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我花了眼儿,只觉他的笑里似有一味宠溺。他迎着菱窗闭目颐神,睫毛像鸦黑的蝶翎晏息在清峭的面庞上,看起来很是柔软可亲。说来,圣躬违和,他这两日动辄头迷眼昏的,可人倒比往时要好说话许多。因瞧他这会儿子还有闲心讲些儿个优俳话,当时侧歪螓首,便附去人耳际也相谑着】
臣妾可没这么说。
【我低眸去,但作依依地艳笑,柔荑覆在人眉际之末,仍徐徐打着圈儿】您是天下人的圣主,可于臣妾而言,您也是卿卿郎君,臣妾……当然是更在意您的,也只在意您。
【丁香舌紧抵贝齿,“您”之一字儿格外教我咬得重、拖得长,沉甸甸到下坠。我不知此语落他耳中还留多少恳挚,但想这几分有违贤妃贞女夙夜警戒相成之道,又大抵是不该出自我口的。只是混沌当中,哪里还能堪破什么,反而更为荒诞地自问起来:原这头风也会过人不成?要不价,怎我近时总比灌了一碗游魂汤也般,脑袋星星,晕晕乎乎?】
您这是?【还当他欲效张敞作画眉之乐,本要劝他莫再胡闹打哄,不意下畔儿圣君辄将朱笔径直递入我掌中。我甚至未来得及错愕,当先儿冒出的一个念头,却是这丹毫好生轻快,竟还没人现下手腕子上戴的翡翠钏沉】
皇上,臣妾虽能临您的字儿,可是后宫不得干政,臣妾又岂能……
【我没再说,却想刀笔吏的笔尖儿正指着呢!倘教他们知晓,或该说我夺攘神器,又还是秽亵皇居?这些字眼何其沈重,等闲便可摧挫轻腰与弱骨,我怎会脱口自毁长城。又何况,此际无人为我加罪,他尚且要启口周全。或许,是因他也知晓的,扬佳容妃从无颠倒乾坤的半点枭心,有的只是绵延的痴情与不断的热肠。她就侍銮帷的数载间,过眼的紫泥封、玉麟符已不知凡几,可是那些于她而言,无非再寻常不过的泥巴石头,她从未放诸心上】
【金盘里托的亭台冰雕渐次溶消了,滴水横斜,每滑落一颗,我的心便也跟着动摇一点。帝王的眉山又锁,而痴心的骊火正放肆不羁地烧上来,从左传至二十四史,每一行每一字,都教火燎得焮天铄地、烈烈轰轰。漫天的火光里,我终究还是执起笔来】
那——臣妾僭越。
【光景相催,夏天很快就要过去了】