对鸟类进行配对。但时机至关重要：雌性通常会产下两到三枚卵，产下卵的那一刻是进行受精最合适的时机。Lierz说，他和诺依曼要花几个小时在视频监视器上盯着雌性斯皮克斯金刚鹦鹉。“一旦我们看到蛋，我们就冲出去，翻遍一个又一个鸟舍，抓住我们想要的、在计划名单上排在第一位的雄性。我们将尝试从他那里收集精液，如果我们没有得到足够的精液......我们就马上去找排在第二位的雄性。”Lierz说。2013年5月，第一只人工授精的斯皮克斯金刚鹦鹉雏鸟孵化出来。后续孵化了更多雏鸟。“这就是我们摆脱遗传瓶颈的原因，”Bouts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