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爬起来开戏

那么，你开的戏呢

【年关刚过的时候，仍是导着北风的寒冬天，风裹着发白的阳光，不比雪天呼啸更暖，却已然是新一岁的春日时光了。风太大，又太冷，厚实的氅衣往领口一拢，轻易便遮住了小半张脸。舟舟抱紧了怀里三文钱买的热乎乎的栗子，安安静静的趴在棠知的肩膀上，棠知不好说话，也不好跟上前，不近不远的跟着，待两厢沉静时能听到踏踏实实的脚步声。】
【一口雾蒙蒙的热息散在冷风里，像是我亲自领着他，白色的马跟在身侧，徐徐的跟着走，待稍稍仰起眼，便能看到马背上垂下一片昂贵精致的绫罗。胡同里飞横着雕琢的檐牙，看不到太阳，斜长的光懒洋洋的，照亮了横斜的一线。指尖往手心里掐，心里便无端生出股不安的焦躁，索性就站在那儿，看着那束光缓缓偏斜，才像得了允许，慢慢的、慢慢的长舒一口恶气】今日正月十四，千步廊底下新印未开，远不到开始忙碌的时候。武人和文人不一样，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七爷火器营里是也有这么一说吗？
【棠知不敢上前，站在原地吃他妹妹剥好的栗子，远远的望过去，亲眼见着一颗栗子掉在了地上，气便不打一处来】徐棠知，站在路当间儿等什么？
【分明是在说徐棠知这棵无辜的桑，目光却看着骑在马背上的那根横斜的槐树枝，一双眼一瞬不瞬的看着，从眼底露出点火气，可话里平平淡淡的，实也听不出什么波澜】车马不长眼，你也不长眼吗？

【岁尾往盛京一行，随行押回的还有上百车供奉，斗斛珍珠、熊虎皮毛，除去金册上明确标注的份额，更有走暗线单独送往正阳门的，西南战事方息，将卒们终于在对敌的枪炮声中体会到火器用途，绿营一时被踏破门槛，左右不过来探口风虚实，因值年节，连现成的理由也不必找了。正阳门位值中线，两座王府傲岸并立，无人敢掠其光辉，三年后巷尾却又添一门状元楼，每每举行大朝会时，初寅总能看一顶青布小轿候在午门前，倒少有能真切见人的时候】参议爱弟心切我不便说什么，到底是未出正月，何必如此苛责幼子。
【本趁未下宫钥入群玉殿送些皮草冬衣并底下孝敬的精巧玩意儿，正遇上献妃哈思琥氏一行共筹宫内赏灯事宜，只好割爱送去折露殿一斛东珠粒子，隔着屏风陪叙几句，刚入正阳门巷道，便听得徐氏训弟，遽然念及闻喜宴醉话，轻夹马肚上前应诺】
我数着日子呢，今日十四，开印在即，能痛快跑马的时候没多少了。想来没人敢扰参议清闲，可我瞧着徐府门前并不如年前热闹，不如就让我白捡了这个便宜——前门摩肩接踵，带两个小的往坝上去瞧瞧，此时春冰初融，别有一番景色，也给冲霄泄泄火。
【冲霄低鸣一声，挥散喷洒的热气，马蹄上嵌着新铁，青石路上落下一行脆声，仿佛催促着甚么，于是我难得装糊涂，亦摆出雪后初霁的脸色。偶尔与人对上视线，便能轻易觉察其中隐约的怒火，将空荡荡的眼底点燃了一般，给冷面多添几分烟火气，这模样很能取悦人心，譬如我。】

【云南有十万山，山中自有能伤人的兽。十数年，不过转瞬，却也能养出一丝求生的直觉与本能——我是猎物，宪王便是要果腹充饥的野兽。即便以文武艺货与觉罗氏，我也巴不得拖家带口离他远些、更远些。】
风太大，舍妹身子骨弱，禁不住吹。
【是实话，也是借口。站在不远处的徐棠知像只警觉的小狗，耳朵一动一动的，不肯上前。我便在那一目后垂下眼，微微低着头，追着日头看向胡同深处——约抵往前百十米，转个弯，直过一条道，再走几十步，便是徐家的两进的小院的门口。】
劝您一句，风还料峭着，远不到开春的时候，七爷实在有这份闲功夫，往哪儿去都好，可往风口里钻便是跟自己过不去了。【将身上的氅衣裹在舟舟身上，有意无意的背过身去，便是连个正脸也不肯落在人眼里。只待两个小的往回走，连影子都分辨不清了，才十分客气的添了句】要实在憋闷，下官陪您走走？

快点回戏！！！这个进度八百年能到我想看的

坝上跸帐未拆，不耐风吹尽可以躲去。
【搅入泥潭三尺，缘有清白无垢。依偎的两条影散在云雾里，再一折弯，便寻不到了，条条学子即便于寸土寸金的正阳门有个落脚处，仍要托故人之名，可悲又可怜。纵有临时起意，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亦颇熨帖，好整以暇驻马，手上马鞭微垂，圈梢勾起人下颌】
四九城拘久了，还是往外头能见天地远大，参议……【稍一动眉峰，更了临到唇边的称谓】徐先生自南地来，往常大门不迈，不趁时候见见治下京畿景色？坝上无山无阻，览阅忘忧，还是文人所向，只顾乘轿，忘了祖宗传下的马上功夫。
【飞檐陡峭，霜寒临畔，京城巷道仿佛都是这么一副转身都嫌逼仄的样，兼之雪雾弥散，膺内更添燥热，紧绷皮肉下腾腾的热气无处发泄。鞭上毛刺飞扎，眨眼摩挲便落下一片刺目的红，小状元眼角飞红，转身就走。】

天子脚下的光景最不稀奇，万里山河路上的鼎沸人声才好看好听呢。【我笑他狭隘，在四九城里养的久了，管中窥豹，瓮天之见】七爷没听过，也没看过吧。
拿教训畜生的方式待臣子，祖宗传下的驭人之术，郡王千岁怕也是记不得了罢。
【将鞭绳揽握在手里，稍用了几分力气，似久不见光的苍白的手背上跳起耸立嶙峋的青筋，一路蜿蜒到了袖口深处。】
疼。【刻意的将这个字念的轻缓温和，目光却像是浸了风雪，冷冷的仰头看着，挤出一声讥笑】我并非时时刻刻都有这样的乐意陪您四处闲逛的雅致，方才有，眼下便不一定了——
【指尖轻巧的将鞭绳拨开，往后退了两步】我还有些事要办，七爷还请自便。

天子脚下的光景最不稀奇，万里山河路上的鼎沸人声才好看好听呢。
【我笑他狭隘，在四九城里养的久了，管中窥豹，瓮天之见】七爷没听过，也没看过吧。
拿教训畜生的方式待臣子，祖宗传下的驭人之术，郡王千岁怕也是记不得了罢。
【将鞭绳揽握在手里，稍用了几分力气，似久不见光的苍白的手背上跳起耸立嶙峋的青筋，一路蜿蜒到了袖口深处。】
疼。【刻意的将这个字念的轻缓温和，目光却像是浸了风雪，冷冷的仰头看着，挤出一声讥笑】我并非时时刻刻都有这样的乐意陪您四处闲逛的雅致，方才有，眼下便不一定了——
【指尖轻巧的将鞭绳拨开，往后退了两步】我尚有些事要办，七爷还请自便。

人和畜/生我分得清，徐先生不必妄自菲薄。
【冲霄腾身仰头，为猎物的逃脱而嘶鸣不已，薄雾中那道如初的白影亦要接近百米外的一条巷道，可就如烈阳勘破迷雾，撞入罗网的猎物也绝无逃离的道理。双腿一夹马肚，冲霄半身直立，疾风般冲了出去，马蹄踏破青砖，那人身影仍不偏不避。上身微伏，长臂一展，腕上发力捏住人后领一提一拽，已将人抱得满怀，速度不减，不过几息间越出城门，踏入万里河山。】
先生才说要以身饲虎，怎不兑诺？
【城外霜雪未消，跑起来凛风刺骨，蟒袍将将能罩过二人紧贴的身躯，我只好附在人耳边喷吐热息。他该是比我岁数大些的，可惜腰上扶风，自幼扶笔的文人掌心仅有一二薄茧，捏着他的手共执辔，待能见马场边围时方缓了片刻。】
冲霄是蒙古献来的良种，同批还有一匹黑马，仅比之稍逊，明日我叫人送去你府上。

【唯有策马奔腾的时候，方在细微处察觉，掌心里已浮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你——【本能催促下，想去寻握缰绳，实则指尖将拂过揽握住绳索的手背，便如见焦金流石般将指掌松开了。那些堆赌在唇舌间的斥骂，在视线旋转腾越后的一瞬，囫囵吞枣般的压抑了满腹的火气，略略仰起颌骨，隔着他肩上的皮毛望去一目，声线有些紧】当街纵马，行事骄狂，我会弹劾你……
【好以字做文章，是千古文人的通病，彼时我尚未察觉，一个“会”字，一字之差，会引发怎样不可控的后果，便叫鼻尖萦绕的淳萃的沉檀香味分散去了视线。反手握住了持缰人的手腕，如浪的恼怒一层叠着一层，只咬着牙，低声道】倘叫御史见了，把折子递到御前，七爷能说得清吗？

【因这一段奔马冲破近日郁结在胸的重霾，犯上言语我亦假作耳旁清风，且饶他一回。】
弹劾？此话从何说起，先生倘若不为这坝上未融雪色，难道是为我走这一遭吗？
【话音未竟，大掌已松开缰绳，任冲霄四处散德行，由是以多年默契轻夹马肚，改道颠簸松下小路，为避两行枯枝带人身躯稍伏，假作不经意垂首触上人后颈轻柔的暖意，他全身似乎只剩这一点儿地方是带着些活气的，相近的碰触不过一瞬，便教朔风吹散沉腻香气，剩下无法抑制地战栗，索性扯下毛领给人裹了个严实，揽臂愈紧。】
而今天地间只你我二人，想那都察院绝不会神通广大至此，先生可再说两句实话——我与兄长同胞所出，一张面孔七八分相似，先生怎好避我如蛇蝎，却投作齐王府的宠嬖呢。

徐卿不愧摘过鼎元桂冠，无理狡三分的本事倒很娴熟。
【脱兔急了能蹬鹰，然这样于我不痛不痒的冲撞，仅能显露他隐藏至深的心绪与弱点。】
既能落居京城，合该与前尘一斩两段，卿前有康庄坦途，不必再想云南旧事——我尝闻苗女爽快泼辣，直抒胸臆有何不可。【冲霄似乎觉察此时微妙的气氛，不耐地吞吐热息，我分神安抚，勒紧缰绳续言】臣妾天下，你伏于汗父是纲常伦理，倘以才学作筹相胁，岂非与那些冠自两袖清风的“微臣”如出一辙，怎能显出徐荩臣的欹嵚历落。
天地君亲师，我托觉罗姓氏，仅为汗父之臣子，但你不同。徐荩臣，你得跪烂了这双膝盖，求天告地地让别人看你一眼，分食他们指缝里的三两黄沙，这样的日子多可怜，【一息能心怡惬意的时候稍纵即逝，目光放肆逡过人下颌至霜白唇瓣】怎好辜负你这副昳丽春晓的模样。
【言至此，虚软的质询已索然无昧。调转马头，畿辇九门渐入眼帘，泼墨一般与白雪横隔开，而我微微垂首看去，他却与朝阙记忆中那双无忧眉目全然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